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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冤家路窄


鎮上有戶姓朱的人家,老爺叫朱榮光,在鎮上經營好幾家“榮發米鋪”,做米糧生意。

        朱榮光娶了一屋子小妾,除了正房夫人誕下的兒子朱啟軒外,都是女兒,所以全家上下,都寵著這兒子,結果寵得嬌縱跋扈。

        “壞就壞在這。”那大娘提起此事,還有些惋惜,“朱榮光耐不住兒子撒嬌,給他買了匹馬,沒養好就出街了,在路上撞到人了。”

        “蘇家的媳婦白樺倒了血霉,半身不遂,癱瘓在床。好在她相公蘇勝天人不錯,這么多年,一直不離不棄。”

        出了事后,朱家一直想要私了,但蘇勝天卻不愿意,勢要為白樺討回公道。

        他年年向官府遞狀書,要求給朱啟軒判刑。

        但俗話說得好,官商一家,鎮上的狗官梁大人,明目張膽收受賄賂,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蘇勝天在強壓之下,沒有屈服。

        這些年來他三頭兼顧,一邊照顧妻子,一邊找人寫狀書,一邊維持生計。

        日子起初過得很苦。

        鄉親們看在眼里,出手幫忙,他才在鎮上開了家棗鋪,專賣大棗和棗糕。

        不僅東西賣得便宜,還時常送棗子給鄰里鄉親,一來二去,大家都支持他的生意。

        更難得的是,蘇勝天沒有拋棄發妻,這么多年從未再娶,所以許多人盼著有朝一日,他能把朱家扳倒,討回公道。

        “也是老天開眼,那件事發生后,朱啟軒就得了瘋病。”那大娘嘖了嘖舌,“鎮上能去的大夫都去過,還請過其它地方的名醫,但沒人救得了。”

        “朱家這么有錢,為什么不搬走呢?”簡恒有些好奇,“待在這里,名聲也壞了,病也治不好。”

        “你以為他們不想啊,是不行。”那大娘說得玄乎起來,“試了幾次了,每次一出鎮上,那龜兒子就叫得跟殺豬一樣,瘋得更厲害,只好留在這兒。”

        她還想再說幾句,但人群中有人喊道:“蘇記棗鋪開領了,蘇記棗鋪開領了。”

        那大娘一聽,忙趕著走:“大妹子,不和你說了,我家媳婦坐月子,我得去領棗子,給她燉湯。”

        一時間告示欄前圍著的其他人,也都匆匆跑開,抓過拐角,往蘇記棗鋪跑。

        “你打聽這事,也是想去朱府?”陸笙難得見她如此主動。

        簡恒坦然承認:“雖然這家人不受待見,但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何況耳聽呢?說不定另有內情。”

        她剛才就險些多個莫須有的罪名,這會兒更是覺得不到最后,不能輕易就下結論。

        她反倒道:“還沒找到關鍵人物,不妨先去看看能不能治朱公子的病,要是事事都抱著功利心,和你行善的本意也相悖,不是嗎?”

        當然,她也不是毫無私心的菩薩:“朱家給的賞銀多,說明病情重,要是我能治好,這筆錢拿的理所應當,正好能多備些盤纏,治不好,就是我技藝不精。”

        說來說去,她還是未雨綢繆,不想再陷入手頭拮據的窘況中。

        “萬一朱啟軒,真的毀了別人下半輩子呢?”陸笙有所顧慮。

        “那我更得把他治好,再逼得官府公正裁決了。”簡恒仍是一臉平靜,“我可沒那么大志向,做什么判官。”

        兩人再次產生分歧。

        簡恒提議道:“不然這樣吧,你在我身上埋下棲引釘,我改裝后去朱府,你繼續找客棧,如何?”

        “還是一起去吧。”陸笙踟躕片刻,還是不想和她走散。

        兩人正打算找個地方易容,又聽見那藍衣姑娘的聲音。

        這次不像替他們解圍時那么慷慨,而是充滿不耐:“你別再跟著我們了。”

        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布衣,衣衫打滿補丁的婦人,跟在那藍衣姑娘,和她寡言少語的護衛身后。

        那婦人一直在苦苦懇求:“兩位,求求你們,行行好吧……”

        “真煩人,一會兒工夫,碰到兩個騙子。”藍衣女子心生怨懟,把怒火轉移到護衛身上,“你怎么回事,剛才處理的干凈利落,現在就畏畏縮縮的?”

