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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美冰寒刺骨的風與雪


北美,那年的風雪很寒冷。他想著,回憶起了那時的點滴。

        天邊的太陽,像燒紅的烙鐵,順著山腳望去,熊熊燃燒的火焰,席卷天地,沿著寒風的路徑,怒目沖進灰白的樹叢。

        他回頭看了一眼,肩頭上的血還是沒有停,于是,抓了一把草塞進嘴里,咬碎了塞進肩膀上的窟窿里,含著流出的淚和血,拍了拍頭,努力保持清醒。

        然后拉了拉兩條腿,還是動不了。

        腿的后面,是一條拖拽的血跡,雖被草叢阻隔,但行跡依然清晰,天漸暗淡了,但血腥味一點都沒消退。

        幾聲狼嚎,沖天而起,他清楚不能再停留了,否則即使不被那幫人抓住也會招來狼群,便努力折斷了根樹枝,然后繼續往前爬去。

        1

        頭頂是死白的天花,如同卡頓的網絡,錯綜繁雜,被巨力撕扯著,露出底層的或藍或紅的底色,間或有幾只獠牙從深處隨著嘶吼聲破出。

        良久,幾個藍色或白色的腦袋壓將下來,居中的是兩個圓滾滾黑漆麻烏的小球,滾動著,迸射著淡藍色的光芒。

        “真活過來了。看來,效果不錯。”

        不知道是誰在說話,咕嚕嚕的,像是喉間有痰。

        “開始下一步吧。”一個白色的幻影飄過,留下這么一句話,然后又飄走。

        一根黑色的鐵棒,底下是尖的,因為有藍光打在上面才看得仔細些。

        “神藏穴,下三寸。”

        鐵棒不見了蹤影,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低吼,感覺有水跡在臉上走動,有異物在緩慢地透過肌膚,初時只覺銅墻鐵壁從四面壓來,而后壓進血肉里。

        “檀中過鳩尾”

        白色的天花板,被撕扯得更是厲害,耳邊的聲響時斷時續,也被拉扯著,甚是吵鬧煩心。切割鐵皮般的鬧心。

        “接電300伏”

        白色、藍色、紅色,還參雜了一些黑色的光影。光影中有那么幾道身影,飄忽著,迷離著。看不甚真切。

        “加1000伏”

        光影終于清晰了。爸媽穿著白色的喪服,把臉埋在毛巾里,哭聲震動著,然后隨著顫抖的身子,空氣開始崩裂,分解,像雪花一樣,飄零。

        “計算結果如何?”

        “指數300,不,飆到500了”

        他們在說什么,一直在喊著“biu~biu~biu”的,甚是好笑。加了個電音,還挺有節奏感。

        他感覺自己笑了,應該笑了。

        2

        頭頂是星光點點,那些藍色的紅色的光彩消失了。難得的一顆流星穿過,在空中停留了半響,然后幾乎一百八十度折返而去。另一顆微藍的難以察覺的流星,竟也跟了上去,消失在淡薄的烏云里。

        “一定是幻覺。”他想道。

        “你醒了?”一張男人的臉遮擋了視野,紅色的頭發,紅色的皮膚。

        他立即翻了個身,往身旁抓去,可抓了半天什么也沒有。拿來防身用的樹枝,不見了。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壞人。”那個男人說著,“是我從林子里撿你回來的。當時你受了很重的傷,暈過去了。我把你扛回來的。真是奇怪,正準備把你埋了,怎么突然活了過來?真是奇怪。”

        男人伸過手來,身旁的篝火的光照得他通身都是紅的。

        仔細一看,其實卻是黃皮膚半白頭發,典型的亞洲人面孔,年紀應該近60。

        “你是誰?”

        “就一打獵的。”

        “這是北美,一個亞洲人跑來這里打獵?更何況,在這里,打獵可是重罪。”

        “在被槍斃之前,我得把肚子吃飽。”老男人靠著篝火坐了下來,“現在這個世道,野生動物比人命還珍貴。那些’道德高尚’的人都餓死了。”

        掀開衣服,傷口已被包扎好,他哀嘆了一聲,離開一定的距離,坐了下來。

        冬天越來越近,寒意漸濃。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老男人靠近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退開了。

        “你這娃。”老男人嘆了口氣,坐了回去,“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渾身都是洞,連骨頭都碎了?”

