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斷橋的秘密
焰火留下絢爛的一筆后,讓整片天空再次回歸寂靜。
簡恒的鼓膜卻隔絕外界其它聲響,讓她耳邊殘留著她不熟悉的聲音:“砰砰砰砰”的心跳聲,一下快過一下。
“我沒別的意思,就覺得這是欠你的。”陸笙見她發愣,怕她想得太多,急切地解釋道,“都送了,我也不會收回來,你要是實在不喜歡,扔了便是。”
他說到最后,臉色都暗下去。
“我干嘛拒絕?還得謝謝你呢。”簡恒看著那條手繩,嘴角不自覺上揚,非但沒有拒接,還抬起手,想把手繩系上。
只是單手到底不如雙手靈便,她一個不小心,差點把手繩掉在地上。
陸笙忙不迭道:“我來幫你。”
他的手搭在繩結處時,指尖免不了蹭過她腕上的皮膚。
剎那間像碰到煮燃的沸水,整個掌心都是熱意。
簡恒的手腕以中間一條微凸的血管為界,一半像酷熱的夏,一半是凌冽的冬,弄得他幾根手指,也一直半冷半熱,系個手繩都不利索。
折騰了一會兒后,終于打了個繩結。
陸笙心想,自己現在一定兩頰發燙,甚是窘迫,幸好有前額細碎的發絲遮擋,才不至于漏了馬腳:“我就是沒給人系過手繩,不太習慣。”
他唇瓣翕動,還想在這難得的溫存中,再說些什么,但眼下的寧和,很快被不遠處的一聲悶響打斷。
那聲音并不駭人,宛如大雨傾盆前密集的悶雷,音量漸漸由低轉高,隨之而來的是整個地面都微微晃動起來。
人群中霎時一片騷動。
有人驚聲叫道:“不好了,三生橋塌了……”
簡恒和陸笙對視一眼,均是臉色大變。
他們生怕旭央和徐浩言受到波及,逆著人流,飛快朝前跑去,沒跑幾步,那奇怪的響動,就已經停了下來。
他們匆忙趕到三生橋前,只見本該順著向上的橋梁,成了奇怪的拱形,中間那一段塌得七零八落,青石落了一地。
好在環顧一圈后,旭央他們無礙,其他人也都沒有受傷,是不幸中的萬幸。
幾人會和后,旭央還捂著心口,驚魂未定:“姐姐,陸大哥,剛才可嚇死我了。”
“怎么回事?”簡恒輕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旭央也是一頭霧水,沒比他們知道的更多,“我們剛從橋上下來,就覺得地面晃得厲害,然后就成現在這樣了。”
一旁其他爬了三生橋的人們,從后怕中慢慢恢復鎮定,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議論起來。
“都怪你,非要爬這橋,去姻緣樹多好。”
“七夕橋斷,不吉利啊,咱們城里恐怕要有大災了。”
“要不要去報官啊?”
“報官有什么用?我猜咱們這是平時做了錯事,觸怒橋仙了。”
“可不報官,這橋沒人修啊?”
“咱們還是先管好自己的小命吧。”
誰都不想觸了霉頭,誰都不想被當成冤大頭,惹上禍事,還不如快點走人。
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就這樣慘淡收場,也難怪他們垂頭喪氣,沒了興致。
就連剛才成功要到答案,本該是興高采烈的旭央,都禁不住嘆氣:“非要這樣潑冷水。”
在幸福面前,她講究頗多,不想有任何意外。
“這橋只斷了中間,實在是有點蹊蹺。”陸笙覺得奇怪,“但如果要發生大事,那報訊鳥早就該叫了。”
簡恒沉聲道:“是人為還是意外,還得再查證過。”
幾人給佟府送過口訊后,索性留在外面,等外面的人都散去后,才在亂石堆里,細細查看起來。
看得久了,多少發現些異樣之處。
陸笙比對著地上的青石:“有的石塊又圓又扁,有的則十分尖銳,沒有棱角,像是用不同的武器弄出來的。”
徐浩言接過話茬:“但這青石如此堅硬,除非是絕頂高手,否則不太可能光用武器,就弄成這樣。”
忽然間,旭央叫了一聲:“快來看。”
其余三人聞言,都湊了過去,只見亂石縫里,夾著塊奇怪的骨頭。
這塊骨頭形似三角,前側微有凹陷,底端中部隆起,骨面上有兩個洞,上面都插著兩根木桿和兩個指環。
“是女子的陰門骨。”簡恒一眼就認出來,“這骨頭連著下肢,可以保護臟器,據說龍王忌諱穢物,所以很多漁船出航時,就會在桅桿上嵌這東西保平安。以前有些盜墓賊,專盯著這塊骨頭下手賣錢。”
“這種剝尸盜骨的事情也干,真就不怕遭報應嗎?”旭央憤憤不平,但她還是有一事不明,“可這骨頭為什么會在橋里?”
簡恒答不上來:“這兩個指環,我認不出來,想來應該是鎮壓了什么。”
“不會是壓著死去女子的鬼魂吧?”旭央渾身發毛,覺得周遭都冷了好幾分。
她一路過來,雖然漲了不少見識,但那些詭譎怪誕的事,大多是人為。
“如果真的碰著鬼魂……”她打了好幾個冷戰,不敢往下想。
要繼續追查,看來得知道兩個指環鎮壓了什么。
陸笙出謀劃策道:“那能不能換個鎮壓物,比如狗牙或神印?”
