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小騙局
李清起先一聲不吭。
屋內的水柱滌蕩,濺落更多水花,似是代表她心中的萬般糾結。
她最后還是選擇賭上一把:“好,我便信你,你先說怎么做?”
簡恒用匕首,割下一縷頭發:“你先附身在這上面,減少消耗,我好助你甩脫那些魔靈。”
李清聞言,不再猶豫。
她化為一個小小的白點,在簡恒黑發上一閃后,暫時沒了動靜。
簡恒拿出身上的狗牙鏈,纏住發絲,再打開湯娘子的梳妝盒,從中挑選起物事來。
多虧湯娘子梳妝打扮,讓她看到不少寶貝,這才靈機一動,想到辦法
挑出十樣飾品后,她將其中八樣遞給陸笙:“你把這些放在屋頂八個角落上。”
她自己則站到中央。
左手戴著桃木鐲,右手食指將玉指環套在指尖。
等到陸笙擺完東西后,她先是伸出左臂,與肩齊平,再彎起左手小指,用拇指按于掌中。
她腕上的桃木鐲,頃刻間發出刺目的銀光。
她抬起右手,以玉指環隔空比劃,寫下一個“滅”字后,將左手鐲子覆于其上。
很快,懸空現出一大一小兩個金色圓環。
屋內擱了其它飾物的地方,跟著升起八個“滅”字。
字符中,射出一條條平直的金色細線,穿回到正中間的法陣中,法陣如漩渦般攪動著。
簡恒集中意念,口中念著:“魔靈邪佞,不容于世,八點落定,歸于一線。”
她右掌朝上,斜壓在左掌上,那縷發絲順著她兩根食指交匯點飛出。
其中半截,落入陣法中,冒氣滾滾白煙。
那些細線也變了顏色,一會兒發黑,一會兒發紫,一會兒發紅,一會兒發綠。
約莫一炷香時間后,陣法自動停下,就此不見。
總算是大功告成。
簡恒輕聲說道:“魔靈已除,各物歸位。”
那些擱在各處的首飾,倏地一下,都飛回梳妝匣中。
唯有剩下半截頭發,平穩地落在她掌中。
李清擺脫魔靈,很是欽佩:“你這畫符的本事,倒是不錯。”
簡恒不敢居功:“畫符講究太多,我這種隔空寫符,本來只能解決卡魚刺這種事。好在你身上魔靈力量不強,這堆首飾貨真價實,才能擺出‘八賢歸一陣’。”
“很好,我沒信錯人。”李清有些寬慰,“你且助我附在這肥婆身上,還要她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我的記憶。”
這要求屬實讓人為難。
簡恒一時間陷入沉思。
魂靈附體,占據肉身,會破壞原主魂魄完整性,所以被附身之人,即使最后恢復意識,也不會記得那段時間發生的種種。
這要求讓簡恒有些無奈:“你太高看我了。”
“以你的本事,肯定能想出辦法。”李清催得很急,“我要讓這婆娘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是為了展鵬飛吧。”陸笙在一旁沉默許久,到這時才開口,“否則也不會變作符紙,只想多看他幾眼。”
“是又怎么樣?”李清大方承認,但回答中,卻透著幾分絕望。
“你現在魂力衰竭,還是別激動為好。”簡恒試著勸她,“我有話問你,你簡單作答就好。”
“你的尸骨其實不在縣外的墳地,只有子宮還在那口井里,對嗎?”
“對。”
“你和井邊那條黑狗有淵源?”
“是。”
“你執意附在湯娘子身上,又要她能看到你所作所為,一個不慎,很可能灰飛煙滅,這樣也無所謂?”
“是。”李清依然執拗。
“那便依你。”簡恒聽她拿定主意,再割下一撮碎發,“你先吐口氣在上面。”
李清依言照做。
陸笙雖然有諸多不解,還是盡力分擔:“要我怎么做?”
“把她在井里的子宮撈出來,裹好了帶回來。”簡恒把頭發給他,“若且生出來,你就讓它嗅這頭發,它肯定明白,至于其它的事,都等你回來再說。”
陸笙拿上頭發就走,再回來時,手里揣著個包裹。
外面的布匹還滲出些水漬,“啪嗒啪嗒”掉落在地。
一時間看起來,竟然像是臟器的眼淚。
“我一靠近井邊,且生就出來了,聞了頭發后趴在一邊,不吵不鬧。”陸笙揀了重點說,“我怕天亮前回不去,會被于婆婆懷疑,就點了她睡穴,起碼到巳時后才會醒。”
“還是你周到。”簡恒算了算時候,這下徹底沒了后顧之憂。
她倒了湯娘子洗臉盆里的水,擦干水漬,再打開包裹,將那比她手掌還小上幾分的臟器放進去。
泡了幾天井水的子宮,此刻暗沉發青,觸手間是刺骨的涼,還帶著股腐朽的氣息。
她心頭一驚,浮動著些許異樣。
但立刻冷靜下來,解釋著之前的種種:“八賢歸一陣,從命名時就沾八仙的名頭,能夠驅邪除魔。”
“流程和剛才差不多,只是真正的高人,會設壇行禮,算好時辰和方位,寫符也沒我那么草率。”
“至于這子宮……”簡恒說到此處,難得有了卡頓,“向來被當作圣地,能孕育人胎、獸胎,甚至鬼胎,所以我才想著,井里的魔靈,便是借此凝結。”
連她自己很難相信,這柔軟的,長在女體中的臟器,是這樣強大又脆弱。
很難相信,自己和她一樣,身上也長了這個器官。
“你說得都對。”李清耗費太多,這會兒聲音輕微,“還有什么想知道的,等我附體成功后,統統告訴你。”
“時候還沒到。”簡恒想到她如今的處境,態度溫和,“魔靈除了,你多少受到影響,還沒有全尸,附體時不止要除濁氣,還得有足夠精氣才行。”
她將那盆子遞給陸生:“我方才在這里走動過,后面有個小灶房,一會兒就去那兒,等天快亮時,你去外面多采些晨露回來,一定要能沒過子宮。”
晨露是無根之水,得天之寒氣,地之水氣,用在此處,再何時不過。
“那她……要怎么辦?”陸笙看了一眼還昏迷著的湯娘子,有些發愁。
