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昆孜孜收拾東西離開，只能半真半假地微笑，她覺得自己其實一直以來對奉壹就是有偏見的，有沒有可能他并不是她原先想象中的狂妄自大的男人，她以前很少會對別人做出輕率的判斷，但是出于某種原因，她認為奉壹憑借他姣好的樣貌和運動實力能夠在大學里一帆風順。

        但是事實似乎并不是這樣，也許他比她想象得更加不同。

        “孜孜，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家看看呢？你已經在鐘薇薇那里住了很長時間了，但是我們還沒有見過你。”

        昆孜孜站在客廳外的小陽臺上，看著西邊的火燒云，她還以為自己像以前一樣喜歡日落西山的感覺。每次她回家，剛好都是太陽落山，余暉跟著她回家，她很喜歡看地平線上光線交融的美景，很平靜，有一種禪意。

        但是現在明顯不是了。

        “孜孜？你還在嗎？”

        “嗯，我在。”昆孜孜補充道：“我只是在想我的上課安排，其實我很想和你們聚聚，但是現在學習和兼職忙得不可開交，我不確定什么時候有空，我想有時間，我會告訴你的。”

        大家都知道她說的是徹頭徹尾的謊話，但是她還能愿意說些好話哄哄，周學海已經非常滿足了。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的現任妻子和現在的小孩們。

        “聽起來很不錯，學習還是很重要的。”周學海低沉的聲音難掩蓋失望，說實話，昆孜孜并不介意和他一起出去吃飯，但是他的現任妻子覺得他們的每一他們次聚會都要向她報備，她不想和她有任何的交道，他們有一對四歲的雙胞胎，在昆孜孜去國外之前，小孩們還不會走路。

        “你現在住的公寓怎么樣呢？需要重新換一間嗎？”

        昆孜孜慢慢轉過身，眼睛掠過現在裝修好的客廳墻壁，舒適地棕褐色沙發和配套的扶手椅子，四十英寸的電視機，“很不錯，有兩個大臥室，一廚一浴，還有一個起居室，陽臺也很大，能放下兩張桌子。”

        “那安全嗎？我知道你要走路去做兼職。”

        昆孜孜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幸虧周學海看不見，她孤身在國外生活學習快一年了，在沒有任何人的參與下，安全健康地活了下來，“絕對安全，公寓離學校只隔了一條街，舞蹈室位于市中心，白天很多人走動，而且很多時候，我都是和薇薇一起開車的。”

        “那就好，我很高心你一切順利，孜孜。”

        話雖如此，父女兩個之間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們之間的隔閡距離是顯而易見的，她在國外一年多的流浪時間，只讓這個情況變得更加糟糕。就在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隔壁公寓突然放起了刺耳的音樂。

        “你剛剛把音響打開了嗎？”

        昆孜孜哼了一聲。

        她的嘴角拉扯著一個小小的微笑，“不是，是隔壁的。”

        她向狹小空間的邊緣走去，靠在黑色的鐵欄桿上，試圖越過她們陽臺和奉壹他們之間的隱私墻。

        “那肯定很吵。”

        “啊，是的。”喧鬧的聲音彌漫在空氣中，一扇推拉門關上了，“我要掛電話了，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昆孜孜從周五晚上開始就不怎么做學校里的事情，但是這顯然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來推辭周學海，“我很快會再次打電話給你的。”

        “回家看看，好嗎？你楊姨很想聽聽你的巴黎之旅，她也給你和鐘薇薇準備了喬遷的禮物。”

        昆孜孜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答應下來，“有時間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她永遠不會回家，她只會一拖再拖。

        過了一會兒，鐘薇薇從推拉門伸出腦袋來：“怎么了？”

        昆孜孜一直不喜歡和周學海談話，每次聊天就像是竭力告訴她，她過去親密幸福地家庭蕩然無存了，看著楊春親密地依偎在周學海身邊，不斷地提醒昆孜孜，周學海過快地重建家庭的事實。

        那對雙胞胎是在昆思思去世后一年出生的，她就知道他們肯定是在母親去世后不久就在一起了，有一次，周學海喊正在上課的她回家，告訴她這一切，楊春很快就搬進來了。

        這個家里，完全沒人在意她。

        每次她看見楊春或者那對雙胞胎，她總能想起來，在母親尸骨未寒的時候，周學海就已經勾搭上楊春了。

        昆孜孜把手機放在茶幾上，聳聳肩，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沒事，只是周學海聊了一會兒。”