        他沒有說話,用小樹枝撩了下火,透過火焰的尾巴觀察著男人。

        “你用不著怕我。野味再少,我也不會吃人。”過了會,又說道,“每個人都有秘密,比如我,在這邊活了那么多年,從沒跟人說過我的真名。我不會再問你了。”

        3

        “生命特征如何?”藍白色的光影在飄來飄去。

        “正在上升,估計再有三個小時,就會穩定。”嘶啞難聽的口音,不知是哪國來的裝作的亞洲人。

        “時刻觀察生命儀的數據。再把上一個實驗數據匯總過來給我,要趕快,世界聯盟的人正在過來,可能需要用到。”一道幻影飄了出去。

        時而暗淡,時而光怪陸離,他的頭腦和整個身子都非常沉重,只感覺整個腦袋都在晃動著,甚至能聽到里面嘩嘩的水聲。

        4

        水,在陽光下折射著,一高一低兩個腦袋。溪流的上游隱秘在叢林深處,踩著光滑的石頭,形成一個圈,然后再滑落,去那未知的遠方。

        他把腦袋埋進溪水里,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起來的時候卻被打了一記腦瓜子。

        正在垂釣的老人說道:“你把我的魚都趕跑了,今晚吃什么?”

        “沒事,我已經飽了。”他說道,順便抽了個鼻子。

        “你這臭小子。”老人笑罵道。

        他重新拿起釣竿,板起身子,岔開了話題:“你打算一輩子在這叢林里嗎?”

        “唉。”老人拿起果子咬了口,“離開叢林到外面注定是餓死。這里雖然野味少了點,會挨餓,但也還活得下去。”

        “你不怕我給你招來麻煩嗎?”

        “那幫人搜尋了一圈,已經走了。現在是安全的。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抓你一個小孩干什么?”

        把包扎傷口的破布扯了下來,然后用水清潔干凈了血跡,然后在老男人瞪大的目光里,指了指,說道:“因為這個東西。”

        老男人把釣竿扔在一邊,仔細查看了傷口,使勁盯著他,問道:“你的傷口呢?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還一點痕跡都沒有?”

        5

        “沒有一點痕跡”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圍著,中間一個西裝打扮的方臉男人用白色的絲巾擦了擦手,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著,擰巴了良久的臉終于舒展開來。

        “博士呢?”方臉男人問道。

        “正在分析第一階段數據模型。”一個高瘦的白大褂回應道。

        “這將是一件史無前例的偉大創舉。你們都有功勞,注定會被寫進人類文明史中。”方臉男人夸贊了一番,眾人也隨聲附和著。

        卻又一人站出來說道:“世界聯盟那邊是不是正吵得火熱?”

        方臉男人哼了一聲,說道:“那個陳先生,這幾年來可沒少活動,聯結了大半國家勢力,來勢不小。估計最后我們得放了。在這之前,你們的進度得快點,我可撐不了多久。”

        “哼!說到底,還不是想由他們自己來研究。正值人類存亡之秋,那些狗屁道德不適用。”

        6

        “狗屁道德!狗屁執法隊!”一個北美模樣的男人推門而進,一股腦坐下,看到桌上有杯水,直接拿起,仰頭便灌了下去。

        透過門簾的縫隙,手持砍刀的男孩看到來人的模樣后,緊張的手才放松了些。

        老男人掀開門簾走了出去,把手中的獵槍按在了由木板簡易制作而成的桌上,順手掏了一瓶架子上只剩半瓶的伏特加,倒了兩小杯,然后才說道:“怎么?那批狗娘養的又來了?”