“不能冒這個險。”簡恒還是謹慎,“那兩樣東西威力不夠,只能在特定情況下發揮作用,而且我們不知道里頭是什么,還是從這石頭上做文章的好。”
石頭碎成這樣,不像是人為。
而六界其它生靈的氣息,除非是修煉多年的高人,否則僅憑凡人之力不好判別,。
如果能發現交戰的雙方隸屬哪一界,也許能有點頭緒。
法子的確不少,但大多耗時耗力,她想著想著,反而陷入僵局中。
額上的殈眼先前像靜流般沉寂多時,此刻卻在她皮肉間跳動著。
“這是讓我試嗎?”簡恒心念一動。
還沒等她下定決心,周邊那些碎了一地的石塊就都泛著金光,騰空飛起,在寂靜晦暗的天空出,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弧。
金光刺眼,來不及看清圓弧里有什么,四個人的身子就統統都被定住,不能動彈,甚至不能張口說話。
簡恒眼前一花,只覺得腳下生出一股刺麻感,像是除了鞋襪,光腳在礫石地上走了許久。
而那種奇怪的感覺,沿著腳底,不斷向上。
她發現自己正被密密麻麻的樹藤纏繞著,枝條和藤上的葉子,一點點劃破她的衣襟,在她周身磨出粗糲和柔軟并存的痛感。
她快被裹成樹蛹,卻束手無策,最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耳邊傳來一道女聲,得意地大笑著:“我還以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原來就是個黃毛丫頭。”
那道女聲的囂張,只維持了一小會兒。
不過多時,樹藤上的枝葉冒出股奇怪的焦味。
那女聲驚恐地大叫著:“這是怎么回事?”
眨眼間,簡恒身子變輕,那些纏著她的樹藤全都散開。
空中的那道圓弧變了樣,成了普通拱橋一般,在周邊圍出一個結界,將所有人圈在里面。
綠光一閃,那些樹藤忽得化形成一個容貌艷麗的女子,高聲質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連我的鎖藤術都治不了。”
其他三人都還定著不動,只有簡恒行動自如,情形顯然不妙。
人心固然丑惡,但如果真要和其它五界的生靈為敵時,她越發體會到自己就像隨時能踩死的螞蟻般渺小。
但為了解救同伴,她打算先放豪言,嚇退對方:“就憑你,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識相的話,就滾得遠點,否則可不就是破你法術這么簡單。”
那女子怔楞一瞬,隨即笑出聲來:“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嗎?”
她好勝心切,四肢再次變作長長的樹藤,沖簡恒飛來:“今晚,我非要和你分出個高下不可。”
簡恒閉上雙眼,集中精力,打算催動殈眼,好跟她正面較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結界內響起一道溫厚的男聲:“叢云,不可沖動傷人。”
那名喚叢云的女子聞言,倏地一下,收回了樹藤。
她噘著嘴,很不情愿:“就你老愛和稀泥。”
那道圓拱形的金光中,走出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
他面若冠玉,身姿挺拔如松,舉手投足間,都讓人看到絕代風華。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就解除了三人身上的定身術,態度比那女子溫和的多:“事發突然,牽連幾位,實在不好意思。”
此人就就連低頭彎腰時,都雍容不迫,不見絲毫窘態。
“我是守護這座橋的小仙,明光。”他顯然沒有惡意,一上來就自報家門。
隨即,指了指旁邊那鼓著臉,還在生悶氣的女子,繼續說道:“至于她的名字,你們剛才都聽到了,她是修煉千年的樹妖,叢云。”
“要你多嘴。”叢云翻了個白眼,還在和他斗氣。
陸笙沒好氣地道:“兩位一仙一妖,都比我們厲害,只是在這打情罵俏,還惹出這么大禍端來,不合規矩吧?”
“你個臭小子,胡說什么呢?”叢云怒不可遏,眼看著又要爆發,卻被明光一抬手攔住。
橋體崩塌,他身為橋仙,或多或少受到牽連,此時還帶著傷,重重咳嗽了幾聲。
“你啊,老是死鴨子嘴硬,不舒服還要憋著。”叢云態度立刻軟了下來,可惜她對此束手無策,“可惜咱們仙妖有別,就算我把內丹挖出來都沒用。”
明光閉上眼睛,調息片刻后,主動講起和這座三生橋有關的事。
他的確是這座橋的橋仙,從這座橋建成伊始就在。
這橋原是最普通的渡橋,但人們憑借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在除了通行之外的部分補白,添了許多神秘色彩,以此承載自己的寄托。
比如有人為了出行順利,在橋面上焚香燒金,祈求平安。
比如為免將來疾病纏身,一些閨閣女子,會拿著香火,到橋上跪拜祈禱,將香灰灑在橋上,再返回家中。
比如有人覺得橋和冥界相通,在家中碰到喪事時,都要來祭祀一番,希望故去的親人,得到庇佑,在奈何橋上走得順順利利,日后也好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還有一個漁夫和自己心愛之人,因此結緣。
故事到這里,和佟紹寧所講的一致,只是再往下,就成了截然不同的版本。
這座橋在搭建之際,出過紕漏,好幾處沒有填實,所以在遭受連夜風雨后,轟然倒塌。
彼時的知府大人,以為是惹怒了龍王。
總歸要重新修橋,知府巴不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請了自己當親戚的工匠股來,還勒令城中所有出航過的漁夫們,都來幫忙搭橋。
那工匠心懷不軌,想多撈點油水,對材料極為敷衍,以次充好,恰好被其中一個漁夫發現端倪。
漁夫私下找工匠問了情況,工匠怕事情敗露,一時情急,反而將那漁夫殺人滅口。
“等一下。”旭央打斷道,“你說的,和我們昨天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看來又是個凄美表象蒙蔽的人。”明光揚著嘴角,笑意卻帶著些苦澀,“有些事之所凄美,完全不是因為表象,而在于為了制造美好,而毀掉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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