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奇坐在辦公室里為時嶼接下來的日子擔憂著，隨后也來到了時嶼的病房內。

        顧深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神有些放空，商奇來了他都沒有發現。

        “喂，想什么呢？”商奇搭上顧深的肩，放低聲音問道。

        顧深回頭看了眼商奇，又轉過了頭，半晌，他啞聲道，“你還記得宋晨嗎。”

        商奇搭在顧深肩頭的手一僵，“什么？”

        “今天這件事情，讓我想起了宋晨。”顧深抬手捂了捂臉，過了會兒才放下了手，他的聲音嘶啞，“如果不是因為我，他當年也不不會死。”

        商奇心里緊了一下，他看著顧深低垂的頭，就知道六年前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懷無法疏解。

        六年前的顧深才二十二歲，當時剛大四畢業，他，商奇，宋晨還有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就約著出去旅游，也當是給自己的大學生活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他們當時先去的國外的一個海島，幾人玩的都很盡興，在最后一天的晚上，顧深的房門被敲響，宋晨紅著臉站在門口。

        “顧哥，我……我想找你說個事。”

        顧深不明所以，就讓他進來了，兩人剛開始還很正常的聊天，但不知怎得聊天的風向就變了。

        “顧哥，你……有喜歡的人嗎？”宋晨低著頭小聲問道。

        “沒有，怎么了？”

        宋晨的臉更加紅了，他揪著自己的浴袍，小心翼翼地抬頭，“顧哥，你看我行嗎？”

        他說完以后還將自己的浴袍給脫了，整個人像是熟透了的蝦子。

        顧深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也紅了臉，別開了目光。

        他跟宋晨認識四年，也知道他的性取向，這四年里他們就像是尋常的兄弟一樣相處，互相插科打諢，吐槽老師吐槽同學，一起喝酒打架，他從來沒想到宋晨竟然會……

        他只把宋晨當兄弟。

        顧深看著宋晨期待的神色，想用玩笑蓋過去，他撿起地上的浴袍給他披上，笑道，“宋晨你跟我開玩笑呢，別鬧了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顧哥帶你出去沖浪！”

        宋晨卻一把抓住顧深的手，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顧深，赤裸的身體朝著他貼近了些許，“顧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我沒有開玩笑。”

        顧深的笑容僵住了，他沉默了片刻，最后抽出了自己的手，畢竟兩人交情不淺，他盡量讓自己把拒絕的話說的委婉一些，“小晨，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懂嗎？”

        “不懂，顧哥我不懂。”顧深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晨打斷了，他眼睛已經紅了起來，“我知道我這樣說很唐突，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我是從鄉下來的，我爸媽對我不好，只有你對我好，當時新生入學，你幫我拎包幫我打水，我都記在心里。”

        “顧哥，別拒絕我好不好。”

        顧深抿唇，他那個時候看宋晨孤零零一個人，瘦的跟什么似的，還拖著兩個比他自己還大的袋子，心生惻隱之心才會去幫他，卻沒想到宋晨會將這么點細枝末節的東西記那么久。

        “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感激和喜歡，是不一樣的。”顧深皺眉道。

        “就是喜歡！”宋晨執拗道，“顧哥，求你了別拒絕我，我不能沒有你。”

        顧深看了他一會兒，最后還是往后退了一步，他對宋晨沒有別的感情，不能草草地答應他，這對他對自己都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抱歉宋晨，我只把你當朋友。”

        宋晨愣在了原地，臉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顧深擔憂地想湊近詢問，只見他顫抖地撿起地上的衣服，慘笑道，“顧哥也嫌棄我嗎？”

        “宋晨……”

        宋晨紅著眼睛盯著顧深看了好一會兒，逸出喉嚨的聲音都是破碎的，“我以為爸爸媽媽嫌棄我喜歡男的，原來顧哥也嫌棄，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了。”

        顧深剛想說他沒那個意思，宋晨就已經跑出了他的房間了。

        第二天早上，幾人下來退房的時候，宋晨是最后一個下來的，而且看起來臉色極差，看見顧深的時候就開始躲閃。

        幾人本想趕去下一個旅游的地點，宋晨卻說他還想在這里再待一段時間，讓他們先走，他們怎么都勸不動，只好放他呆在這里了。

        三天后，他們收到了宋晨墜海身亡的消息。

        宋晨的家鄉在海邊，水性自然很好，怎么可能會溺水？

        公安機關最后給出的尸檢結果是自殺，顧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的談話。

        宋晨性格比較脆弱，自尊心很重，否則也不會考那么遠只為離開他的父母，宋晨的死對顧深打擊很大，他下意識會把宋晨自殺認為是自己的責任。

        他開始懷疑那天晚上自己的選擇，要是他答應了宋晨，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他明明知道宋晨脆弱，還沒有保護好他的自尊心，沒有好好跟他解釋，狠心拒絕最后導致了宋晨不堪自殺。

        那段時間顧深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了，心理醫生看了無數，藥也吃了無數，依舊沒用。

        一直到宋晨第一年忌日，顧深猛然得知，宋晨不是自殺。

        是他殺。

        他跑去詢問梁倩，梁倩卻一臉微笑，“你不喜歡他，我幫你解決了，你不應該感謝媽媽嗎？”

        顧深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母親有多么可怕，他崩潰地反駁，“那是條人命！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太惡毒了！”

        梁倩一臉淡然，“他是個什么身份就敢來喜歡你，你現在不喜歡他，他要是纏你纏久了呢？這種低賤的人，怎么配得上你？你要是想談戀愛，我可以為你找家世顯赫的千金大小姐，怎么都比那個姓宋的好。”

        顧深愕然，他以為自己的母親只是掌控欲有些強而已，但是沒有想到會已經到了現在這種病態的樣子，她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倒賣商品一樣，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只是有價值和沒價值這兩種。

        “我要報警，你不能這樣！”

        梁倩笑了，“報警？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壇骨灰了，死無對證了。而且我是你媽，你敢報警嗎？”

        “瘋子！”顧深被噎得說不出話，雙眼通紅地看著梁倩，最后離開了莊園，從此很少再回去。

        從那以后，顧深也沒有再談戀愛，更沒有跟哪些異性和同性走得很近，他怕他的瘋子母親又會做出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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