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
姬野凌沉默了一剎,為琴酒這突然敏銳起來的叛徒雷達。
不要在專殺自己人的時候突然敏銳起來啊喂!
雖然某種程度上,琴酒的判斷是對的。
julep這個人格,他確實不是瓶真酒。
【你為什么一副很震驚的樣子,會暴露不是你自己策劃的嗎!】
系統迷惑不解,它可是看到,姬野凌之前并不是無心,而是故意使用右手的。
他在有意引導琴酒發現這具身體雙重人格的的事實。
[話是這么說,我也這么做了,但我完全沒有想到他真的會發現欸。]
姬野凌的語氣困惑,似乎完全想不通這個問題。畢竟他表現出的應該是最不起眼的細枝末節,不加留心就不會注意到的。
他像是一只手賤貓,閑著沒事就去瞎撩撥一下,真的捅出簍子來了又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于是第一反應是故作無辜的翹著尾巴跑遠。
【懂了,你自己都沒想好要不要暴露,所以做了又沒有做全!
系統難得聰明一回,搖頭晃腦的總結。
姬野凌抿了抿唇,沒有反駁這種說法。
雖然事實是他出于難得的于心不忍,給了琴酒最后一次抽身的機會,將選擇權交到了他的手上。
只要琴酒對玫瑰沒有那么在意,沒有看出來julep人格之下那些微小的差別。
那么他就不會給琴酒遞出這份劇本。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將來他騙完感情和人氣,就沒關系了。
可琴酒看出來了,起了疑心。
兜兜轉轉,他們無意識間都還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那么姬野凌也就不能逃避。
姬野凌給過他選擇的機會了,是他自己選擇了這個結局。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給琴酒畫個餅,先把眼前這一關糊弄過去。
大哥你嗅覺失靈了,這就是滿眼是你會搖尾巴的狗狗沒有錯。
姬野凌下定決心重新抬起眼,明亮的眼瞳像是漾起波紋的星海。
而最珍貴的那顆星星現在就在他眼前。
他點了點頭,猶豫一瞬后,回答對方的問題,“會痛的。“
琴酒在聽到這句話時,眉心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不置一詞。
姬野凌緊接著輕聲解釋道。
“可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慣用手是左手,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受傷的事情!
“我是你手中可以斬斷一切阻礙,無所不能的刀。”
“這是我對于你的意義,也是我活下來的理由!
“刀如果會像普通人一樣受傷,那就失去他的威懾力了!
姬野凌慢慢的,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這些話。
“至于叛徒……”
“可能因為我最近和警察呆久了吧,身上難免沾染了他們的氣味!
說完之后,他對此感到不滿一般厭惡的皺了皺眉。
這就是他針對琴酒剛才的懷疑做出的所有解釋。
車里的氣氛陷入了一片死寂,一時之間,無人說話。只有前方火車壓過鐵軌傳來的轟鳴噪音。
姬野凌眸子始終沒有離開過琴酒身上。
他仿佛完全沒有想過琴酒會不相信自己的說法,也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琴酒的左手已經探進了身側的大衣口袋中,里面放著那把他從不離身的[伯][萊][塔]。
琴酒的右手虛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修長有力。
他開起車來,和萩原研二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如果說萩原研二像是花花公子,車在他手下是一件行云流水的華麗藝術品。那么琴酒就是殺伐果決的暴君,方向盤是他用以勒住野獸咽喉的韁繩。
現在他的指尖正一下一下輕點著方向盤的中央,陷入沉思判斷之中。
這個審判的過程被拉的極長,短短幾瞬卻像是過去了很久。
車里的氣氛是繃的極緊的弦,現在顫顫悠悠,瀕臨斷裂。
