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落幕前章
小金烏們被七個大巫各方圍堵, 無論如何左沖右突,都會被夸父他們迎頭堵上,十個小崽子當真是有翅也難飛。
幾番攔截后,七個大巫分別把守七個方向, 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渾然像一個捉獸的布袋子, 只留了一個口子——正是帝俊祖巫們鏖戰的地方。
驚懼恐慌之下,小金烏們一頭扎進了周天星辰大陣的陣盤之中。
太陰與太陽之力是大陣最關鍵的力量, 小金烏的闖入讓太陽之力暴漲, 兩股力量之間的平衡立時就被打破了。
為了維持己身平衡,大陣依據陰陽之力自行變化, 一邊從太陰星瘋狂汲取太陰之力,一邊又將陣法中肆虐的太陽之力退回太陽星。
月桂樹之下, 常儀端坐月石祭壇,把持著太陰之力的輸出。
太陰星作為太古星辰,借用它的力量并不是可以輕易為之的事,只有常儀這個太陰星君在中間作為媒介, 才能做到使周天星辰大陣成型的地步。
如今陣法對太陰星力量的攫取太過龐大,為了不使自身的力量太過薄弱, 太陰星竟是單方面掐斷了與常儀之間的聯系。乍然失去了太陰星的支持, 常儀尚未來得及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身上的太陰之力就被大陣盡數攫走。
素手無力地滑落, 常儀身形搖晃,最終緩緩癱倒在地。她身下的月石迅速結出寒霜, 不消片刻,整個祭臺就結成了一片巨型冰塊。透過剔透的冰晶,能清晰地瞧見當中裹著一只玉兔, 仿若保護之態,又好似是將她圍困起來的懲罰之舉。
而身在另一顆太古星辰——太陽星的羲和,也被大陣傷得不輕。
她與常儀同樣作為引動這兩顆星辰力量的媒介,被退回太陽星的太陽之力一時無處釋放,一股腦匯進了羲和體內,這股力量來得太過突然又極為龐大,羲和一時半會兒無法吸收,險些就要爆體而亡。
生死之間,羲和念及帝俊和妖族,還是勉力支撐著向周天星辰大陣輸送太陽之力。然而常儀被封,太陰星自然也就斷開了與大陣的聯系。大陣的太陰之力被消耗干凈,太陽之力卻仍然過分充盈,陰陽嚴重失衡,陣法轟然破碎。
這一碎,羲和重傷倒地,鎮守陣法的妖族手中所持之星幡一一消散,受其反噬的修士從云頭跌落,當場殞命者便占了十之六七。
祖巫們不再受陣法的羈絆,與帝俊三人打得更為兇狠。
帝俊、太一、伏羲和妖帥們一邊死命與祖巫們拼殺,另一邊還要分心去阻斷七個大巫,保護被迫沖進戰場中心的小金烏們,在戰斗中十分被動。
伏羲剛解決掉一個強良,燭九陰和玄冥卻很快從伏羲兩側閃過,一聲悶哼從伏羲嘴邊溢出,他艱難地下移視線,胸口處已是一個空洞,大片的血色從那空洞處蔓延開來。
他機械地慢慢轉頭,望著的正是媧皇宮的方向。向來能說出溫柔言語的雙唇,此時卻連勾起嘴角的動作都做不到。
白衣浸血,從云中墜下。
山河社稷圖憑空出現,卷走伏羲的尸身后又消失不見。
眼看著女媧的法寶出現又離去,僅僅是帶走了伏羲,卻未出手相助妖族。無論是帝俊這邊,還是帝江這些祖巫,心中的憤懣更添七分。
前有西方從中搗鬼,后有女媧帶走伏羲,盡管伏羲已死,然而這些圣人要么不加干涉要么煽風點火,仿佛巫妖二族的生死只是一場大戲。
兩方均是憋了一口惡氣,糾纏得正緊之時,后羿卻不動聲色地退后。他雖被準提迷惑了神智,然而在妖族三皇和眾妖帥強壓下,他本能地喚出自己的神弓。隨后利落地搭箭拉弓,對準一只小金烏就射出一箭。
太一正避開玄冥的一擊,轉身之時就看見小金烏中箭墜地,怒火更旺,奈何他一時沖不到后羿身前,只能大喝一聲,“后羿!休要傷我侄兒!”
后羿并不應答,變動位置后繼續開弓。太一這一喝倒是提醒了帝俊等人,見小金烏接二連三遭遇不測,發了狂似的往后羿的方向攻去,卻每每都被祖巫和大巫們攔下。
帝俊本就有傷在身自顧不暇,此時看著他的孩兒一一被害,拼盡力氣砍殺了離他最近的祖巫奢比尸。打量了周遭后,連片刻的喘息都沒有,便步履不穩地往尚且存余的五只小金烏身邊邁。
他自知無力趕到后羿身邊將他斬殺,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親兒殞命,只能以他這幅殘軀擋在孩兒們身前。
帝俊往前邁步,祖巫們卻也不肯讓他如愿,均來阻擋。帝江是掌管空間速度的祖巫,動作尤為快速,六只獸足狠狠蹬在帝俊胸口,帝俊搖搖晃晃向后倒去。
“兄長!”太一急得大吼,東皇鐘重重砸向他右上方的句芒,此刻無論是他還是祖巫們,都到了修為消耗殆盡、氣血枯竭的地步,一記重擊就能讓他們當場殞命。
東皇鐘以萬鈞之力砸到句芒,祖巫句芒隕落。
圣堂劍擲向祖巫蓐收后復返,祖巫蓐收斃命。
頃刻間兩位祖巫都被太一擊殺,趁其他祖巫怔楞的功夫,太一飛身護在帝俊身后,單膝跪著扶起帝俊,讓他半倚半靠在自己身上。
“兄長!你要撐住,太一今日拼死也要和他們同歸于盡,為天庭肅清敵手!”