        “我……我覺得,可能有……內情……”那個護衛,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不忍下手。

        “原來你不是鐵石心腸啊。”藍衣女子瞪著眼,罵道“只是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發善心罷了。”

        短短一句話,聽著竟是有幾分訴苦的味道。

        那護衛臉色發青,不發一言。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簡恒看到那兩人,有些頭痛,莫名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但總歸是欠了恩情,總不能坐視不理:“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她和陸笙一并走了過去。

        那藍衣女子見到他們,一掃臉上的郁色:“這么巧,又碰見了。”

        那護衛卻是一臉防備。

        他眼刀凌厲,充滿戒備,明顯到連簡恒都有所察覺。

        簡恒并不放在心上,只開口問道:“能不能詳細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婦人搶白道:“我在路邊擺了蘋果,這兩位剛好路過,他們就是我孩子的干爹了。”

        “你簡直是強盜邏輯。”藍衣女子心中不平,“這路難不成是你修的,我們什么時候路過也歸你管?”

        簡恒猜出個一二分來,沖那婦人確認:“可是家中的孩子病了?”

        “是啊,不然我哪歷愿意拋頭露面,在外邊受人家白眼啊。”那婦人說著說著,拂袖痛哭,“孩子剛過兩歲半,已經連著幾天高熱腹痛了……”

        “帶我們去看看吧。”簡恒讓她在前面引路。

        那婦人眼見有人幫忙,擦干眼淚,在路上解釋起因由

        她名叫周珊,相公叫趙頂天,兩人成婚后,生下一子趙成名。

        孩子近來重病,他們沒錢醫治,只好想出“撞名”的法子。

        “我在路邊燒了紙錢,擺了蘋果,就等著第一個過路的人,給成名當干爹。”她還是把希望寄托在藍衣公子身上,“只要你們給點賞錢,取個小命,孩子的病一定能好。”

        藍衣女子聽了內情,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而是輕嘆口氣:“倒是難為你這個做娘的了。”

        四人跟著她拐了好幾個彎,進入一個窄巷,最后走到一間破舊的茅屋前。

        茅屋旁邊搭了好幾個棚子,把一間屋子圍得四四方方,只有中間留了一小塊空地出來。

        地面凹凸不平,有好幾個冒著綠苔的水坑。

        他們一進門,就看見周珊口中的趙頂天,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翹著二郎腿,一邊還用小指摳鼻孔。

        他大概很久沒有洗澡,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酸臭味。

        “怎么不在房里照顧孩子?”周珊見他坐在外頭,儀態不雅,拍了拍他的肩頭。

        趙頂天很不耐煩:“還不是又拉稀了,屋子里臭死了。”

        “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人,拉在床上怎么辦?”周珊好不容易帶人回來,還得處理這種窘況,只能呵呵干笑,“幾位等我一會兒,我去給孩子洗洗。”

        “不用了。”簡恒要跟她一起進去,“讓我看看孩子有沒有排血。”

        她怕藍衣女子他們身份尊貴,介意臭味,本來不想讓他們進去,沒想到他們毫不避諱,跟著一起進屋。

        房間十分狹小,一時間進來五個人后,擠成一團。

        床榻在屋子最里頭,用兩塊防蚊的粗布遮著,周珊掀開兩塊粗布后,臭味更重。

        藍衣女子捏住鼻子,輕聲咳嗽起來。

        那護衛很是擔心,出言勸道:“公子……我們還……還是去外面等吧?”

        “別人待得住,我憑什么不能?”藍衣女子性格倔強,非要留下看個究竟。

        兩歲多的孩子十分瘦小,面色漲紅,顯然還發著燒。

        開襠褲下稀稀拉拉的糞便,全都濺到床單被褥上,能清晰地看到血痕。

        簡恒離那孩子近了些,先是查看他的口腔,只見他舌苔黃膩一片。

        她再給那孩子把脈,這下就有了定論:“是疫痢,前屋長期積水,滋生蚊蠅,孩子體弱,自然就病倒了。”

        周珊一邊擦去糞便,一邊給兒子換上干凈的衣服。

        她哪里聽得懂這病名,只能像無頭蒼蠅那樣求助:“那你說,該怎么辦?”

