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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分道揚鑣


竹青抿了口茶水:“他們很有意思啊!”
  “哪里有意思?他們總是污名化我們!畜牲不如、蛇蝎心腸、豬狗不如、蛇鼠一窩、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狗仗人勢,好多好多的詞,都是在侮辱、污蔑我們。明明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卻要用我們來遮掩他們的骯臟齷齪。”
  “喂,你別激動啊!我可不是那吃里扒外的叛徒,沒有記吃不記打的愛好。他們這么對我們,我怎么可能替他們說話?我只是覺得,他們明明做了缺德事,根本不占理,但為了把自己摘出去,總是可以偷換概念、模糊重點、避重就輕,當真是臉皮極厚啊!”
  “那確實!你去了蘭家醫(yī)館,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除了各種藥材,我該有什么發(fā)現(xiàn)呢?”
  “我說啊,你好不容易修煉到現(xiàn)在,可不要豬油蒙心了,小心被那小白臉騙嘍。”
  “他不是被桂花城百姓稱為天神下凡嗎?”
  “這你也信啊!你可知,他本來醫(yī)術平平,根本上不了臺面。也不知道拜了哪路神仙為師,搖身一變,現(xiàn)在成了一代神醫(yī)了,真是不可思議。”
  “你找他看過病?”
  紅衣女子停頓了下,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我叫阿茯,你們都叫什么名字?”
  竹青不再隱瞞,而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我叫竹青,這是我妹妹蓮花。”
  阿茯笑了笑:“你這名字也太明顯了吧!比我的名字還離譜!我要下樓幫奶奶做飯了,不過我還是要再提醒你一下,不要因為對方有神醫(yī)光環(huán)加持,你便放松警惕。命只有一次,你要是輕敵,到時候有個三長兩短,可沒人去救你的。”
  竹青點了下頭,她知道阿茯這是善意的提醒,看來想要在蘭陵這里找到突破口,是需要費點腦筋的。
  深夜,竹青從夢中驚醒,喝了口茶水,仍覺得頭痛不已,便用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
  蓮花走了過來,先是為她披了件衣服,然后又幫她拍了拍后背。
  竹青緩過神來,有些晦澀地說道:“我又夢到了,看來這次,真的是命中注定了。”
  蓮花深色悲憫,她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年幼時,因為是女兒又不會說話,被家人厭棄。而到了現(xiàn)在,白錦姐姐失蹤一事,她卻幫不了忙、出不了力,只能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不要想太多,不要對自己太過苛責,我會盡全力解決的。你先去睡覺吧,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出去轉轉。”
  第二天早上,竹青帶著蓮花在街頭買東西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桂花香氣。竹青滿臉驚喜,立馬轉過身,卻發(fā)現(xiàn)這香氣竟是從一個年輕男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男子芝蘭玉樹,溫潤如玉,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
  竹青與蓮花對視一眼,便跟了上去。
  竹青為了方便出門辦事,此時一襲黑子,男子扮相,還故意壓低了聲音:“這人有問題,跟著他,定有線索。”
  路越走越偏僻,卻也越來越熟悉。竹青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竟是通向蘭家醫(yī)館的那條路。這個人,應該就是蘭陵了。
  哪知道蘭陵卻沒有回家,而是又七轉八轉的,來到了一座荒廢已久的道觀內。
  竹青猶豫了下,但還是跟了過去。道觀表面上已經廢棄許久,但里面其實暗藏玄機。正當蘭陵要打開密室大門時,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蘭陵大聲質問:“你是誰?要干什么?把刀移開!”
  還沒等竹青開口作答,密室里一縷白煙裊裊升起,瞬間化為萬千奪命鏢,向她襲來。
  竹青立馬將蓮花護在身后,大聲喊道:“姐姐!是我!”
