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人是會變的
宅子里,沈威已經(jīng)讓人幫他們安排好房間。沈牧之的房間就安排在了沈牧平那個春熙苑里面。
青果是女孩子,自然不方便跟他們住一個院子,所以沈威讓余福成又單獨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
當著沈威面,青果沒說什么。不過,一轉身,青果就拉著沈牧之的袖子,嘟了嘟嘴。那意思,不用說出口,沈牧之也清楚。
他無奈笑了笑,道:“你先去我房間等著。”
青果開開心心地去了。
沈牧之與沈威尋了一個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然后他將準備好的書信給了沈威。遞過去的時候,沈牧之看著沈威,鄭重叮囑:“白水觀后面有座空山。如果到時候到了白水觀見不到玄誠,就去后面空山山腳喊玄誠的名字。只是,切記無論如何,不要上空山。這空山之上,十分兇險,一般人進去,恐怕是回不來的。”
沈威接過那已經(jīng)用布包好的書信,聽沈牧之說完后,擔心問道:“這個玄誠,真能幫忙?”
沈牧之點頭:“他若是愿意出山幫忙,應該是問題不大的。”
沈威聽后,看著沈牧之,猶豫了一下后,問:“這個玄誠也是山上的?你是怎么認識的?”
“算是吧。”沈牧之淡淡答了一句,對于沈威后面那個問題,則是當做沒聽到一般,故意忽略了。
沈威看出了他不想談這個問題,便也沒再追問,說道:“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去找沈奇,你回去休息吧。”
沈牧之沒動,看著沈威說道:“還有一事。”
“你說。”
沈牧之沉吟著說道:“當時救大哥的時候,我曾聽賀元的手下說過一些事。大哥之事的幕后黑手,恐怕不僅僅只是我們金國這邊的一些人。”
沈威聽到這話,神情竟然并未意外,微微皺著眉頭沉默了一下后,問沈牧之:“你還聽說了什么?”
沈牧之搖頭:“當時情況緊急,我并沒有聽到多少東西。”
“我知道了。”沈威什么都沒說,看了看沈牧之,伸手想在他的肩膀上拍一拍,可手剛伸出,看到沈牧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頓時就僵住了,臉上的神情也凝滯在那,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我先回去休息了。”沈牧之匆匆說了一句,就低頭走開了。
沈威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那僵在半空的手,苦笑了起來。片刻后,嘆息一聲,也扭頭走開了。
沈牧之回到春熙苑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青果并不在房間內(nèi)。
正疑惑這丫頭去了哪里時,卻聽得隔壁房間里傳來青果說話的聲音。
沈牧之微微驚訝,走到隔壁房間門口一看,青果坐在沈牧平的床邊,正聽著沈牧平說話,嘴角笑容彌漫,很是開心的模樣。
沈牧平臉上也有笑容。
沈牧之仔細聽了聽,發(fā)現(xiàn)沈牧平說的都是他小時候的糗事。
他沒有進去打擾,只是站在門口,靜靜聽著,笑容逐漸爬上嘴角,剛才的沉悶心情,漸漸消散一空。
其實,剛才那一退步,他并非刻意。
不過,正因為并非刻意,反而更加讓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內(nèi)心,對于父親,他心中的芥蒂,始終存在著,并沒有因為這段時間父親的多次求和而減少多少。
說到底,他才十二歲。他作為將軍之子,這個年紀,本該正是無憂無慮,意氣風發(fā)的年紀。可他在短短數(shù)月時間內(nèi),一下就從云端,被打進了泥沼之中,生死掙扎,艱難求活。而在這個過程中,曾經(jīng)在他心中如高山一般偉岸的父親,卻未曾給他伸過援手,甚至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給予他。
而如玄誠師兄弟,還有何羨哥他們這樣的陌生人,卻給予了他莫大的幫助,和溫暖。
一個本該保護他,給他幫助的父親,卻在他最艱難無助的時候,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這種痛,不是幾次求和,就能夠忘記的。
只是,他終究不是心狠的人,否則的話,他就不會一路跟著同行至此。他本可以帶著青果,一路南下,直接到白水觀找到玄誠,從此后,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何其瀟灑!