系統感覺自己呼吸不暢,快要窒息。
車里唯二的兩個人卻全然沒有受到這種影響。
姬野凌悠哉游哉的歪了歪頭,從最初通過后視鏡偷瞄,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著身側之人輪廓分明的側臉。視線帶著燎人的炙熱溫度。
手賤貓又狗狗祟祟的伸出了他的爪子,這里撓一下,那里撓一下。
最終,琴酒做出了判斷。
“咔嚓”的子彈清脆上膛音在車內響起。
黑洞洞的槍口在轉瞬之間已經隔空直指向了姬野凌。
現在他們處于平交道的路口,前方是飛馳的可以擋住一切視線的火車,保時捷兩側都貼有防窺的車窗膜,槍上裝有□□,至于剩下的那點聲音則會被火車的轟鳴與汽笛聲遮掩過去。
換而言之,琴酒現在完全可以解決自己,不用擔心任何問題。
那根一直繃緊的弦在一剎那間悄然斷裂,狹小空間里的氣氛一觸即發。
系統已經嚇傻在了原地,緊緊閉上了雙眼,它不明白姬野凌的說辭是哪里出了紕漏。
還是說,琴酒本就對他產生了懷疑。
姬野凌抬頭掃了一眼槍管,眼神平靜,不起波瀾。,
片刻后,手撐在身下冰冷的皮質座椅上,如慢動作一般,一點點挪動身子,像是悉悉索索的小動物一般試探著向著身側之人的方向緩緩貼近。
在這個過程中,琴酒始終沒有任何表示,也并沒有拒絕姬野凌的靠近,只是不動生色的冷眼旁觀他的動作。
某一個瞬間,他們之間距離無限的近,近到姬野凌可以聞到對方身上飄來的煙草味道,與一點淡淡的雪松木氣息。兩者混合交融在一起。
讓姬野凌無意識的想到了落雪后萬籟俱靜的松濤林。
最終,隨著一道極輕的震動。
姬野凌低了低頭,將前額抵在了冰冷槍口之上。
這個距離,子彈距離他只有短短一根槍管的長度,只要身前的人扣下扳機,那么他無處可逃,必死無疑。
姬野凌沒有說話,只是行動間無一不在向對方傳遞著一個訊息。
——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拿走我的命,我不會反抗,因為它本就屬于你。
【艸,你干嘛!】系統睜眼時看到這一幕直接瘋了。它不知道這瘋子還有點自毀傾向,現在開始直接擺爛。
[我在賭。]
姬野凌確實在賭。
他記得在紐約單人篇的后續彩蛋里,他在得知自己要被放逐大阪而情緒激動時。
琴酒也是這樣將槍管抵在他的額上,隨后那具身體的情緒就漸漸平復下來。
姬野凌猜測這個動作應該不僅僅代表著殺意,它在琴酒與自己之間一定有其他的寓意。像是某種無聲的安全詞一樣,會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使用,是他們二人之間一種不宣之于口的默契。
嗚——”的一聲汽笛長鳴,火車長蛇狀的身影漸漸遠去,信號燈重新轉亮,道閘欄桿緩緩升起。
姬野凌沒有抬起頭,但能感覺到[伯][萊][塔]的冰冷槍管從他的前額挪開。
有人重重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姬野凌面上維持那份執拗又認真的神情不變,坐回原位,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
他賭贏了。
這確實是他們之間獨一無二的安全詞。
相反,只要剛才自己表露出絲毫害怕的情緒或者試圖再多辯解兩句,才是真正的暴露。
保時捷重新啟動,優秀的引擎在短短幾秒之內,就將速度提升上去,遠遠甩開了身后的車流。
自始至終,琴酒都沒有說自己信或者不信,只是仿佛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將剛才的質疑就此翻篇。
下了山路,駛過高架橋,前方再拐一個路口,就會進入古樸典雅的京都市區。
姬野凌需要在這里下車,改乘地鐵回去。
他不能被柯南看到自己從琴酒車上下來,那真是有幾張嘴都解釋不清的世紀難題。
保時捷緩緩停在了路邊黃線畫出的停車位上。
現在是小學館暑期活動的放學時間,一群看起來年紀比柯南大一些,戴著小黃帽身穿短褲的小學生,蹦蹦跳跳的排成長隊,從車前經過,穿過街心的十字路口。
姬野凌看著這支隊伍在心里吐槽。
這才是正常的小學生的暑假生活。
某位踢足球炸衛星的小學生那是夏威夷特工訓練營出來的王牌學員。
他偏了偏頭,準備道別,卻發現琴酒的視線也和自己一樣,停落在那群小學生身上。
只是他的目光里沒有半分溫度。
“你剛被我帶回來的時候,也和他們一樣能鬧!
