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昆孜孜毫不懷疑，到今天結(jié)束時，奉壹會后悔。

        “我會給你濃縮版的。”

        昆孜孜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和任何人討論她媽媽實在太難了。盡管母親已經(jīng)離開五年了，但當想起的時候，新一波的悲傷仍在她的腦海中襲來，通常不愿意提念起母親，那太痛苦了。

        除了鐘薇薇，沒有其他人能讓她感到舒適。媽媽的父母都死了，而她的爸爸顯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生命中的那一章，開始了新的生活。

        昆孜孜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膝蓋上緊張地扭的手指。

        奉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她才記得他坐在旁邊。

        “如果你不想，就不必告訴我。”他輕輕地碰了她一下。

        這是個神奇的詞，一旦閘門打開，就不會關(guān)閉，昆孜孜清除掉所有的東西，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他一定感覺到了她好奇的目光，手指緊握住她，清清喉嚨''：“真糟糕，孜孜對不起，是我逼你進來了。”

        昆孜孜笑出聲：“好吧，你很幸運，周一晚上沒有徒手殺了你。”

        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細小的微笑：“我也會殺了我的，你表現(xiàn)出驚人的克制。”

        昆孜孜聳了聳肩，視線落回手指上，他們交纏的手指。

        他仍然把她的手握在他大的一只手上，看到交纏在一起，昆孜孜的肚子就被刺痛了一下：“謝謝。”

        他沉默了很久，幾乎猶豫不決，然后問：“你想讓我轉(zhuǎn)身回校園嗎？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他們，說是我們其中的一個生病了。我不知道……編點什么就行了。”

        他的眼睛緊盯著她：“我們不必這樣做。我很抱歉強加給你。”

        昆孜孜仔細考慮了他的話一段時間，老實說，她真的很感激他愿意轉(zhuǎn)過去送回學校。

        即使當他提出這個該死的建議時，她本可以把他勒死的，但她已經(jīng)意識到這樣做是最好的。

        她不需要一個人和他們在一起，奉壹已經(jīng)和爸爸談好了，有助于下午的事情順利進行。每個人，包括我自己，都會表現(xiàn)得最好。

        所以，即使我不一定要完成這件事，我也可以把它做完，而不必再去看他們一段時間。

        “沒有，只要你不介意，我們就走。“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幾秒鐘，然后滑回他們面前的那條公路的黑色絲帶上。

        “我不介意，我是第一個把你置于這種境地的人。”

        “是的。”昆孜孜全心全意地同意：“你做到了。”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微笑。

        他搖了搖頭，喃喃地說：“任何好事都會受到懲罰。”

        昆孜孜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說得對！”

        四十分鐘后，他們在她爸爸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周學海和楊春在結(jié)婚后買的那個，這樣他們就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了。楊春不想和昆思思的鬼魂和回憶一起住房子。

        昆孜孜情不自禁地冷靜盯著，感覺一點都不像家，雖然她在這里住了兩年，然后才去上大學，但沒有美好的回憶。

        只有……

        這就像去看望一個她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遠親。

        一股新的悲傷涌上她的心頭。

        就好像感覺到了她的痛苦，奉壹再次緊握著她的手，這時她意識到他已經(jīng)握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她輕輕地從他的手指上滑了下來，他們之間的親密不是真的。

        “準備好了嗎？”

        不敢說話，因為如果她說了，她可能會要求他直接開車送她回校園。

        昆孜孜解開安全帶，猛地點了一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開門，伸出腿來。

        太奇怪了，她已經(jīng)一年半沒回來慢慢地瀏覽了兩層樓的藝術(shù)和工藝風格的房子。

        楊春想要有個性的東西，很多木頭和建筑，房子里的每樣?xùn)|西都已經(jīng)更新了，但是仍然是真正的房子的原始概念和風格。

        它和她人生的頭十六年所住的長方形鹽箱風格的房子再不同不過了。雖然楊春和周學海都無數(shù)次地告訴她——這是她的房子，她在這里應(yīng)該感到舒服，但她不這么想。

