第二十五章初到李家

        回京的船上，由于人多眼雜，孟仙只是坐在李瑯床邊，偶爾會緊靠著李瑯，歪在他肩頭小憩。

        船晃悠悠的，寧靜祥和，孟仙特別眷戀這樣的感覺，在李瑯的身邊，不必提心吊膽，也不必去想亂糟糟的事情，只是相互陪伴，平淡而有趣。

        但美好的時光總是十分短暫的，孟仙一行人很快便到了。

        等回到京城的時候，兩人前腳剛到云華宮，后腳就有李家派丫鬟來宮里尋李瑯。

        “公子。”

        “何事？”李瑯疑惑地看著他，他不過才回到京城不久，怎么家里忽然就派了人過來。

        “夫人聽聞公子在江南遇險，急火攻心，如今臥病在床，還請公子回一趟，看看夫人吧。”那丫鬟焦急地對李瑯說道，叫李瑯眉頭一皺。

        他回頭看向孟仙，道：“殿下，微臣……”

        “無妨，此事重大，你還是去看一看，本宮再派個御醫與你同去。”愛屋及烏，孟仙見他皺眉，便叫他趕緊回去一趟，這涉及李瑯母親的身體，他又不是片刻都離不得李瑯的。

        “你先到外邊候著吧。”李瑯對那丫鬟說了一聲，便朝孟仙走了過去。

        他平靜地站在孟仙面前，看著孟仙清俊的面容，試探地問道：“殿下愿和臣一同回去看望家母么？”

        一件平常的事，此時此刻，從李瑯口中說出，便有了不同尋常的意味，讓孟仙臉上一熱。

        他還從未到哪個大臣府邸去過，向來都是宮中有宴，那些臣子到皇宮里來，他才見得上幾次。

        孟仙點了點頭，道：“此事也有本宮的疏忽，本宮也應當帶些補品前去慰問的。”

        他將心里升起的那些奇怪的想法壓了下來，眼神從李瑯身上移開，對那雙誠懇的眼，他難以抵抗。

        如此，他算是應了下來，于是他帶著小恒子，與李瑯一同前往李家。

        李家幾代為將，盡管與皇室并無血脈關系，但在朝中地位也是不可小覷。而李家又不與其他大臣為伍，大多時候也都在為國守疆，因此府邸地處偏僻但仍舊氣派。

        原本李瑯是有自己的府邸的，離此地不遠，但不常住人，里面也沒有安排多少仆人，都是從大宅調過去做一些打掃修整的活兒。

        “母親。”

        李瑯推門而入，一眼便看見方才還在喝茶，一瞬間便倒在床榻的母親，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如他所想，自己的母親不過是裝病，想讓自己回來罷了。

        “哎喲，可算是見著我兒了，娘心口疼啊。”薛淑君捂著心口，強裝作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弄得李瑯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李瑯只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見他沒有動作，薛淑君一下就站起身來，抽出別在腰間的方巾，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三月初回京的時候，你便沒回家看看，現在隨陛下去江南出了事，娘還是從別人口中聽著。雖說是差事，可哪有不著家的，你和你爹一樣，把這偌大一個家丟給我，真是沒良心！”

        薛淑君到底是心疼他的，嘴上說著，又拉著李瑯四處瞧瞧他有沒有事。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在戰場數年都堅持下來了，現在這點傷肯定不會放在心上。可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她心中還是希望，兒子莫要如此冒險，萬事以平安為首位。

        “母親，殿下在外邊呢。”李瑯苦笑著，他再不制止，還不知自己這個愛嘮叨的母親還會說出什么來。

        此話一出，薛淑君愣住了，立即沒再說話了。她稍稍整理了下儀容，讓自己顯得端莊一些，便走了出去。

        一出門，果然就看見一身墨青薄衫的孟仙。

        “臣婦參加太子殿下。”薛淑君到了孟仙面前，便像換了個人一般，全然沒了方才的模樣。

        孟仙微微一笑，道：“夫人不必多禮，少將軍受傷一事也因本宮而起，害夫人受驚，本宮心中過意不去，便準備了些薄禮，還請夫人收下。”

        說罷，他遞給身后的小恒子一個眼神，小恒子便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走上前，將盒子打開，露出了里面上等的補品。

        經方才在門外一聽，他才曉得為何來時李瑯不讓自己帶御醫，原來不過是母親思兒心切，裝病將人嚇回了家里。

        不過如此看來，薛淑君是個十分好相處的人。

        “勞殿下費心了，我兒能在殿下身邊做事是天賜的福分，臣婦也只是一時心急，還望殿下諒解。”薛淑君有些窘迫，好在李瑯出聲提醒，要不然她若是說了什么惹人不高興的話，那就害了李家了。

        孟仙笑道：“無事，夫人身體不適，還是好好休息。本宮頭一次到貴府，想四處走走看看。”

        李瑯也早就走了出來，站在薛淑君身后，眸子里全都是孟仙。

        待薛淑君與孟仙說完話，又不得不為了圓謊，回房歇息。在她轉身時，埋怨地瞪了李瑯一眼，才將門掩上。

        “看來殿下以后常來，臣便會少一份罪受。”

