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都要懷疑元始是不是從人族那里偷師學藝了,  套路人的本事是越來越行。原本一個不喜歡耍嘴上功夫的人,  現在都能讓她無言以對了。

        她又羞又氣，當下就跳下秋千跑路了，進屋哐的關上了房門，明顯是叫某人不要進來。徒留元始在院內,  臉上隱隱有幾分春風得意的笑容,  心情甚好。

        通天從窗邊瞧去時，他正坐在扎滿鮮花的小秋千上慢慢晃悠。

        ……

        誰能告訴她,  元始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嬌俏了，屬實叫人遭不住。這秋千真是扎給她的嗎,  她有理由懷疑是他自己想玩！

        通天遂扔下簾子,  徑自在屋內畫圖,  將某人晾在屋外。

        而被她腹誹許久的元始又在院內拾掇了一會兒，將那些花花草草打理好以后才離去。此后幾天便恢復了他正常的傳道生活,  沒怎么來通天這里晃悠。

        五日后，后土如約而至。為了不驚嚇到人族,  她遮了巫族本體,  化作一個黃衣的中年女子被通天帶進了部落。

        見是通天帶了客人進來，一路上不斷有人上來向通天和后天兩人問好。

        一個裹著獸皮的中年漢子拎著一大塊東西上前，那是用幾片巨大的樹葉包著的鹿肉，豪氣地往通天面前一推，示意她拿去。

        “玉宸賢者，這是今日打來的新鮮鹿肉,  還請您帶回去嘗嘗吧！”

        玉宸是進入人族前，元始送她的一個名號，因為通天這個稱呼在人族中幾乎全民皆知，為了不暴露身份,  只好另取了一個。

        當年女媧臨走前的一番話和通天幾百年前對人族的照拂，讓他們始終銘記著通天的名號，上清通天庇佑人族的事跡代代相傳，是以通天只好用玉宸這個名字在人族行走。

        通天認得這個送鹿肉的男人，他便是跟著焚煊學武的蠻牛，天生力大無比，是部落中打獵的好手。

        “蠻牛，我記得你們家族中有一個姑娘懷孕五個月了，正是胃口大的時候，這鹿肉還是拿去讓她補身子吧。”

        蠻牛將肉又往前遞了遞，一張黑黝黝的臉笑得憨厚無比。

        “賢者您從前不收就算了，我們都知道您心善不想占了我們的口糧，但是今天您有遠道而來的朋友，就當是我的心意了，您可不能不要。”

        通天這才不再推辭，接過了這份沉甸甸的心意。等她再往前走時，便被人族的熱情給驚到了。

        方才在旁邊狀似只是在圍觀的人們，不知從哪兒掏出來許多東西，一股腦擁了過來。

        “賢者呦，這是我新摘的苦曲菜，洗得干干凈凈的，你也帶回去吃昂！”

        這率先沖上來的是一個腿腳伶俐的老婆婆，她是杏姑的母親，生育了不少兒女，在部落中很受尊敬。人群中沒人敢擋著她的路，順順當當地站在了通天面前。

        她這邊帶著開了個頭，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給通天介紹自家送的東西。

        “賢者，這是我今天早上才去摘的野果子，從山尖尖上采來的，甜的很，您拿去招呼客人吶。”

        “賢者賢者，這是我娘叫我送來的蜂蜜，她最近腿疼得厲害，走不動路了，否則定是要親自來的！”

        通天忙亂中聽見了這一嘴，高聲吩咐這人等她稍后過去醫治老人家。

        “賢者啊，您看，這是上回您教我編的小籮筐，又結實又好看，我特地做了個小的，您帶回去放果子吧。”

        ……

        此時的場面真是人擠人，手疊手，一個個都將東西捧得高高的想叫通天看見，通天無奈之下又編了個說辭。

        “玉宸謝謝大家的厚愛！只是我這兩手能拿的禮實在有限，我只收下一兩樣，便當作是收了大家的心意了。”

        你們看，這可不賴我，屬實是運輸條件不允許。

        沒想到她這番話倒是點醒了大家伙兒，不知是誰腦筋轉得極快，喊了一嗓子。

        “賢者既然不方便拿，我們便送去您院子里，您和客人慢慢在族中走走，不用管我們了！”

