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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刀山血海


“這時候還不忘拉上我。”簡恒怔楞了一瞬,隨即態(tài)度軟化下來。

        她對別人也許能置之不理,但對一路走來的同伴卻不能。

        到底是不忍心,她還是陪著旭央,說了些好話:“我會盡力,但結(jié)果如何,或許就像你們所說的那樣,得看天命。”

        雖然態(tài)度模棱兩可,但無異于給了這些人新的念想。

        旭央露出喜色,趕緊接過話茬:“都知道人定勝天的道理吧?現(xiàn)在還不回去養(yǎng)好身體,不然到時候自己錯失生機(jī),還要怨聲載道。”

        那些人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因?yàn)檫@一點(diǎn)點(diǎn)盼頭,又有了笑顏。

        他們紛紛沖簡恒道謝,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感激不盡”“菩薩心腸”這些詞來,聽得久了,簡恒反而更加疲憊。

        回去的路程中,她一言不發(fā),還和其他三人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氣氛比之前在佟府發(fā)生小摩擦?xí)r,更壓抑百倍。

        回到帳篷后,一行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那女嬰洗凈身子,換下身上那件舊襁褓,裹上干凈的方巾,再和先前那三個幼女葬在一處。

        幾十個人站成一排,沖那個微微隆起的土坡,彎腰示意。

        簡恒蹲下身,摸了摸那個土坡。

        粗糙的土塊劃過她掌心的肌膚,竟是磨出些隱隱的痛意。

        她沒想到,這幾個月她看到最多的,除了那些長短不一,丑陋難耐的命根,就是一個個荒墳。

        殺女時毫不猶豫的張儉,此時已然泣不成聲:“這樣也好,她們幾個在路上也有個伴。”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揩在衣袖上,仿佛忘了自己才是劊子手:“小豆丁,歸根到底,是我們沒有父女情分啊,希望你下輩子去個好人家。”

        這種廉價的悲傷,只會讓人想起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虛偽。

        簡恒話中帶刺:“怎么,這時候知道良心發(fā)現(xiàn)了?”

        張儉紅著眼眶,長嘆一聲:“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要不是被困在這兒,我定會將她好好養(yǎng)大,給她尋個好夫家。”

        其它人聞言,都像被抹除了記憶一般,把他當(dāng)作因?yàn)閱逝床灰训母赣H,滿心憐惜。

        可遲來的懺悔就是犯賤,毫無意義,還讓人唾棄。

        簡恒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不過態(tài)度比先前稍微緩和幾分:“看你還算有點(diǎn)人性,我就教你一個除濁氣的法子。”

        “什么?”張儉眼前一亮,問話脫口而出。

        但他隨即意識到,他過于僭越,改口道:“小人不才,還請姑娘賜教。”

        簡恒強(qiáng)忍著厭惡,沖他招了招手:“都跟我過來吧。”

        她走到爐灶前,燒開一鍋清水。

        熱氣氤氳的撲到她臉頰上,讓她眼前起了道白霧。

        她視線有些模糊,語聲卻無比清晰:“你應(yīng)該知道,人的體毛能排汗降溫,防止傷口感染,是人身上最精華的部分。”

        她揮了揮手,撣開眼前的白霧:“只要你的同伴們,肯一人拔一點(diǎn)鼻毛、腋毛、胸毛、腿毛,混著你女兒的蛛網(wǎng)和襁褓一起煮成毛發(fā)水,你每兩個時辰喝上一次,這樣起碼到月底前,肯定過得安穩(wěn)。”

        一想到要喝用別人體毛熬出的水,張儉就一陣惡心,可惜他胃里的食物早就消化干凈,喉頭火辣辣的,只吐出些酸水來。

        倒是其他人聽了以后,如獲大赦的寬了心。

        為了證明自己的善良,他們紛紛拔下身上的毛發(fā)往鍋里丟,一邊還要安慰張儉:“張兄弟別擔(dān)心,我們都會幫你的。”

        一時間空氣中,飄蕩著一股臭熏熏的腥氣,仿佛壇子里腌壞的臭雞蛋,令人直犯惡心。

        簡恒默默退開幾步,似乎不想身上沾了味道。

        這件事很快告一段落,那些人都像徹底翻篇了般自如,但簡恒一行四人,還是無比尷尬,直到用了晚膳后,都還沒打破僵局。

        總不能一直這么下去。

        旭央在這方面,腦子向來活絡(luò),點(diǎn)子也多。

        一用完飯后,她就拉過徐浩言,攛掇他去道歉:“不管怎么說,先動手的是你,你認(rèn)個錯也沒什么吧?”