        北美男人胡子拉碴的臉很是粗獷,干癟的手臂裸露在外,扎著布條的手掌拍在桌上,眼睛瞪圓了,狠狠地罵道:“那批狗娘養的把我的狗給搶了,說什么只要我放棄屠殺野味,就把狗還我。婊子養的。”

        “有一個月沒來了吧他們?”老男人輕輕喝了點杯中酒,示意來客不必客氣。

        北美男人一口而盡,把靴子上的雪抖了抖,看了眼獵槍,說道:“怎樣,我們來干一票大的?既然他們不想讓我們活,就弄死他們。”

        “他們人多勢眾,手上都有槍,就憑我們手中這把小獵槍,打打野味還可以,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需要我們聯手,我去叫其他獵戶,我們在叢林中設下埋伏,一起出手,一定能成功!至于那幾個富家子弟,綁了要他爹媽拿錢贖。有了錢,遠走高飛,再也不必在這叢林里茍活。”

        來客說得很是激動,身上的雪嘩啦啦的掉落。

        老男人思考了半響,手指關節噼啪響,然后笑了笑,說道:“我的獵槍只對準野獸不對同類。雖然我恨這個世道。我勸你們也別干,那只有死路一條。”

        北美男人一拍桌子,身子從凳子上蹦起,吼道:“膽小鬼!”隨之踢了一腳凳子,然后風風火火出門而去。

        7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待得人走遠后,他虛弱地說了聲,“人走了。”

        一個小姑娘從邊上鉆出來,看模樣約莫十八左右。

        如溪水般澄澈清明的眼眸,睫毛很長,微微彎起,眨動間,有一種靈動。

        “小姐姐,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

        小姑娘正費力解開插在他身上的各種針管和接線,這時回過頭來笑了下,說道:“我叫關悅。很抱歉,關博士是我爸爸。”

        小姑娘把腳踏上床沿,借力把扣押住他兩腿的鐵扣拉開,然后說道:“你快走,最多只有五分鐘時間。”

        “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小護士,我見過你。”他從鐵床上翻身起來,拔掉了箍在腦門上的最后一道連線,才完全看清楚了姑娘的模樣。

        姑娘眼里含著淚花,唇間哆嗦著道:“門出去,左手邊,第三間屋子,里間,右手邊墻角,有個破洞,鉆進去,后面是供電房,貼著墻直走,有個門,出去就是個小山包,翻過去就是叢林。快走!”

        說著,小姑娘便躺在了鐵床上,蓋上藍白色的布,推了他一把。

        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關悅。關悅朝他擺了擺手,說著:“不用擔心我,我是博士的女兒。快走!”

        8

        “快走!走啊!”

        一連串的槍聲如同春節的鞭炮,此起彼伏,灌滿了整個叢林。

        一對武裝從山路的另一邊突突而來,裝甲車的車輪碾壓著灌木叢和石塊,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沖上高坡。

        陷阱里,是血肉模糊的男女,一伙人正從他們身上搜刮著一切,然后揣進兜里。

        發現三兩個還沒完全斷氣的,往腦袋上便是一槍,然后再往白凈的臉上踩上幾腳,吐幾口唾沫。

        一個花白頭發的老男人,矮身在一棵大樹后,不斷地催促著。

        一道電花石火噴射,剛從坑里爬出來的一個大漢,胡子拉碴的臉甚是粗獷,霎時胸口便已洞穿,沒挪動兩步,便睜大著眼倒下,壓斷了改裝的雙管獵槍。

        風雪越來越大,舉步艱難,很快,坑洞里的尸體和血液便被雪花給埋葬了。

        9

        空氣中,只有風聲,還有雪花砸在木屋的啪、啪聲。

        老人溫了一杯酒,遞了過來。

        他沒多想,喝了一口,身子頓時暖和多了,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老人背上背包,挎上獵槍,嘴里吐出白色的霧靄:“越遠越好。”

        木門砰砰砰的連響了三下,門外人喊道:“要走了。”

        雪終于沒過了膝蓋,老人把他一把拉起,背在身上。風,冷冽地刮在臉頰,附上了一層白霜。

        他扭頭看了看,其他人也是如此,男人背著小孩,后面緊跟婦孺,幾乎每個大人的身上都別著把槍,覆蓋著雪。

        10

        山洞,背靠著風,遮蔽著外面白茫茫的世界。篝火旁的火苗很是旺盛,眾人圍繞著,都不說話,哈著白色的霧靄。

        一個老婦人始終跪在那里,閉著眼,雙手緊握,嘴里低聲祈禱著什么。

        一個小孩終于忍不住了,“快餓死了。爸爸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老婦人怒道:“閉嘴!”