簡恒答了兩個字:“掉魂。”
掉魂一事,雖說詭異,在民間卻十分常見。
常人如果受到巨大刺激,或在路上碰到“臟東西”,都可能讓魂魄離體。
輕則喃喃囈語,喜怒無常,食欲下降,重則萎靡不振,變得癡癡傻傻。
因此喊魂的法子也五花八門。
簡恒只說了其中一種:“湯娘子膽子小,肯定經不住嚇,附體時,你看我指示,說幾句嚇唬人的話就行。”
“至于嚇出來的魂魄,正好包進她衣物里。”她拿起還放在椅背上的華服,“到時候,你揮著她的衣服,東南西北各喊一遍,‘莫害怕,快回來’,就能召回她的魂魄。”
說完后,她突然垂下頭去,似是頗有歉意:“可惜對不住她,像流氓土匪般,不止借她衣裳,還要人受氣。”
李清輕哼出聲,恨意滿滿:“等你們知道她所作所為后,就不會這么想了。”
“別多想。”陸笙拍了拍她肩膀,嘴皮子損得厲害,“就當大發慈悲,讓她不費力氣,也能穿上新衣,成就樁好事。”
時間過得飛快,天邊還沒露魚肚白時,他就采了滿滿一盆晨露回來。
兩人把湯娘子背到灶房,再把子宮和晨露,倒入煎藥的鍋爐中,生起火來。
火星在添油加柴中越燃越烈,晨露漸漸燃沸。
水波滾滾翻騰中,冒出絲絲縷縷白煙。
簡恒算好時候,將那束頭發一并放了進去。
黑發吸水后縮成一團,似是湖底交錯纏繞的水草。
子宮和黑發在一起焚煮片刻后,燒出濃重的血腥氣來。
她和陸笙不約而同退后幾步,站到門邊。
躺在爐灶正前方的湯娘子,鼻翼微微顫動著。
她終于從昏迷中恢復意識,卻看見更讓她害怕的一幕。
她想逃跑,想出聲,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甚至聽到昨晚那個讓她毛骨悚然的聲音,悠悠地問道:“到時候了嗎?”
湯娘子眼皮一翻,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再度暈了過去。
栽倒前只覺得天靈蓋上,像吃了記悶棍般作痛,有什么東西從體內剝離,像要走入茫茫天地中去。
迷茫中,前頭傳來簡恒的聲音:“就現在,你凝氣直沖入她體內。”
那股白煙剎那間結成柱狀,向前方疾沖。
說時遲那時快,陸笙在簡恒背上,推了一把,讓她擋在湯娘子跟前。
“你在干什么?”李清厲聲問道。
但她已無從阻止,只能眼睜睜自己的魂魄進入簡恒體內。
簡恒頭痛欲裂,倚靠著墻背,才勉強穩住身子。
陸笙心急如焚,但為了留住湯娘子的魂魄,只能先揮舞著她的衣物,在門邊柔聲喊著:“莫害怕,快回來。”
本來還剩下三個方位,簡恒就突然叫了停:“不用了,她剛才嚇暈了,魂魄沒離開灶房
就躲進衣服里,你在衣帶處系個同心結就好。”
李清甫一附體,大驚失色。
她如今在簡恒體內,使得原本表情不多的簡恒,面上出現猙獰這種表情:“為什么會這樣?”
簡恒深吸口氣,正在逐漸適應。
她很快就找回主動權:“你對湯娘子的恨意那么明顯,我們總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
她對過于激憤的李清,有所保留:“剛好我身上缺了一魂,不僅容得下你,還能看到你的回憶,更直觀些。”
體內氣息在體內胡亂游走,她一會兒腹中絞痛,一會兒心臟抽動。
顯然是這番話,刺激了沒有達成目的的李清。
她幽怨地道:“你們騙了我?”
“你想清楚些,現在跟我斗,可不合適。”簡恒忍著痛楚。
陸笙這時已過來扶住她,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焦急不已,但卻束手無策。
“還是我太心急了,才上了你的當。”李清還沒有消氣,“想不到你們兩個,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簡恒身上每一處都在發痛,沒了說話的力氣,身子不自覺朝陸笙身上靠了靠。
“我們沒有惡意。”陸笙趕緊解釋。
“還說沒有?”李清心中郁悶,“如果不是一開始就想做局害我,怎么會以身犯險?”
“是臨時變的主意。”陸笙輕嘆口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先前說,這么做對不起湯娘子?”
這是幼時他吵著鬧著,非要和簡恒玩的小把戲,會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
“可惜對不住她,像流氓土匪般,不止借她衣裳,還要人受氣。”
她說話時,前三句都在第六個字上停頓,再將最后那句道過來,就成了特別的暗語——氣,受人要換。
陸笙那時聽得心驚,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用同樣的方式,回了一句:“事好,裝就成。”
李清一時無言。
陸笙還是開解她道:“你早些說出真相,我們既能幫你,也能幫展鵬飛。”
展鵬飛果然是她的軟肋。
左右已經變成了這樣,李清終于妥協。
她看著鍋爐中,曾經在自己體內的子宮,紅了眼眶。
簡恒身上不再作痛。
李清的回憶,如一幅畫卷般,一幕幕出現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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