        徐浩言雖然執(zhí)拗,但也明白,是自己有錯在先。

        他從樹上砍了一大堆枝條捆起來,找到簡恒他們,自己跪在上面:“陸兄弟,簡恒姑娘,實(shí)在對不住,這里沒有荊條,我只能用樹枝代替。”

        他一臉嚴(yán)肅,當(dāng)真像在負(fù)荊請罪:“我比你們年長,做事卻不過腦子,今天還莽撞出手,是我的不對,我向你們道歉,還請你們原諒。”

        “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陸笙趕緊扶他起來。

        簡恒也接口道:“張儉所作所為,實(shí)在讓我生氣,所以我才忍不住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幾個人站成一圈,爭相認(rèn)錯,如今冷靜下來,再回想下午的那場打斗,都覺得實(shí)在幼稚,不禁都笑出聲來。

        但多虧鬧了這么一出,他們短暫排解了這些天心中的郁結(jié),短暫從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里解脫。

        “想不到苦中作樂的本事,和武功一樣,是能練出來的。”陸笙調(diào)侃道,“都說不打不相識,現(xiàn)在該改成不打不交心了。”

        他轉(zhuǎn)頭問道:“徐大哥,這個時候了,你肯不肯告訴我們,當(dāng)時戰(zhàn)場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徐浩言一貫內(nèi)斂,更逞論是提起那件令他無比痛苦的事,他面部抽動,顯然還在后怕。

        旭央搭住他的手,柔聲道:“沒關(guān)系,我們都陪著你。”

        徐浩言回握住她的手,只覺得此刻身邊有人相陪,是一件多么幸運(yùn)的事。

        他終于敞開心扉,愿意將困擾他多時的心結(jié)和盤托出。

        “我一直覺得,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有我的責(zé)任……”徐浩言碰了碰好不容易恢復(fù)的右臂,如是說道。

        那時的場景太過殘忍,以至于他一提及,眼前就會閃過尸體橫陳的畫面,讓他產(chǎn)生深深的無力感。

        在來安亭鎮(zhèn)之前,他一直把戰(zhàn)場當(dāng)作是施展抱負(fù)的地方,想實(shí)現(xiàn)他保家衛(wèi)國的心愿。

        他以為自己武功底子過人,在戰(zhàn)場上輕易就能斬殺敵人。

        回想起當(dāng)時的心境,他覺得自己太過天真:“出征前,高將軍告訴我們,說軍中藏有秘密武器,我們只需保持專注就好。”

        徐浩言苦笑著:“我那時還想著,要是真能立下戰(zhàn)功,說不定能縮小和你的差距,還能有當(dāng)駙馬的機(jī)會,雖然不切實(shí)際,但我也想試著爭取……”

        “我的心從不用你來爭取。”旭央回望著他,“因?yàn)閺囊婚_始,我就認(rèn)定你了。”

        徐浩言就這樣抱著她,像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那般,心頭一陣甜蜜,總算少了幾分遺憾。

        他緩緩開口道:“可惜敵人不是我們以前每天練功時,那個固定不動的木樁子。”

        那場戰(zhàn)爭剛開始時,雙方還是勢均力敵,甚至大安稍稍占據(jù)上風(fēng),但樓亭的士兵,想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慢慢地扭轉(zhuǎn)著局勢。

        混在兵器交接聲音中的,是一陣陣急促的號角聲——那是大安發(fā)射炸彈的訊號。

        隨著“砰砰砰”幾十聲響起后,后方黑黢黢的炮口中,畫出一道道高飛的弧線。

        落下來的卻不是炸彈,而是一具具不著寸縷的女體。

        她們的身上用繩索一圈圈炸彈,細(xì)嫩的皮膚上,勒出一道道紅痕。

        本能讓她們想從這人間煉獄逃離,所以即使眼中蓄滿淚水,她們還是拼命掙扎著,在一片血泊中,劃出更長更深的血痕。

        但一切都是徒勞。

        她們身前的引線越燒越短,越燒越短,在“砰”一下巨響中,被炸得血肉橫飛,化成一灘灘血水,一團(tuán)團(tuán)肉泥。

        “我沒想到,這就是高將軍所謂的秘密武器。”直到現(xiàn)在,徐浩言都無法忘記那些沖擊的畫面。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左邊的臉頰:“當(dāng)時我這里,飛來熱乎乎的一團(tuán),我不知道是什么,結(jié)果拿下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截斷了的腸子。”

