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決定保持沉默，使勁扒拉了幾口菜，堵住了自己該死的好奇心。

        畢竟，如果程厭非真的再一次說出“你好像我娘”這種話，陸晚覺得自己搞不好會控制不住高聲應一句“好的，我的乖兒子”。

        好在程厭非倒也沒有接著往下說，只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郡主，你臉上蘸了湯汁。”

        “謝謝。”

        陸晚也不以為意，找不到帕子就用手背抹了抹，繼續扒拉飯碗。

        程厭非盯著她臉頰上的軟肉，目光沉沉的，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程厭非接了符令峰的任務，一大早便下山了。

        陸晚覺得他就像是自己家從前閑不住的貍花貓，三天兩頭往外竄，一秒沒盯緊，就無影無蹤。

        沒有了攻略對象，最近又不上課又不能下山，陸晚有些無所事事，干脆從屋子里搬出書與筆，開始學習。

        她是這么想的：要是以后攻略失敗了，那也不能真就這么傻呆呆地接受數據清零吧，況且，如果系統沒有騙人，她還得救她爸，總不能這么坐以待斃。

        雖然以她看了這么多年小說的經驗來講，這種手拿惡毒女配劇本的，不說百分百吧，百分之□□十那都得攻略成功。

        但畢竟人生有意外。

        要是到時候程厭非真的就是塊捂不熱的石頭，那只要自己修煉的強一點，揍得他不敢黑化，或者沒有這個能力黑化，似乎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打定主意后，陸晚就開始啃書。

        從小她就是那種死背書的類型，因此也練就了一身速記的本領。

        過了大半天就把關于六道的理論知識了解的七七八八。然后就拖著銀星去演武場邊打木樁。

        演武場坐落于九峰之外，沒有論劍臺那么熱鬧，幾乎沒有什么人。

        這也讓陸晚沒有什么心理負擔，一切憑著心里的感覺來。

        她打得毫無章法，就是揮著劍一通亂砍，但奈何身邊有一個捧場王。

        她每砍一下，旁邊的銀星就使勁鼓掌：“好！郡主揮劍的模樣真瀟灑！”

        她每收一劍，旁邊的銀星就拼命吹噓：“好！郡主收劍的姿勢真利落！”

        整得陸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收起劍道：“不然我們改日再來吧。”

        “是不是銀星喊的不夠熱情？”銀星有些猶豫地問道。

        ……那你可太熱情了。

        陸晚道：“就是有些冷了。”

        天上又洋洋灑灑落起了雪花。

        銀星忙點了點頭，幫收拾完殘局，捧著劍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晚身后。

        他們剛彎過峰涯，陸晚就聽到窸窣的爭執聲。

        隔得有些遠，只隱約聽出是哪個方向傳來的。秉著免費的瓜，不吃白不吃的心態，陸晚對銀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便貓著身子偷偷藏在樹后往前挪去。

        離得很近了，陸晚這才透過枝葉往外看去，不由愣了愣。

        是程厭非。

        白日出門時，程厭非依舊穿了一身單薄的薄衫，玄色的衣料，緋色的衣袂，這么看去，就像一株盛開在雪地中的紅梅。

        只是這株紅梅現在懨懨的模樣。

        在陸晚到之前，這里應該發生過撕打，積雪被砸出幾個大坑，程厭非臉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右手攥拳微微發顫，大抵是有些扭傷了。

        “程厭非，你以為做了郡馬爺就得瑟了是吧？”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長得尖嘴猴腮、鼠目獐頭，不知是不是變聲器延遲了，他的聲音總像卡著一口痰似的，讓人聽得不是很愉快。

        “這清溪垣哪一個不知道郡主喜歡的是祈修啊，你頭上綠油油的，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在這里呆下去了！”他的話越說越難聽，程厭非一直垂眸看著雪地，這個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銀星偷偷拉了拉陸晚的衣袂，壓著聲音悄聲道：“郡主，那個是姜三。”

        “嗯。”陸晚點頭。

        姜三，聽名字看起來非常炮灰，但在原文中還算是一個貫穿始終的重要人物。

        陸晚對他印象尤為深刻，主要是因為這貨和陸芷兩人堪稱臥龍鳳雛，一起在欺辱反派的作死道路上勇往直前。

        最后陸芷被削了波棱蓋，姜三則被斷了雙臂。

        一個沒腿，一個沒手，最后雙雙被丟入了蠆盆喂了毒蛇毒蟲。死得特別濃墨重彩得……惡心。

        可能是想到未來自己可能會擁有的結局，陸晚看著他總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怎么不說話？”那頭，姜三還在不停作死，“不知道的以為我在欺負你呢。”

        “難道不是嗎？”銀星小聲地吐槽。

        姜三繼續道：“若不是你殺了我的靈獸，你當我這么得閑來找你麻煩？”

        程厭非原先一直低頭不語，聞言才抬眸：“我沒有。”

        “你沒有？”姜三怒極反笑，“老子都打聽過了，這段時間除了祈修，就只有你經過南苑，就這么點時間我靈獸就死了，不是你殺的難道是祈修不成？”

        程厭非看著他，歪了歪頭，黑沉沉的眼里充滿不解：“為什么不可以是祈修？”

        姜三沒了耐心，怒道：“你少廢話，快把我靈獸賠回來！”

        程厭非搖了搖頭：“我沒殺。”

        銀星也搖了搖頭，小聲道：“郡主，不會是程公子的。”

        見陸晚看向她，她緊張地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先前看過程公子救助過小喜鵲，愛護動物的人又怎么會去傷害靈獸呢？”

        陸晚看著銀星，沒忍心打擊小姑娘的認知。

        這段劇情，原書里其實是有的，陸晚方才一時沒有記起來，現在聽了這么久的墻角，終于記了起來。

        這是原書中女主蘇念念攻略程厭非時的一個橋段。

        這個時候程厭非被罰水牢，病的厲害，還被冤枉欺辱，打得渾身是傷，他不敢回陸芷那里，只能一個人呆在與蘇念念初遇的淮河邊獨自療傷。

        而這時候蘇念念重傷后初醒，得知了此事，立刻拖著病體，匆匆趕來刷好感度。

        這樣的攻略精神，陸晚忍不住有些傾佩。

        但是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原書里寫得明明白白，這只靈獸，還真是程厭非殺的。

        這個橋段也一直被讀者詬病是不是作者ooc了，這明顯是黑化后的程厭非才會做的事情啊。

        原書里是這么描述的：

        “阿厭，我相信你，你不會是這樣的人。”蘇念念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少女特有的明媚。

        程厭非看著蘇念念清澈的眼睛，不由地垂下眼睫，斂去眼底那幾分笑意。

        那靈獸確實是他殺的。

        他不過恰好經過，這畜牲就沖著他又吼又鬧，吵得他耳朵疼，便順手就殺了。

        喜歡他的他便留著，討厭他的他便殺了，這不是天經地義么。

        但此時，看著如此干凈的蘇念念，程厭非將那點嗜血的殺意一并吞回了腹中。

        這就是反派，喜歡他的就是好的，不喜歡他的就是壞的，多么強大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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