        他拿著樹枝在地上隨意畫著,畫到最后,用力過猛,枝卻斷了。

        他看著靠在門口警備的男人,以及他手上一動不動的槍,看了很久,那個男人突然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很突然地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他愣了半響,回道:“應該15了。”

        男人不再說話,把頭轉了過去。

        一個身影從洞外鉆了進來,緊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老人提著只野兔子,孩子們的眼睛終于亮了起來。

        老人靠近篝火,搓了搓手上的雪,問道:“見到羅杰斯沒有?”他在問小羅杰斯。

        眾人都搖了搖頭。老婦人問道:“出了什么事?他不是跟你們一起出去的嗎?”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走丟了。”

        靠在洞口警備的男人,回過臉來,搓了搓手,抖了抖身子,說著:“羅杰斯,老獵人了,不會出事的吧?”

        話剛說完,身子便倒了下去,橫在洞口處。

        老人快步走上去,抬起那人的臉,然后瞬間退到一邊,舉起槍,朝著洞外。

        風雪終于還是吹了進來,雪花飄落在火苗上,瞬間消失了。

        嘭的一聲響,篝火徹底滅了。

        赤黑赤黑的。

        “都出來,否則就把你們全炸了。”聲音透過風雪鉆進來。

        老人環顧了四周,然后說道:“不能傷害婦女和小孩,否則我們將抵抗到底。”

        “抵抗者,一律格殺!”

        他們終于還是進來了,踹了一腳老人,把腳踏在老人的背上。

        他縮在角落里,極速喘息著,眼前又出現了迷離的藍色、紅色和白色,交錯顫動著。

        一個黑色制服的人影,矮下身子,托起他的下巴,打了火光照著他的眼睛。

        一抹冷笑,夾雜著風雪,每寸肌膚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沒想到,意外收獲,你竟然真的在這里。小兔崽子”一個黑影沖下來,砸在了他腦袋上,整個身子飛了出去。

        那個人影只兩步便走到近前來,大手提起,便往洞外拖去。

        “你們答應過不傷害小孩的!”老人從地上躍起,推開了圍著的黑影,想要搶步上前。

        砰!

        一滴冰涼的液體,濺落在他的臉上,沒有一點溫度。

        他看著,看著,老人的臉消失在黑暗里,老人的身子墜入黑暗中。

        白的藍的紅的。他掙脫著。但憑一個小孩的力氣怎能脫得了身。

        風雪從腦后刮來,一根鐵錐從黑色人影的大手里刺下,一抹紅,沾染著這黑色的洞窟,隨著風雪,墜入黑暗之中。

        白的藍的紅的,交錯顫栗著。

        “一個活口都不能留!”黑色制服的人,把依然冒著白煙的槍管收回了背上,抓著那柄抹了一把紅的鐵錐,拖著尚年少的他,往洞外走去。

        雪地是靜謐的,雙腳留下的那抹鮮紅,逐漸隱匿,逐漸被白色掩蓋。

        11

        一只手掌搭在他肩膀上,手掌也跟著顫抖了下。

        旁邊的制服女郎,含著淚花把他抱在懷里。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回過頭來,看了會,嘆了口氣,說道:“沒事了,孩子。我們回國去。”

        懷抱的溫暖,并沒能完全消融他心底里的冰寒。他看著車窗外,沖天而起的火光,那個待了近兩年的龐大建筑群,在飄零的雪花里,在身后逐漸褪去,褪去。

        但,他的目光卻逐漸變得冰冷,冰冷。就跟現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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