  白煙立馬停下了進攻,密室的門也緩緩打開,待看清楚來人竟然真的是竹青時,負墻而立的白錦,已然是淚流滿面。
  竹青見白錦安然無恙,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她死死地抱著白錦,不肯撒手。蓮花也圍了上來,緊緊握住白錦的手。
  白錦趕忙介紹:“陵,這是我妹妹竹青、蓮花,我們一年多沒見面了,剛才竹青又是男子打扮,所以我一時救人心切,沒認出來。”
  蘭陵見幾人是舊相識,便拱手作揖:“真是不打不相識,原來是一家人。錦兒,你們先進屋好好敘舊,我出去買些好酒好菜,好好招待遠方來的客人。”說罷,蘭陵便向城內方向走去。
  望著蘭陵離去的背影,白錦溫婉一笑。她拍了拍竹青,又替蓮花擦了擦眼淚,溫柔地說道:“進來吧,不要站在這里,我知道你們心存疑慮,我會慢慢解釋的。”說罷,便拉著兩人來到了屋內。
  竹青率先開口:“姐姐,到底因何緣故,導致你不寫信也不回信了呢?”
  白錦為竹青倒了杯茶水,嘆了口氣:“流年不利!剛到桂花城時,便被一個剛下山的道士盯上了,且城中百姓對女醫(yī)很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抵觸反感。內憂外患下,我正愁眉不展時,遇到了同樣想濟世救人的陵,于是便邀他一起去除瘟疫。”

  竹青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陵?姐姐,你為何不稱呼他為蘭陵?區(qū)區(qū)道士而已,論修為在你我之上的,并不多。他若是緊追不放,就給他點苦頭吃,他自然就知道我們并不好惹,便不可能窮追不舍了。至于那城中百姓,若是真的如此歧視女醫(yī),那便不如不救!他們在女子腹中孕育,從女子胯下誕生,被女子撫育成人,不感恩女子生養(yǎng)之恩也就罷了,反而對女子百般立規(guī)矩和看不起,這是恩將仇報。這種人,不值得救。”
  白錦感到有些頭疼,每次與竹青說人間事,她總是言辭激烈,甚是偏激,很難做到心平氣和。
  見竹青和蓮花依舊眼睛都不眨地盯著自己,白錦只能將事情真相和盤托出。
  白錦剛來到桂花城時,還可以行動自如。她本想開個醫(yī)館,行醫(yī)救人。但奈何這城中百姓,對于女醫(yī),根本不屑一顧,看都不看一眼。他們寧愿等死,都不愿意被女子醫(yī)救治。萬般無奈之下,她本欲化為男身,好方便行事,這時又被一個道士盯上了。
  以她的修為,確實無需懼怕修行尚淺的道士,但她并不想惹事。這種剛下山的道士,一般立功心切,所以盯上一只妖,便不會輕易撒手。她此行目的,并非與人纏斗,而是為了救人于火海。最后想要化為男身開醫(yī)館這事也沒有辦成,因為樹大招風,稍有修為之人,便可看出她并非肉身凡胎,從而可能引起四面八方的道士對她進行圍剿。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把此次瘟疫說成是她故意傳播開來的,那些立功心切的人,會想方設法捕殺她,從而為自己換來通往功名利祿的道路。
  正在她煩憂不安時,一位年輕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男子極為年輕,卻心懷天下,但因醫(yī)術有限,所以每日為不能救死扶傷而悲傷不已。她觀察了多日,發(fā)現(xiàn)這個人確實心有大愛,品行極佳,只是醫(yī)術欠佳而已。所以她決定借他之手,幫忙救助城中百姓。
  竹青聽后依舊眉頭緊鎖,開口打斷了白錦的話:“姐姐,你把醫(yī)術傳給他了?”
  白錦輕輕頷首,繼續(xù)說道:“陵是個品德高尚的人,把醫(yī)術傳給他,我很放心。”
  “姐姐,恐怕你不僅將醫(yī)術傳給他,還把你自己的心,也送給他了,是不是?”
  白錦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面色一紅,低頭不語。
  竹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憤憤不平說道:“姐姐!你心懷天下,見不得人間疾苦,去救死扶傷,是好事。但你怎么可以連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沒有呢?我們辛苦修行這么多年,為的是什么啊?為的是得道飛升,徹底擺脫人神都不恥的出身。你輕信于人,將一身醫(yī)術毫無保留地交出去也就罷了,如今怎可貪戀紅塵情愛呢?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和凡人結合,必遭天譴嗎?到底因何緣故,你要選擇這條不歸路呢?”