他雖怪父親,可他放不下大哥,同樣,也還是放不下這個在他看來十分不稱職的父親。
所以,一些本不想再說的話,最終還是提及了。
一些本不想再管的事,終究還是決定摻和進來,哪怕明知這其中危險至極。稍有不慎,恐怕便是萬丈深淵。
可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尤其是當他的身份,對于大哥和父親來說,再也不是秘密的時候。
屋子里,青果開心的笑聲,清脆猶如山間泉水叮咚,又有如清晨鸝鳥鳴叫,讓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悅。
沈牧平看著眼前這個長相不算驚艷,但越看越耐看的小姑娘,眼里的喜歡是愈來愈濃了。
大概只有這樣的姑娘,才能讓牧之那顆從小就缺少溫暖潤澤的心,從此不再孤單。
忽然,青果轉頭看向門口。
沈牧平也隨之望去,那里身材高瘦的沈牧之,半倚在門上,目光雖是瞧著他們這邊,可那迷離的眼神,卻喻示著此刻他的心神,根本不再他們兩人身上。
沈牧平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
這個世界上,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三弟。如今他有了這樣的姑娘陪著,他終于也能放心了。
“他在等你,你去吧。”沈牧平收回目光,看向青果,微微笑道。
青果嗯了一聲后,站起身,剛要走,又停了腳步,扭過頭來,看著沈牧平問:“明天這城里的城隍廟有廟會,大哥要一道去嗎?”
沈牧平搖搖頭:“我不方便,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青果迅速瞄了一眼他那被被子蓋住的雙腿,旋即乖巧地點了個頭,然后轉身往外走去。
門口處,沈牧之已經(jīng)驚醒了過來,與沈牧平對視了一下后,正好青果走到跟前,兩人相視一眼,微微一笑,一起往隔壁房間走去。
“大哥說,你小時候可愛哭了,是真的嗎?”青果仰著腦袋,看著他的下巴,笑著問。
沈牧之低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沒有的事。”
青果調(diào)皮地吐了舌頭,做了鬼臉。
沈牧之看得有趣,忍不住抬手在她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那白皙的臉蛋上,驀然緋紅,分外嬌俏。
夜,靜悄悄。
有人睡得香甜,比如青果。
有人一夜無眠,比如沈威。
也有人,噩夢驚醒,再難入眠。比如沈牧平,沈牧之……
第二天早上,辰時三刻,賀錦研又來了。
沈威很是客氣地將她迎到了春熙苑中,剛進院門,瞧見院子里站著的沈牧之和青果,眉頭微微一簇。
“賀姑娘早。”沈牧之拱了拱手打了個招呼。站在他旁邊的青果,也微微屈膝,行了個禮。
賀錦研點點頭,目光從沈牧之身上掠到青果身上,眉頭又是一皺,眼中生出些許疑惑,又迅速藏起,恢復平靜淡漠。
“牧平,賀姑娘來了。”沈威走到沈牧平房間門口,喊了一聲。
房間里片刻沉寂過后,傳出一聲:“讓她進來吧。”
站在沈牧平門口的沈威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院子里的沈牧之臉色也變了一下,好在他臉上帶著面具,旁人倒是看不出什么。
按照計劃,這個時候沈牧平應該是發(fā)火砸東西,拒絕見人的。
可明明說好的事情,大哥卻變了卦!