        她就像一個不太適應(yīng)的陌生人。

        昆孜孜盡量不去糾結(jié)于這樣一個事實：自從母親去世后，她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任何地方。

        她強迫自己朝房子走去的時候，奉壹就在我身邊。

        她情不自禁地瞥了他一眼，突然高興他和她在一起，這太奇怪了，因為他們還沒有真正認識對方那么久。

        他們才剛成為朋友但他來了，一瞥如此個人化的事物，讓我感覺脆弱，暴露在一種她不覺得特別舒服的方式。

        就在他們爬上水泥前樓梯的時候，昆孜孜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停下腳步，走向那扇大木門，門上有著華麗的斜面玻璃窗。

        “謝謝。”昆孜孜說不出這些話：“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這么做。”

        他藍綠色的眼睛在她的手指緊繃之前，就在她的眼睛里燃燒著。

        他就把她拉到身邊：“對不起，我把你逼進來了。”

        他低聲說，眼睛盯著她：“我應(yīng)該閉上嘴的。”

        他的嘴唇有一絲顫抖：“我不該接你的電話。”

        昆孜孜的一條眉毛慢慢地向上動，忍不住問：“即使我沒有密碼？”

        他的笑容更濃了。他那雙碧綠的眼睛撫摸著她，昆孜孜頓時喘不過氣來。

        “沒有密碼保護，”他說著，好像聽到了幾百萬次：“不是邀請回答某人的電話……或者對他們的電子郵件發(fā)號施令或短信，或者他們令人驚訝的音樂品味。”

        昆孜孜喘著氣說：“你沒有！”

        他把嘴唇緊緊地閉在一起，看上去有點抱歉，然后才清了清嗓子：“我可能偷看了幾件事。”

        這不完全像她有強烈的私人的東西在那里，但仍然！這完全侵犯了隱私！

        在昆孜孜準備炸他的時候，他的嘴唇突然垂下來，她能感覺到在她耳邊低語。但從來沒有完全接觸過，更像是盤旋，昆孜孜的喉嚨里棲息著突然的期待。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他終于喃喃地說：“不如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樣一個事實上：我已經(jīng)吸取了教訓(xùn)，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他們默默地盯著對方，昆孜孜內(nèi)心中所有剛剛醞釀的戰(zhàn)斗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她在想，當前門被撬開時，他是否會再次吻她。

        他們猛地分開了，昆孜孜幾乎快摔倒，就在奉壹用胳膊摟住她的腰，他們都轉(zhuǎn)向周學海，他站在那里，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他的視線慢慢地從她身上反彈到奉壹，最后終于又回到了她身上。

        “孜孜！”他走上前，把她摟在懷里，低聲說：“終于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退了幾步，仔細看了她一眼：“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奉壹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周叔叔。”

        “我也一樣，再次感謝你今天開車送孜孜回家。”他的目光在他們之間回蕩，仿佛他在試圖弄清楚他們彼此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種推測性的光芒，好像他對他們關(guān)系的狀況有著荒謬的想法，昆孜孜將不得不在以后的某個日子糾正這種想法。

        他們就被領(lǐng)進房子里。

        一會兒，昆孜孜的視線在客廳里飛來飛去。這就像回到過去，因為自從她離開后幾乎什么都沒有改變。掛在墻上的一些圖片是不同的，但僅此而已。

        “坐下舒服點。拿點吃的或喝的嗎？”

        他們已經(jīng)互相問候了，尷尬感很快消失。

        “我們就喝點水吧，爸爸。”昆孜孜覺得自己是這房子里的客人，真沒意思：“謝謝。”

        “想吃點什么的？來點薯條還是三明治？我知道你們走過來是一段很長的路程。”

        他們倆搖頭：“不，就水。”