        旭央氣得發(fā)抖:“高凌風(fēng)他怎么敢……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徐浩言表情極為沉痛:“后來我才知道,這些女子大多是軍妓,進(jìn)軍營前,和普通士兵一樣,都是簽了生死狀的。”

        她們生前供人尋歡作樂,紓解壓力,就連死都這么凄慘。

        陸笙怒氣沖天:“出兵作戰(zhàn),就是為了保全大安的子民,難道軍妓就能被排除在外嗎?”

        “等出去了,我一定要搜集他的罪證,想辦法讓父王知道。”旭央握緊拳頭,憤憤不平,“可惜我當(dāng)不了朝廷命官,否則非要親自令他伏法受誅。”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徐浩言無奈地?fù)u頭,三言兩語,就點(diǎn)出復(fù)雜的局勢,“他這么做不違反軍紀(jì),就算真上報了,圣上只會覺得他兵行詭道,神機(jī)妙用,更何況邊境重地,如果輕易換帥,很可能動搖軍心。”

        簡恒對這些上位者,本就不抱什么希望:“玩弄心機(jī),總是既腐朽又骯臟的,朝廷里偏偏這種黑心的人最多,怎么可能輕易撼動?”

        這背后錯綜復(fù)雜,再說下去,也沒個結(jié)果,她干脆追問道:“后來怎么樣了?”

        徐浩言面色一沉,比之前更加低落:“后來的戰(zhàn)況就更復(fù)雜了……”

        軍妓炸彈只是短暫地鼓舞了大安的士兵。

        樓亭那里,則全然相反,他們的新王燕王御駕親征,所以戰(zhàn)線拖得越長,士兵們的氣焰就越高漲。

        他們來勢洶洶,無比狡猾,一旦鉆了空子,就會用利刃取人性命。

        尸體、尸體、尸體……

        一眼望去,全是尸體。

        徐浩言甚至記不清在體力耗盡,全憑本能的揮臂中,殺了多少人,記不清盔甲上到底沾了多少血。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臨行前,旭央贈予的軟猬甲,他早已被大卸八塊,成為碎尸。

        而在這個血水多如海的地方,連保存全尸都是種奢望。

        一個失神間,他右臂被人砍傷,痛得他鮮血直流,眼冒金星。

        他只能隨便扯了塊布料止血,然后繼續(xù)沖鋒殺敵,但再怎么打,都無法扭轉(zhuǎn)頹勢。

        燕王野心勃勃,帶領(lǐng)他麾下同樣想踏平大安的士兵們,掃除著身前的一個個障礙。

        大安的士兵們接連倒下,徐浩言自覺快支撐不住。

        他倒在一個深坑里,呼吸急促,睫毛上因?yàn)槿玖搜木壒剩沟盟蛏峡磿r,頭頂本該是湛藍(lán)色的天空,都是鮮紅一片。

        就在這時,大安卻傳來撤兵的號角聲。

        不同于出發(fā)和放炮時的激昂,這次的調(diào)子緩慢而悠長,像是瀕死之人發(fā)出的悲鳴。

        “就這樣認(rèn)輸了嗎?”徐浩言厭惡這無休無止的殺戮,但在如此壓抑的號角聲中,在大安士兵們凌亂撤退的腳步聲中,他滿是不甘。

        樓亭士兵猙獰的笑聲,一時間更加刺耳:“果然是群廢物,居然就這么撤退了。”

        徐浩言不甘受辱,一向堅信軍令如山的他,此時怎么都不肯走。

        他從敵軍的尸首上拔下盔甲穿上,趴在堆積如山的尸體后面,等著看他們下一步行動。

        樓亭的燕王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而是帶著手下士兵,收割戰(zhàn)果:“他們退了,我們不能退。”

        極端的環(huán)境放大了殺欲,燕王手起刀落,連尸體都要踐踏。

        只見他從身上拿出一條長繩,在尸海中翻找著大安士兵的尸身,找到一具整尸后,就將頭顱割下來,一個個都綁到繩子上,沒一會兒,繩子就拖得很長。

        那些戴著偷窺的人頭拖在地上,和其他尸首碰撞出“丁零當(dāng)啷”的響聲,仿佛是用士兵們的殘肢,奏著一曲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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