        鐘薇薇的眼睛瞪大了，她知道昆孜孜家里的所有情況，昆思思生病的時候，周學海就把昆孜孜放在了鐘家，她陪著昆孜孜經歷了失去母親，父親宣布再婚，楊春懷孕。

        在那之后，昆孜孜一直盡可能地想要留在鐘薇薇的身邊，但是周學海不允許，他把昆孜孜困在他、楊春、那對雙胞胎之間。

        周學海想要過去的一切悲痛都一掃而盡，裝作什么都沒有。他和楊春在家里昂首挺胸地走來走去，昆孜孜像是寄人籬下的蒼蠅，她一直對他們保持距離，說些虛偽的好話，直到她終于能有能力養活自己，逃離了那個所謂的“家”。

        鐘薇薇美麗的臉龐露出怪異的神色，像是不小心吞下蚊子：“他現在怎么樣？”

        “在豪宅里，享受著陽光明媚，沒死。”昆孜孜給了她一個嘲弄的微笑：“得了吧，你知道的。”

        鐘薇薇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一側的嘴角緊繃著，不知道她是同情誰，昆孜孜看著她胸前讓人羨慕的。

        “他要來看你嗎？你們差不多一年多沒見面了。”

        昆孜孜瞥了一眼，喃喃地說：“他是想，但是我告訴他我會挑一個合適的時間見面的。”

        鐘薇薇很了解她，“你真的沒有任何想要回到他身邊的意圖嗎？”

        “沒有。”

        鐘薇薇出乎意料地搖搖頭：“我不這么認為，也許你該放手了，孜孜，我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想失去他嗎？”

        她從門口走到小桌子旁邊，這張小桌子對于陽臺來說太大了，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輕輕地告訴昆孜孜她已經失去一位至親的事實。

        “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昆孜孜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的眼眶有一些潮濕，鐘薇薇是最了解她情況的人，但是她還是那么說了，昆孜孜頓時覺得措手不及。

        鐘薇薇依然直視她的眼睛，真誠直率地說道：“干媽對我也很好，我早就把她當做母親看待。周叔做的事情毋庸置疑很糟糕，你當然可以選擇繼續冷戰你們之間的關系，或者可以嘗試重新建立修復，建造一個更好的關系。”

        不知不覺中，昆孜孜的手舉起來摸著自己的心，因為悲傷而劇烈跳動起來，“薇薇，你知道的，你知道所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原諒他呢？他在我媽媽去世的幾個月里面就和另外個女的搭訕在一起，結婚生子了！”

        鐘薇薇慢慢地搖頭，輕輕地承認：“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可能確實需要談談，也許是時候該正視你們一直試圖忽視的真正問題了。”

        一想到這么做，昆孜孜就渾身不安起來，她無法想象這樣的談話，完全沒有這樣的意思。

        “謝謝你，鐘醫生，我再考慮考慮。”但是她完全不會考慮鐘薇薇的建議，她對解決自己和周學海之間的分歧沒有任何興趣，他顯然并不關心她，否則就不會那么段的時間里再婚生子。

        謝天謝地，省讀出現在隔壁套間的陽臺上，打破了此刻的寂靜，他對鐘薇薇露出一個巨大的笑容：“嗨，美女。”

        昆孜孜還是很高興鐘薇薇已經找到了一個如此關系愛護她的人。

        鐘薇薇給了他一個熱辣的飛吻：“回敬你。”

        “兩位可愛的女士，一起過來玩嗎？”

        昆孜孜跟著鐘薇薇的示意，現在隔壁放在響亮的音樂，很明顯知道發生了什么。

        鐘薇薇點點頭：“當然。”

        “一會兒見。”省讀往后退走進了客廳。

        “他們有幾個朋友在那兒玩，一起來嗎？”鐘薇薇問她。

        昆孜孜不介意出去玩一會，但是她知道奉壹肯定就在那里，自從那天課堂上的尷尬后，他們就一直沒有說過話了，那種尷尬臉色漲紅的感覺又有了。

        她對發生在他身上的的事情感到厭煩。

        但是事實上，他們必須一起合作，她應該向他伸出橄欖枝，以求平安無事地繼續協作生活。

        天哪，但是她不想那么做，這種感覺就像是生吞下一只黑烏鴉。

        “嗯，我也想過去放松玩一會兒。”昆孜孜終于喃喃地說。

        鐘薇薇對她這次的“投降”感到有些意外，“太棒了，”她朝推拉門臥室那邊走去：“我先換衣服，然后我們就能出發啦。”

        “聽起來不錯。”昆孜孜低頭看著自己的睡褲和棉拖，如果她要吃下黑烏鴉，那就應該換一些更合適的衣服。

        十五分鐘后，她們就都準備好去隔壁公寓，房間里面的聲音之大好像來了差不多一百多個人，鐘薇薇穿著黑色短褲和一件紅色的無袖襯衫，腳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契形涼鞋，長發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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