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足足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標王競拍會終于在流媒的一片哄鬧喧闐之中走來。

        段家琛沒有再找段南，只是間或幾天里給段南發(fā)點消息，譬如問問她吃的什么飯，譬如趕在睡前發(fā)來一句晚安。李秘書還著人給她送來過一些小物件，都是些昂貴的禮品，看得出是段家琛準備的。

        段南難以說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親情的甘澤來得太突然，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面包店尚且還在籌備中，在等待競拍會到來之前，段南每天在家里看看書，在手機上和席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有時候出去散散步，深入熟悉一下川都的水土風情，再拍照發(fā)給席叢。雖然也算是在這里長大，但段南很多地方都沒有去過。

        裴潤離開后的最初幾天，床頭柜上的煙灰缸段南沒有倒掉，而是放在了茶幾上。她覺得這樣能讓這間房子更有點人煙氣，因為它是裴潤留下來的。

        媒體們爭相報道關(guān)于競拍會的種種事宜，曲以雯作為曲家的繼承人一時間風頭無兩，自信應(yīng)對著媒體們的問話，通過節(jié)目上主持人略顯恭維的閑聊，可以看得出曲至誠這個老總對自己的女兒很滿意。

        令段南奇怪的是，在鋪天蓋地的報道之下很少見到裴潤的蹤影。她找了很久裴氏的訪談，裴潤的父親裴啟文倒是攜著家妻時常出現(xiàn)，裴潤像是驀然石沉大海，就此蒸發(fā)。

        唯一一則有關(guān)于裴潤的采訪還是一家小報社發(fā)出來的，采訪的場景布置很簡陋，記者看起來也很緊張，問的話大多牛頭不對馬嘴，不太專業(yè)。但裴潤仍然很謙和地回答了問題，看不出來他私底下是個煙癮很大的壞脾氣。

        不過段南有著自己的直覺，她的視線像是能透過電子屏幕直達裴潤的內(nèi)心。裴潤其實很不安，他只是在維持著表面上的風輕云淡。

        高中時期起，段南就發(fā)覺他們兩個是同類人。裴潤的謙和與禮貌，實際上是在掩飾他的惶惑。

        臨近競拍會，李秘書打了電話給段南，說是做好了一套禮服，讓她去試試合不合身，當天還是原來那個司機來接送她，李秘書等在禮服店里面。

        侍者見她進來問需要什么，李秘書的眼神快準狠，一下就認出了段南。她向侍者說了些話，便溫和地朝段南微笑：“跟我來這邊吧。”

        試衣間用黑厚的布圍起來，李秘書遞到她手上一條綢緞長裙，笑道：“以前看過段南小姐的照片，我覺得這樣的風格會比較適合你，所以就自作主張了�！�

        那條綢裙冰冰涼涼，是亮灰色。段南從試衣間走出來，侍者和李秘書都眼前一亮。不得不說李秘書的自作主張確實是對的，這條裙子不論是剪裁還是顏色都非常適合她。

        長裙沒有過多的點綴，是吊帶的形式，露出她生得很漂亮的直角肩。胸前做了小波浪，正好突出了她的鎖骨。

        “這顏色很適合段南小姐，”李秘書一邊說一邊想，顯得她很有素雅和沉靜的氣質(zhì)，“段南小姐覺得怎么樣？”

        段南道：“我都可以�！彼�還是一副愛怎么樣就怎么樣的態(tài)度。

        就在李秘書和侍者的點評間，余光里有道裊娜的人影走來，段南不會忘記她是誰。她的眼神盯住對方，如果視線能夠兵戎相接，空氣中大概已經(jīng)電光火石。

        那是種暗自的較量。

        曲以雯昂了昂下巴錯開視線，李秘書請她先換下來，段南轉(zhuǎn)身進了試衣間。然而還沒等她劃下背部難以勾到的拉鏈，外面又傳來一陣清晰可聞的對話聲。

        “曲小姐，這里面有人……”是侍者的阻攔聲。

        曲以雯的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囂張跋扈：“哦？我剛從那邊過來的，沒有看見這里面有人啊�！�

        侍者像是想上手攔住她，避免出現(xiàn)什么紛爭不好收場，卻被曲以雯避開了。侍者著急：“這里面是段——”

        還沒說完，黑厚的簾子“唰”一聲一把被拉開，里面是把長發(fā)捋到一邊正準備劃拉鏈的段南的背影。

        曲以雯舉起雙手，短促而做作地“啊”了一聲，然后笑瞇瞇道：“我不知道這里面是你。”

        她們的視線明明才碰撞到一起過，曲以雯分明就知道這里面是誰，她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段南對她露出一個側(cè)臉，銳利的丹鳳眼微垂，一個字都吝嗇對她說。曲以雯朝外面的人笑了笑：“這是我的老同學，我們進去說兩句話啊，別打擾。”說著一步跨進來，無視了李秘書想要阻攔的動作，緊接著又“唰”地一聲一把拉上簾子，將其他人的視線隔絕在外。

        曲以雯皮笑肉不笑地貼近她，兩個人都有一米八，氣勢上不分伯仲。她壓低聲音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高中起就給裴潤當一只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蟲，難道你還不知道他有多煩你嗎？”

        能從她嘴里聽出真話就見鬼了，段南的不語就已給足了輕蔑。曲以雯伸過來一只胳膊扳她的肩膀，猩紅的指甲嵌入她的皮肉：“離裴潤遠一點�！�

        段南笑了，比起她沉默的時候顯示出別樣的光彩：“啊，那還得多謝你這種善意的警告�！�

        她一轉(zhuǎn)身扯開曲以雯的手，曲以雯不肯服輸：“你但凡多看點新聞就知道曲氏和裴氏走得有多近，要知道公事上我們的交接不少，私事上嘛……”

        曲以雯笑得含混，像在暗示著什么。段南也微微一笑：“我知道，私事上嘛，可能八竿子也打不著關(guān)系。畢竟沒底兒的荷包，裝風嗎。”

        段南按著她的手，扭送她出了換衣間，當著眾人的面不大不小地說了聲：“有些人裝瘋都瘋到我面前來了�！�

        遠離人群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無用顧忌那些啰里啰嗦的人情世故，不像曲以雯找事還找得明里暗里的。這個臺階不僅沒給她下，還明晃晃往她臉上打了一巴掌，曲以雯氣得不紅不白的，站在禮服店半晌憋了句：“我訂做的那條裙子呢？”

        侍者這才想起來幫她去拿，李秘書在一旁看得直咂舌。本以為新來的小姐是個軟柿子，沒想到悶聲發(fā)大財，甩起臉子來那是一點情分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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