        說罷便轉身拎著東西飛快地跑向了通天的小院，其他人有樣學樣，也跟著他去了。憨厚的蠻牛又從通天手里拿過了肉，抱上后自己跟著大家一塊送去了。

        原本熱鬧得很的場面，不到半刻鐘就人都跑沒影了。

        人族的熱情好客讓后土對這個新種族產生的極大的興趣，她一直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們，見人都走了才和通天交談起來。

        “我看他們都如此愛戴你，想來玉宸你教給人族不少東西。”

        “倒也談不上愛戴，不過是感恩和尊敬罷了。人族的領袖伏祖和桃夭夫妻兩，才是真正地受他們愛戴呢。”

        后土想起自家一年到頭勤勤懇懇的大哥帝江，對這話也比較贊同。

        “你好好一個尊貴的女仙，卻能和人族一起同衣同食，實在難得。只是我瞧著，你們似乎也沒有教太多，比起昆侖山那些家當，這里的東西算是粗陋不堪了。”

        后土這一路走來，見人族有些穿著獸皮，有些裹著麻衣，路邊擺的木椅長凳，街上放的銅鍋鐵盆，都算不上多么精巧。

        通天淺笑一聲，解釋道：“后土，人族的學習能力是驚人的，我們不過才來了三年，他們便能自己制作這些簡單的工具了。今日我們只不過是播下種子，假以時日，人族會用他們自己的智慧創造出更燦爛的文明。”

        沒人比她更了解人類的偉大，盡管女媧創造了人族，老子和元始及一干弟子教化人族。但論最相信人族的，非她莫屬。

        通天又帶著后土在部落里參觀，其間有黃發老人坐在土屋前曬太陽，有垂髫小兒陪在一旁扎著馬步練武，老人時不時便起身為孫兒擦汗遞水。

        “祖母，你別忙活了，我要和蠻牛叔那樣，練得好武藝，給咱們家打來最多的獵物！”

        老嫗說話還漏著風，聽了孫兒的話開心得嘴巴成了圓圓凹凹的形狀。

        “你還小嘞，不急，不急昂。”

        男孩甩甩臉上的汗，給他奶奶許了一個美好的承諾。

        “祖母，我不小，等我長大了，就讓你享福！”

        “呵呵呵，傻孩子，你長大了，祖母就老嘍。”

        當年男孩的娘親還小時，也對她說了類似的話。小孩子的內心很小，只能裝下至親之人，想將所有美好的東西都送給他們。

        但等小孩子長大了，卻面臨著更多的新事物，被生活的種種瑣事磨掉了當初的想法。

        雖然這樣代代傳下遺憾，但原來的童言做不了假，且足以讓長者欣慰。

        毫不意外的，后土和通天都駐足留意這對祖孫。

        “玉宸，人族的情感，好像很豐富。”后土悠悠吐出了這句話。

        巫族人情淡薄，很少能有如此溫馨的時候，便是見面也像烈焰碰見颶風，片刻安靜都維持不住。

        “修為越高，屬于個人的情緒便越少，而人族的活動多數都是為了生存，他們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情分自然不同。”

        聽了通天的話，后土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這一路都在為人族說好話，我自然知道你的用意。人族如此弱小，我們巫族也不好以大欺小，你放心便是。何況還有女媧的情分在，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動手，只要別投靠妖族便好。”

        后土提起妖族時，言語間已帶了怒氣，惹得通天也是唏噓不已。

        “妖族十位太子身懷太陽真火，又正是貪玩的年紀，隨意出來溜達一圈，都能讓大地上的洪荒生靈受一遭罪。不過聽聞帝江已經去找帝俊協商了？”

        后土點頭：“是去天庭了，帝俊這回必須得給出個交代。他若管不好兒子，有的是人替他管。”

        這話不假，在帝俊等人看來，小金烏們不過是活潑好動，但別人可不這樣認為。

        通天估摸著以帝江那看似溫厚實則執拗的性子，帝俊還真犟不過他，恐怕小金烏們便要被封在湯谷了。

        而鯤鵬作為妖師，相當于太子太傅，想來也要去湯谷附近住著了。通天決定等人族的事一了結，再帶孔宣去一趟。

        通天這廂正想起孔宣，這孩子便尋來了。

        “師父，伏祖和桃夭在你屋外等候許久了，說是想拜見客人。”

        后土疑惑問道：“拜見？看來這兩個人族，知道你們的身份？”

        “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你若想好好了解人族，這兩人是絕對不可忽視的，后土不若跟我去看看？”

        通天這話說得半遮半掩，后土也不繼續追問，隨著通天回到了她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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