察覺到姬野凌在看自己,琴酒沒有分給他視線,只是像回想起什么一般,用不經意的口吻淡淡說道。
低沉的聲音如破冰時潺潺的河水流淌在寂靜的車內,他的語氣中有一絲無奈。
姬野凌以為這是琴酒對他的補償,是對于剛才懷疑他的一種委婉安撫。俗稱打一個棒子,再給一顆甜棗。
他笑了笑,剛想接話。
腦海中卻突兀閃過一段影像,明晰的記憶隨著琴酒的話,返還給了他一個瞬間。
姬野凌在這片記憶中看到了一個十一二歲的紅發孩子
——這具身體幼年時的模樣。
漆黑房間里,黑暗中只能看到幾件基本家具的輪廓。房屋的主人只是將這里當成一個短暫的落腳點。所以整個屋子冰冷空蕩,沒有半點生活氣息。
他低垂著頭,坐在那條長沙發上,懷中抱著一個沙發靠枕,臉上是一片沒有情緒的漠然,像是陷入了休眠的精致人偶。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終于動了一下,卻僅僅是給自己換了個姿勢。
在抬頭的瞬間,姬野凌看到了他的眼神,那不是人類應該有的眼神,比起人類更像是一種死物,目光里是空無一物的漠然。
他的眼神是閃著寒芒的出鞘刀劍。姬野凌在看向他雙眼的一瞬間,感覺自己也像是被隔空刺到了。
鑰匙轉動鎖芯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中響起。
沙發上的小小身影,在聽到這道聲音時,像是被人重啟了電源一般。
他歪了歪頭,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后,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熟門熟路的繞過茶幾,走到玄關。
門被人輕輕從外面打開,明亮如水的清淺月光也一并從門外灑了進來,映亮門外之人亮銀色的長發。
——是琴酒。
“歡迎回來!
姬野凌看見年幼的自己靠在門口仰著臉,生硬的擠出了這句話。
說完之后,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夠好,于是臉上冷漠的表情浮現出了一絲生動的人性化懊惱。
進來的人明顯比他要高的多。他重重揉了一把等在門口的小孩的頭發,伸手帶上了門,伴隨著輕微咔噠落鎖聲,房間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里的兩個人都有優秀的夜視能力,所以誰都沒有打開客廳里的燈。
寒夜的涼氣與一絲微弱的血腥氣,從進門之人的身上源源不斷的飄來。小孩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走著走著就停下了腳步。
琴酒覺察到他的目光,一邊脫下黑色大衣掛到客廳的四角衣架上,一邊頭也不回的簡短解釋了一句。
“別人的血!
身后那道一直盯著他的灼熱視線消失了。
琴酒從上衣的口袋中抽出一個牛皮紙質的文件袋,向身后遞去,姬野凌伸手接過。
文件袋上還殘留著未散盡的火藥與硝煙的味道,證明它被人和[伯][萊][塔]放在一起過。
姬野凌將它打開,抽出了里面幾張薄薄的紙張。
是一系列證明身份的資料,住民票,醫?ǎ踔吝有護照。幾乎所有戶籍需要的身份資料證件都在這里了。
他拿著那一摞資料愣在了原地,抬頭看向琴酒,目光里有些困惑。
“自己收好!
琴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后,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抽走了他手中的那一疊資料,重新裝回了袋子里。
“明天開始,你就離開這里,去別的地方生活!