沈牧之來不及去細想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賀錦研已經(jīng)準備進屋了,他立馬跟了上去,青果也緊隨其后。
賀錦研一進屋,就站定腳步,回過頭看向沈威:“小女醫(yī)術不精,所以看診需要清凈,人多容易出錯,還望沈?qū)④娕浜弦幌隆!?br />
沈威聞言,猶豫起來,下意識地看向沈牧之。
沈牧之稍作考慮,就道:“那我陪著賀姑娘進去,主要是大公子情緒不是很穩(wěn)定,怕會傷到賀姑娘。”
賀錦研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扭身往里走去。
沈牧之看了沈威和青果一眼,也跟了進去。
屋子里,沈牧平靠坐在床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身上衣服也換了一身,若不是臉上缺少點血色,少些精神,仿佛像是變回了從前那個溫潤如玉,氣質(zhì)沉穩(wěn)的年輕將軍。
“真的是你。”沈牧平看到賀錦研,那原本少些神氣的目光,頓時亮了起來。
沈牧之跟在后面,看到這一幕,心頭暗嘆了一聲。
賀錦研走過去,遮著面紗的臉上,看不清神情。
“這簪子,你還戴著。”沈牧平的目光上移,看到她發(fā)髻上簪著的銀簪,眼里目光柔了幾分。
賀錦研站定在床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紗。
沈牧之站在身后,看到了動作,卻看不到她的面容。
“你先出去吧,讓我單獨跟賀姑娘待一會。”沈牧平忽然看向沈牧之,目光里帶著些許懇求之意。
沈牧之想拒絕,此時局面,他若是拒絕,必然引起賀錦研的警惕。
他們現(xiàn)在還不具備這個實力跟賀錦研正面對抗,沈牧之心中掙扎了一會后,點了點頭:“我就在門外,賀姑娘若是有什么情況,盡管喊我。”
這話雖是對賀錦研說的,實際卻是說給沈牧平聽的。
沈牧之走到門外,沈威和青果看到他出來,都有些驚訝,沈威更是著急,直接問道:“你怎么出來了?”
沈牧之搖搖頭,示意暫時不宜多言。
沈威看看他,又看看房內(nèi),眼中滿是不安。
房內(nèi)。
賀錦研看了一眼沈牧平被被子蓋著的下半身,還未說話,沈牧平就率先開口:“賀姑娘不用費心,看不好的,我自己知道的。”
賀錦研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漸漸復雜。
“其實,你已經(jīng)知道是我了,對嗎?”她忽然低聲開口。
沈牧平臉上神情僵了一下,而后,也沒承認,也沒否認,沉默了片刻后,抬頭看向她,問:“你這回出現(xiàn),是打算來把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嗎?”
賀錦研沉默。
良久之后,她抬手拔下了頭上的那根銀簪:“我是來還你這個簪子的。”
沈牧平看著那根簪子,苦笑了起來。
“我寧可你是來殺我的。”他低聲說道。
賀錦研將簪子放到了他身邊床上,同樣低聲回答:“我也寧可是這樣。”
“能告訴你的真名嗎?”沈牧平盯著那根簪子看了許久后,又問她。
賀錦研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后,道:“金鈴。”
沈牧平笑了起來:“你好,我叫沈牧平。”
賀錦研那淡漠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眼中復雜更甚,隱約間,似乎又還有一絲痛苦。
“既然我答應了你父親,總要看一下的。”遲疑了一下后,賀錦研一邊說著,一邊準備要去掀沈牧平的被子。
沈牧平伸手死死按住。
“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知道。金鈴姑娘請回吧。”
賀錦研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最后,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動手,至少今天不會。所以,你可以松手。”
沈牧平搖頭。
“為什么?”賀錦研皺眉。
沈牧平笑了笑,回答:“人總得面對現(xiàn)實,沒必要做無謂的掙扎。”
賀錦研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你不像是這么輕易認命的人。”
“人會變的。”沈牧平看向她。
賀錦研無言以對。
片刻后,她轉身出了房間,看到神情緊張的沈威等人,輕輕頷首后,就徑直離開了。
沈牧之第一時間沖進了房間,忙不迭追問:“怎么樣?她沒對你做什么吧?”
沈牧平搖頭:“沒有。”
沈牧之還想再問,忽然瞧見了那支放在床邊的銀簪,一愣之后,頓時明白了一些東西。
“如畫是她殺的嗎?”忽然,沈牧平開口問道。
沈牧之一怔之后,搖了搖頭:“準確來說,是我逼死了她。”
沈牧平驚訝抬頭,看著他,怔怔無語。
“當時,我去找她打聽你的事情,可能是讓她產(chǎn)生了一些誤會,她跳了樓。”沈牧之想了想,解釋了一句。
昨天他之所以說如畫是被人殺的,其實主要是擔心沈牧平不相信自己對賀錦研的猜測,所以故意這么說,想讓他對賀錦研有所誤解。
只是沒想到,大哥今天還是見了這個賀錦研。
既如此,此事也沒必要再讓他繼續(xù)誤會了。
沈牧平?jīng)]再說什么。沈牧之確認他沒事后,也什么都沒說,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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