        兩人坐在庭院的涼亭中，小恒子因孟仙的吩咐，守在了不遠處，沒同他們在一塊兒。

        “那是因為我是太子，又是外人，你母親才會收斂一些。”孟仙輕笑一聲，他倒是覺得這沒有什么不好，正是如此，才得以看見薛淑君是多么疼愛他。

        他從未得到過這樣平常而溫暖的感情，唯一他以為的溫暖，也不過是一把溫柔刀，刀刀致命。

        但好在，還有李瑯在身邊，他才沒有繼續自甘墮落。

        “那是殿下仁善，母親才會待殿下這般，若是換作旁人，也就……”

        李瑯正說著話，忽然聽到一聲呼喊，不由往聲音來處望去，待見著來人時，臉上一沉，目光都帶著冷意。

        孟仙對此感到驚訝，也順著李瑯的目光看去，只見一綠衣男子，翩翩而來。此人他認得，乃是順天府丞之子，楊睦。

        可為何李瑯一見著楊睦便變了臉色，他倒是有些好奇。

        “李瑯，你可愿意從宮里出來了，如今要見你一面，可不容易。”楊睦還未走到亭中，便開始說起李瑯在云華宮做事這件事來。

        孟仙一聽此話，心里便覺得不舒服，這人來者不善，與其說是來敘舊，倒不如說是找茬。這話里的意思，分明帶著諷刺。

        “是不容易，本宮不常出宮，李瑯自然也不能離開，莫非你對父皇的旨意是有什么異議？”孟仙將茶杯端起，輕輕抿了一口，眼神凌厲得很。

        楊睦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假裝自己并未看見他，道：“卑職參加太子殿下，不料殿下在此，實在失禮，還望殿下恕罪！”

        他沒想到孟仙會如此護著李瑯，這讓他打心底里嫉妒。以前李瑯在京城的時候，他便常常將自己與李瑯相比，他比不過李瑯，李瑯年紀輕輕便是少將軍，而他只能在朝中混個一官半職。

        李瑯離京之后，他便輕松了不少，可萬萬沒想到，等李瑯再次回來，便直接在云華宮做事了。現在便得到太子的信任，今后還不是平步青云，將他狠狠踩在腳下。

        他不甘，所以來了。

        “行了，本宮也只是來看望一下李夫人，不愿聽這些，你若是來找李瑯敘舊，那便一同坐著。”孟仙倒要看看，此人要在他眼前耍什么花招。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楊睦坐在另一個石凳上。

        楊睦欣喜，連忙坐了下來，道：“聽聞殿下在南下時遇到了危險，府上有上好的藥材，今日便送到宮中，給殿下壓驚。”

        當下，他的目的便很明確了，不過是得到了孟仙也來了李府的消息，才這么急忙趕過來露面。

        “你不是要與李瑯敘舊，何故一直同本宮說話？”孟仙輕笑，端起茶杯，將自己置身事外。

        在他這里吃了癟，楊睦轉而看向李瑯，觸到一道冷光，便尷尬地干笑兩聲，沒再說話了。

        如此沉默了一會兒，孟仙身子微微往前傾，道：“少將軍，看來你的確是許久沒有回京，本宮瞧著你們倒不像好友，怎的比陌生人還要拘束？楊睦，你若是無事，便回吧，至于你說的藥材么……”

        “殿下不必擔心此事，卑職定會叫人送到云華宮。”楊睦又看了一眼李瑯，他定是不會輕易走的，即便是受著李瑯的眼神，他也還是要多在孟仙面前示好。

        于是三人寂然對坐，直到日落西山，氣氛都很是詭異。

        “殿下若無吩咐，卑職便先告退了。”楊睦最終還是走了，走之前也只對孟仙討好地笑著，三步一回頭的，好笑得很。

        “小恒子，去看看李府備了哪些膳食。”孟仙看了一眼李瑯的臉色，心道不妙，便將小恒子給支開了。

        等此地只剩他們二人時，李瑯伸手便拉住了孟仙的手，攬過了他的腰身。

        “李瑯！”孟仙驚呼，他此時坐在李瑯膝蓋上，這樣的姿勢太過危險，若是被人瞧見那還得了。

        李瑯輕輕牽著他的指尖，道：“不常出宮？”

        他還不知道，孟仙如此能說會道，讓那不要臉的小子嚇得發抖。

        “本宮是為了袒護你，那人說話實在尖酸，忍不住便嚇了嚇他。”孟仙從他腿上掙扎站起來，看了看四周，心虛得很。

        “殿下沒有什么要問臣的么？”李瑯還是勾住他的手，問道。

        “如此說，你是有話要同我講，而且還是關于楊睦的，不如今夜我就留在李府，有什么話等吃過晚膳再講。”孟仙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

        “多謝殿下。”

        李瑯牽過他的手，垂首吻在他的手心，這句謝包含太多，讓孟仙心底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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