        簡恒找了張方桌,寫下方子,遞給趙頂天:“這上面有七味藥,分別是黃連、黃芩、黃柏、生大黃、羚羊角、寒水石、紫雪散,劑量我標在旁邊。”

        她還從懷中拿出銀錢:“這其中羚羊角最貴重,你拿這些錢去吧。”

        趙頂天看得眼睛發直。

        他想接過方子,又有些猶豫:“小姑娘,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方才說的那些個藥材,我也沒聽過,我趙家五代單傳,萬一這獨苗就這么沒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那藍衣女子看不得他的嘴臉,把方子塞給侍衛,“諾,你去。”

        “公子,可你一個人……”護衛接過藥方,也是躊躇。

        藍衣女子十分強勢:“我讓你去就去,否則耽誤了這孩子的病,我唯你是問。”

        上下有別,那護衛還是聽了她的話:“屬下聽命。”

        他很快就離開屋子。

        那藍衣女子,一直盯著趙頂天看,盯得趙頂天有些心虛。

        她從身上掏出一錠雪花銀:“不知道你們,還認不認我這個干爹呢?”

        “認,當然認。”兩夫婦哪里見過這么銀子,眼睛發直。

        趙頂天嘴角邊,唾沫星子亂吠:“您是干爹,對我們有大恩,說什么我們都應。”

        “那我就直說了。”藍衣女子粲然一笑,“這孩子以后就改姓周,叫周宏孝,既有寬廣的心胸,也會孝順爹娘,你們看如何啊?”

        “這萬萬不可啊。”趙頂天急得大喊,“我的孩子哪有不跟我姓的道理,將來我入土了,怎么跟趙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改姓周,孩子難道就不是你的了?”藍衣女子尖銳地反駁,逼得趙頂天說不出話。

        她繼續威脅:“你就跟個甩手掌柜一樣,哪有當爹的樣子,不聽我的,就別想拿到我的見面禮。”

        這實在不合常理。

        趙頂天舍不得改姓,也舍不得銀子,只好拉過周珊。

        兩人好一陣嘀咕后,還是看在銀兩的面子上,應了下來。

        那護衛身手矯健,很快把藥買了回來。

        簡恒煎了后,喂孩子服下,情況好轉不少。

        藍衣女子看著剛出生的嬰孩,又恢復幾分活力,摸了摸他的臉頰,笑道:“以后你就叫周宏孝了。”

        那嬰孩還不會說話,只咿咿呀呀應著,雞蛋大小的手腳揮舞著,看起來對名字十分滿意。

        趙頂天看著這場景,心里不是滋味。

        他表情僵的可怕,面上還得呵呵陪笑。

        簡恒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后,幾人一并離開趙家。

        她對藍衣女子的做法,有所保留:“你出手那么闊綽,不怕他們日后胡亂揮霍,沒用到正途上?”

        藍衣女子歪著頭:“他們是不聰明,但也不像干壞事的人。”。

        “那家是趙頂天說了算,以后他們遇事,可能還是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你的一片好心就白費了。”簡恒還是勸道,“你這么高調露財,很可能被歹人盯上。”

        “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唄。”那藍衣女子格外樂觀,“銀子又不能帶到棺材里去,還不如先幫了我干兒子再說。”

        她輕快天真的語聲中,不自覺帶有上位者的凝視。

        簡恒自覺已經仁至義盡,不再多說。

        藍衣女子似是忘了她正扮作男裝,忽然露出嬌俏的表情,親昵地湊過來:“姐姐,多虧了你,才救了那個孩子,否則我還以為那是騙子。”

        “公子……”護衛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分寸。

        藍衣女子聞聲,退開一步。

        她見大家有緣,再次提議道:“我們一天內就碰到兩次,不妨一起用膳?”

        簡恒還惦記著朱家少爺的事,正要回絕,耳邊卻響起啁啾的鳥鳴聲。

        “吱……吱……吱……吱……”

        前前后后共叫了四聲,都在提醒她,眼前這兩人,就是他們要找的關鍵人物。

        她和陸笙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情況。

        他們正處在岔路口上。

        要在去朱府看病,還是和這兩人同行之間,做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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