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一直悶悶不樂的程顏斌都氣笑了，掀起眼皮看著程顏青，“你這是什么道理？我過生日，還得滿足你的心愿？你怎么不直接問我要份生日禮物？”

“我是想來著，你現在又沒工資！”

程顏青毫不留情戳他軟勒，程顏斌也沒奈何，只是一邊感受著心臟猛縮的疼痛，一邊苦笑說，“以后我是不是還得看你臉色活著，你就說，我這一個月給你做牛做馬的，你也不給我發工資？”

程顏青兩手一攤，毫不留情，“我現在也是兩口袋比臉蛋干凈，我怎么給你發工資？等陸今安回來，我問他要錢，給你發工資，反正咱們一家人錢到誰的口袋都不虧……”

“我呸，虧你想得出來，你哥我還沒到了讓妹夫養活的時候，走吧，趕緊走，去看桃花，我實在受不了你這種磨蹭，再呆在這，我腦殼子也得廢了。”程顏斌起身，程顏青趕緊拿過旁邊的拐杖，程顏斌愣神片刻才接過來，這段時間，他在旅館里都是蹦來蹦去，到不怎么用得著這玩意。

快到中午，從旅館到桃林那片地要經過軍營和軍屬大院必經之路，打飯的人來來往往，都側目看著程顏青和程顏斌，眼神躲躲閃閃，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程顏青到是大大方方，“嬸子好啊，我帶我哥去桃林轉轉……”

“劉叔好，我帶我哥去轉轉。”

那些人跟程顏斌點頭問好，程顏斌冷漠地像是一塊石頭，面無表情，程顏青慌忙又替他補話，“我哥這幾天嗓子脖子都疼，沒辦法點頭，也沒法開口，大家多多見諒……你們快去打飯，晚了沒飯了。”

終于到了桃林，一片一片的桃花開成紅云，桃林里有無數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程顏斌冷聲對程顏青說，“以后用不著你替我搭話，我又不是啞巴……他們遲早要習慣我的沉默。”

程顏青突然停下腳步，對一旁的程顏斌說，“三哥，你先去前面那等我，那邊有幾只鳥正在啄食剛剛掛得果子，我得趕趕……你小心一點別摔了，我一會就回來。”

程顏斌有點煩程顏青，總把他當個小孩子看，程顏青離開后，程顏斌一個人百無聊賴，說實話，他不喜歡這種地方，花太燦爛，天空太藍，世界如此之美好，一切好像都容不下他這個再也不能正常走路的人。

程顏斌腿彎處隱隱作痛，到現在肌肉似乎還能記得那天挨那一棍子時的刺痛，他手緊緊握住拐杖，眉頭緊皺，這時隱隱看到桃林里有一抹海藍，藍得像是泛著熒光一般，程顏斌愣了一下，朝著那抹藍色緩緩走去。

一開始，程顏斌以為是程顏青作妖，肯定是給他準備什么生日禮物，大概率會是一個驚嚇，可是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個人的背影。只一眼，程顏斌就確定那人是誰，她什么時候剪了短發……什么時候穿了裙子？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穿裙子……

程顏斌心口怦怦直跳，腳步變得有幾分沉，“高虹！”

高虹聽到是程顏斌的聲音，緩緩轉過頭，她干凈漂亮的容顏，清秀的眉眼，在桃花掩映之下顯得更加的嬌艷，高虹心里有激動，有欣喜，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悅，她轉身朝程顏斌跑過去，程顏斌臉色突然一沉，“站住！”

高虹沒聽他的，繼續往前，桃花枝摔打著她的衣袖，卻驅散不了她的熱情。

程顏斌再次厲聲說，“你如果不想看我拄著拐杖跑，請你站在那別動，我不希望我們之前留下的回憶有太多糟糕的畫面。”

高虹站住了，許久的思念化作眼淚，更多的是委屈，“顏斌，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從松江過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顏青說你喜歡雕刻，那些石頭都是她讓我……”

程顏斌變得冷漠而疏離，他想到自己許久沒有刮過的胡子，想到自己皺皺巴巴的衣服，還有那兩個為了舒適包了毛巾的可笑拐杖，“你不用特意做什么，以我們倆的情誼，說聲生日快樂我也得感激你的惦記關懷，如果沒有什么事情早點回去吧，補給船明天一早就走，別在這耽擱了。”

一開始，高虹也想過程顏斌肯定不會再如從前那樣喜笑言談，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冷若冰霜，高虹的確脆弱，脆弱到快哭。可是她又很堅強，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不會輕易放棄，“你對顏青依舊如從前一樣，為什么對待我卻變了樣子，都是一樣的真心，怎么就有了分別？”

“她是我妹，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不說話我都知道她想什么，她想折磨我，我也甘之如飴。但這不代表，我會忍受一個陌生人的折磨，你來，對我就是一種折磨。”程顏斌說出這話，自己也覺得殘忍，但他能給她什么，閉塞海島的一座小房子？還是天天無所事事，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淡而無味的生活？

高虹哭了，“我沒有想折磨你！”

程顏斌言語變得更為犀利，毫不在意這樣做會傷了曾經喜歡的人的心，“那你就是想來看我的笑話，一個殘廢會不會因為你的憐憫，比從前更在乎你？高虹，我不回信，不接電話，我相信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你來想求證什么？”

高虹忍住哽咽，手背擦了臉淚，“如果你可憐的自尊心脆弱到連別人的好意都要曲解，那我還真是錯看你了程顏斌，現在我問你一句，你還喜歡不喜歡我？如果你說不喜歡，那我頭也不回，從這離開，這輩子咱們再也不會見面，你放心，我還沒那么無聊，想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你。”

第一次來采訪，坐補給船吐到昏天暗地；第二次來看程顏斌，坐補給船還是吐到昏天暗地；以后，她想要離開這里都要接受那種眩暈到天地分不清楚的感覺，但她不在乎，因為這里有程顏斌，現在她突然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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