        周學海點點頭，消失在廚房里。

        昆孜孜感到不安，迅速站起來，走向壁爐。就在上面，掛著一幅巨大的十六英寸寬二十英寸的家庭畫像。

        除了她不在里面，她并不覺得自己是這個家庭的一員。

        奉壹一言不發(fā)，默默地站在她身邊。

        在她繼續(xù)盯著這幅畫時，他的手輕輕地滑進了她的手心，緊握著，昆孜孜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放松。

        她看著照片上的小女孩和男孩，猜這對雙胞胎看起來比她上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大得多，這一定是最近的一張照片。

        昆孜孜承認他們很可愛。諾拉長著焦糖色的頭發(fā)，應(yīng)該是繼承父親的，看起來和她的一模一樣。諾蘭有著明亮的金發(fā)，就像楊春。

        “她長得像你。”他輕聲地說。

        昆孜孜幾乎平靜地研究了這張照片，又花了很長時間：“有一點。”她終于承認了。

        諾拉的面部特征是楊春和周學海的混合體。昆孜孜的眼睛和周學海的一樣，但嘴唇和顴骨都像昆思思的，昆思思也和她一樣有著長長的瘦削的身體，她不是舞蹈家，但比她更像是舞蹈家。

        昆孜孜一句話也沒說就轉(zhuǎn)身走開了，周學海拿著兩瓶水回來，他飛快地看著奉壹身后那張專業(yè)拍攝的照片。

        周學海將水遞給他們：“去年春天拍的。”

        昆孜孜再一次轉(zhuǎn)過身來盯著看，感覺離形勢更遠了一點。他可能是她的父親，但他又開始了另一個家庭，很明顯，這里面沒有足夠的空間給她。

        “是漂亮的照片。”昆孜孜需要什么東西來占據(jù)她的頭腦，她喝了一大口水，他們才剛到，就覺得沒完沒了，她是個煩躁的神經(jīng)質(zhì)，只想離開這里。

        “我們想在明年春天和我們五個人一起再拍一張。”周學海輕聲地說，好像他能告訴她的感情是傷害，即使她沒有做或說任何事情給他這種印象。

        昆孜孜沒有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楊春和孩子們在哪里？”

        “哦，他們得辦幾件差事，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吧。”昆孜孜又一次回到沙發(fā)上，周學海坐在他們對面的扶手椅上時，奉壹就坐在她旁邊。

        周學海突然問：“你們兩個是怎么認識的？”

        昆孜孜瞥了一眼奉壹，卻發(fā)現(xiàn)他盯著她看。

        他微微一笑，嘴角朝上。

        昆孜孜突然想起她把冰咖啡倒在他的面前，她搖頭，絕對不想和周學海分享這個故事。

        奉壹皺起眉頭，仿佛默默地鼓勵她在這件事上起帶頭作用。

        昆孜孜清清嗓子，視線轉(zhuǎn)回到周學海身上：“我們一起上了一堂商業(yè)倫理課，合作同一個項目。”

        奉壹突然補充道：“我們也住在同一棟公寓樓里。鐘薇薇要和我的室友省讀約會。”

        “嗯，那很好。那你們倆一定見過不少面了。”

        昆孜孜聳聳肩，很明顯，周學海認為他們之間有關(guān)系。

        她不確定是否應(yīng)該解除他的這一想法，就在她思考該怎么做的時候，奉壹轉(zhuǎn)向她，摟住她的肩膀。

        后門打開，周學海的嘴唇抬起，一只小腳砰地一聲走進了房子，像是象群發(fā)出來的聲音。

        “我想他們到家了。”周學海站起來，去見楊春。

        昆孜孜聽到楊春問他們是否已經(jīng)到了，接著他們的聲音變低了，她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她不確定他們是否應(yīng)該跟著周學海，所以只好選擇呆在沙發(fā)上。

        奉壹環(huán)繞著她的手臂：“你還好嗎？”

        昆孜孜吸了一大口，慢吞吞的，她希望能站起來，跑一跑。

        “我想離開這里。”終于，她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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