  白錦聽到竹青的訓斥,頓時覺得面子掛不住了,尤其是蓮花還在跟前。她面色一沉,冷聲道:“竹青,你不必為我痛心疾首,更不用站在你的立場來教育我。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心。我不會看錯人,更不會選錯人。”
  竹青更加急火攻心:“姐姐,我是怕你應卦啊!你還記得我們當年求的那一卦嗎?”
  白錦聽到竹青又提起當年卜卦之事,頓感不悅:“不必多言!我說了,我相信自己,會追隨自己的心。我與他,情投意合,此生不會分開。他可以幫我實現(xiàn)濟世救人的夢想,為了和我在一起,他甚至拒絕了知府的女兒。”
  蓮花見氣氛逐漸變冷,便偷偷拉了拉竹青的衣角,示意她冷靜下來,好好與白錦溝通,不要因為情緒上頭,而意氣用事。
  竹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激動,揉了揉眉心,竭盡全力保持平和:“姐姐,你除了將醫(yī)術傳給他,是不是還瞞著我們做了其他的事?姐姐,你與他只相識一年多,便全身心信任他,一點也不設防,我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白錦語氣中還是有著一絲冷淡:“竹青,你總是這樣,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別人。要不是我們自幼便形影不離,我都開始懷疑,你是不是被哪家男子傷害過,所以才總是這么不信任他人。世上男子千千萬,有幾個敗類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但你不能一葉障目、以偏概全,總是懷疑別人居心不良。你總是這么偏激和疑神疑鬼,很難擁有真正的幸福。我始終相信,這世上,還是會有好男人的。我愿意無條件付出,我愿意全身心信任他,我愿意為了他,與天地為敵。我什么也不圖,只圖他對我好。只要他對我好,我便覺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愛人之間,不用計較太多,也不能計較太多。計較的越多,越不幸福。我在人間這一年多,是我這一生中度過的最幸福的時光。我不允許有人懷疑陵的品性,若他都不算良人,那這世上之人,還有誰算得上良善之輩呢?”
  竹青聽后她的長篇大論,臉上血色全無,有些站不穩(wěn),踉蹌地向后退了一步。蓮花也很是不解,在她看來,姐妹情,永遠是超越愛情的,應該排在第一位。如果她可以開口說話,她只能與女子成為精神上的摯友,很難與男子溝通交流。因為她總覺得這世間男子,在女子面前,尤其是年輕女子面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都懂、熱愛說教的姿態(tài)。她真的不能理解,為什么白錦會為了認識僅一年多的男子,就說這些傷人的話,來刺痛竹青那顆善良的心。她親眼所見,竹青為了找她,這些天是多么的坐立難安、緊張壓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為了那所謂的愛情,竟然說出這么殘忍無情的話。

  竹青慢慢轉過身,她不想讓白錦看到她脆弱受傷的模樣。她本欲拂袖離去,卻還是心有不甘地問道:“姐姐,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和我回去一起修行了?我們有慧根,是有機會得道飛升的。姐姐,不如,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們三個在一起時,不也很快樂嗎?我們可以在山間野林自由出入,不用待在這么狹窄無聲的地方,也不用躲避那些道士。我們到時候飛升,享受香火供奉,享受無邊的法力,享受無盡的壽命,享受無上的尊榮。到了那時候,你依舊可以濟世救人,不用躲在別人背后,做隱形人!我們光明正大去救死扶傷,多么榮幸多么快樂呀!”
  白錦還是狠心拒絕:“不了,我不回去了,你帶著蓮花回去吧。回去了好好修行,眾生平等,你不要總帶著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別人。我不需要與天同壽,我不需要萬民敬仰,我不需要法力無邊。你說的那些,我都不需要,也不感興趣。對我來說,只要有愛人陪在身邊,每日感受人間煙火,遠比渡劫飛升要快樂太多。我想要的,從來沒變,那就是有個對我好的夫君。”
  竹青拉住蓮花的手,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但她卻沒有回頭看白錦一眼,低聲道:“姐姐,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我依舊祝福你,祝你得償所愿,祝你平安喜樂,祝你一生幸福。我們就不留下吃飯了,心緣客棧那邊為我們準備好了飯菜。姐姐,青云閣,永遠是你的家。不用送了,就此別過!”
  話音剛落,竹青便帶著蓮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與白錦徹底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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