琴酒低沉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
年幼的姬野凌似乎沒有聽明白,只知道自己要離開這里被送到另一個地方了,于是歪了歪頭,像幼犬一樣眷戀的蹭了蹭撫摸過他頭發的那只手掌。對方的掌心里,還帶著外面寒夜的涼氣。
“你不再需要我了嗎?”
如果是長大后的姬野凌,可以將這句話用千百種方式說出來。熟練的調動表情與情緒,讓它聽起來像是撒嬌,像是懇求。讓人忍不住答應他的要求。
可現在的他,并不會這些。
姬野凌看著記憶中的那個小孩子,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也只是用冰冷的語氣問出一句。還因為語調生硬,沒有起伏,硬生生的將問句說成了肯定句。
“我不需要現在的你。”
琴酒垂下森綠色雙眸冷淡的看向面前的小孩,毫不留情的否定了他的價值。
“我可以成為你的刀,我能幫上你。我是0號,我有能力幫你清掃掉所有敵人。”
姬野凌似乎有些挫敗。低頭自言自語的喃喃。
“這個名字也一并不需要了。”
“姬野凌——你的新名字!
琴酒說到這里,低頭掃了一眼小孩,勾了勾唇角,眼中劃過一抹笑意。
“你的第一個任務是把自己藏起來,去做一個普通人!
“你有更好的未來,不僅僅止步于這里,你不會一輩子藏在這個幾寸房間里像把刀一樣活著。”
年幼的姬野凌目光錯愕的看向琴酒,似乎不能理解他這種想法。
他做好了準備,沒有心的活下去,誰需要他,他就效命誰。
即使渾渾噩噩,但最起碼他能為自己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現在他效命的人跟他說,你要去你自己的未來。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他抬起了眼,目光中是害怕就此被拋下的不安。
“如果在這之后你沒改變想法,再回來找我,當我的刀,我會需要你!
琴酒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一種無聲的誓言與保證。
琴酒沒有答應什么,對于活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這些都是隨時都可以棄之如履的東西。
他也并不需要一把沒有靈魂的刀。
所以他會送姬野凌去外面的世界,去見識世界上千百種生活方式。
等零號親身感受過那個世界之后就會知道,普通人安安穩穩的一生究竟是什么樣子。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隨時在身上帶著刀,睡覺的枕下也不用放著槍。
無需活于擔心殺與被殺的恐懼之中。生活中最大的危機僅僅源自于失戀失業。
他會在那個世界里尋得他的靈魂。
如果在這之后他仍愿意回來的話……
“一言為定!
姬野凌看見記憶中自己重重的點頭。
他反應過來了,這是自己這具身體小時候的記憶。
0號,聽起來像是實驗體的數字編號。
或許他這具身體本身就是酒廠搞出來的實驗體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琴酒帶走了他。
給了他一個嶄新的名字與一段嶄新的未來。
姬野凌的大腦里在轉瞬之間,電光火石般掠過了不同的猜測,最終歸于一個答案。
這具身體小時候跟個無心機器人一樣的性格也叫鬧?
幾乎是在想明白的同時,唰的一下,姬野凌的冷汗就遍布了全身。
琴酒剛才是在詐他,他的懷疑根本沒有打消。
他已經頂在嘴邊快要脫口而出的那句附和,就這么打了個轉吞咽下去。
“我只是聽從你的指示學著去做一個普通人罷了,我現在學的不好嗎?”
姬野凌極輕的笑了一聲,有些驕傲的抬頭瞇了瞇眼。
琴酒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
他做的很好。他的玫瑰,在他們分開的日子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確實有好好的長大了。
然后如承諾過的那般,回到自己身邊,為自己所用。
他是他親手鍛造出的最好的一把刀,也是唯一的一把。
姬野凌不打算繼續呆下去了,多說多錯,他準備溜了。
他打開了車門,盛夏嘈雜的蟬鳴聲如潮水般涌進了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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