說罷就要拿出東皇鐘將帝俊護在鐘內,卻被帝俊大力地握住了手,制止了太一的動作。
帝俊搖搖頭,剛欲開口卻嗆出了血,太一看著帝俊傷重至此,自化形以來便從未流過淚的他,眼中第一次有了淚意。
“太,太一,你已經被我,被這天庭,拖累了太……多年。我,既失河圖洛書,無以立足于……一流大能之中。待會兒,我欲與祖巫同,同歸于盡。”
帝俊掙扎起身,氣若游絲,虛虛抬手指向還剩余的三只小金烏,“你,你趁亂救走我兒,從此再也不要受,妖族和天庭的羈絆了……”
太一連連搖頭,不及他再開口,帝俊卻不知從哪兒又來的力氣,迅速將太一推向小金烏那里,自己則飛身扎進了祖巫和大巫的堆里。
見他沖過來,帝江、翕茲、天吳三個祖巫立刻從妖帥們那里抽身,悍然向帝俊圍去。四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直至三個祖巫的拳腳快要貼上帝俊之時,巨大的金烏渾身泛火,兩翅和三足迅速將三個祖巫纏住。
“兄長!”太一竭力呼喊,玄冥和燭九陰卻從兩邊沖殺了上來,逼得他不得不應對這兩個勁敵,無力阻止帝俊。
帝俊既然抱了死志,下手便極快,雄壯的火焰倏地蕩開,將云層之上染得一片火紅。這火舌看似兇猛,實則不足太陽真火的五分之一厲害,僅僅是帝俊自爆后的余波。
借著熊熊烈火的掩護,白澤、飛廉、商羊、英招四個妖帥沖到小金烏身邊,只來得及救下被兄長們護在中間的金烏小十。
“東皇陛下,十太子已經被我等救出!”白澤暗中向太一喊話,帶著小十退離了中心戰場,不敢暴露行蹤。
飛廉護送他們出來后又要沖進去襄助太一,卻被太一打斗間發出的命令喝住。
“妖帥聽令!護送大小妖族離開不周山,此間戰事與爾等再無干系!”
“陛下!”
英招長得兇悍卻對太一忠心不二,雙翅一旋就沖進戰場,迎面的黃金大鐘直直將他推了回來。
他咬咬牙還要往里沖,翅膀上卻突然掉落了一團毛絨絨軟綿綿的物什,回頭一看,白澤還維持著丟東西的動作。至于被丟的,正是昏睡過去的小十。
“白澤!你這是何意,東皇陛下現在要一個人對抗巫族,你我身為臣子,怎么能不去相助?”
英招不解,但還是將小十接到懷中,溫柔地團進了自己衣襟里。
白澤上前搭住他的肩膀,輕聲勸道:“計蒙、畢方、鬼車等皆已戰死,只剩下我們四人。陛下已存死志,小太子卻尚且稚弱。你我無力招架那玄冥和燭九陰,去了又能如何?”
白澤隔著法衣點了點小十,“這是三足金烏僅存的一點血脈,你忍心讓小太子連個輔弼之臣都沒有,日后安危難測嗎?”
英招無言相對,回頭想從火光中尋找太一的身影,同時雙翅化手,慢慢摩挲著放在他胸口的小十。
“走吧!坝⒄兄刂貒@出一口氣,回握住白澤的手,”至少讓我,把九位太子的尸身也一并帶走。”
這亦是白澤想做的事,他在廝斗時不忘記住小金烏們墜落的方位,與英招、飛廉、商羊說明方位后,四人飛快遮掩氣息分頭去收斂小金烏的尸身。
有太一牽制住玄冥他們,白澤四人行動便方便了許多,很快四人便在不周山邊緣相會,然而一碰頭才發現沒有一人尋到小金烏的尸體。
四人正在躊躇,一柄厚重的金色長劍,從云頭飛來,落在四人面前,而后在地上刻下一行字:圣人神通可使九日死而復生,你等無需掛心,速去北俱蘆洲,庇護余下妖族。安定之后,可往昆侖拜謝圣人。
刻完之后,金劍自行飛入白澤手中,靈氣盡斂。
英招是個直腦筋,看完這些字尚且留有疑問。
“拜謝昆侖圣人?可昆侖有三圣,陛下所言,究竟是哪位?”
白澤忽然憶起他們與巫族糾纏時,一青色葫蘆在云間穿梭了數次,甚至還搖頭晃腦的,瞧著不像凡品。
且不提一個葫蘆怎會有如此靈氣的表現,索性他已明白陛下所提及的圣人是哪位了。
英招不待他解釋,就急著遵照太一旨意前往北俱蘆洲。只是無論他是飛是走,都出不了不周山的地界,弄得他是焦急得直揮膀子。
同行的商羊是要妖帥中為數不多的女修,容貌妖艷,性情卻很溫柔,見英招這幅模樣,好言安慰起來。
只是她越安慰,英招面上的表情卻越是驚恐,脾性再好她也是有火氣的,“英招!你做什么一直拉著你的這張馬臉?這幅模樣多難看,你心里沒點數嗎?”
“不,不是我拉著臉,不,”
“不什么不,我雙耳受了傷聽不清,你倒是聲音大點?”商羊對他嫌棄至極,結果一抬頭發現,就連白澤都是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
她剛欲轉身自己察看身后到底有什么,就聽見英招吼出了下半句話:
“不,不周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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