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答，現在的你和小時候一樣，煩人的很。”顧繆的語氣一如平常，沒有太多余的煩躁或不忍。

        顧瑱好像對這樣的回答早有預料，但這并不妨礙他難過“…為什么？可我們小時候明明很快樂啊…而且，我把你當成我的姐姐，你為什么…”他說的每一句話聲音都很低，好像每一個字都粘在嗓間很難出聲，尤其是最后三個字“…討厭我。”

        “也不是討厭你，就只是覺得，有你沒你都一樣。”

        “回去吧。”顧繆話音落下便關上了門。

        只留顧瑱一個人在門外，喃喃出聲，“有你沒你都一樣…”他好像只是在機械地重復著顧繆的話，這句話很好理解，但他念了好幾遍也沒懂。

        小時候他們的關系確實是極好的，顧瑱和顧繆就像所有的姐弟那樣，打打鬧鬧，卻又相親相愛，而顧瑱，他甚至比任何弟弟都要來得稱職，顧爸爸帶他出去買東西他從來都是要雙份，而且會把東西都留到顧繆出現的時候再拿出來，一起吃，一起玩；自己攢的零花錢也都用來給顧繆買喜歡的東西；不管兩個人是因為什么事情發生了爭執，他永遠都是先認錯的那一個，被打也不會還手。

        顧繆收拾好情緒，坐在客廳等了好一會兒，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才起身出了門。

        顧繆懷著忐忑的心情剛在公安局的大廳坐下，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去哪兒你要是再逃課，你信不信我開著警車去逮你!”

        劉益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行了，老劉，別生氣了，我沒打算逃課!書包都帶了，這不是路過進來看看你嗎？”

        或許是顧繆的目光太過直白，劉益也向她這邊看過來。

        “顧繆你怎么…來這兒了？”劉益狐疑著問出口，問話的同時腦海里閃過顧繆和他打架的畫面，倒也不是非常意外。

        劉益:“你不會是有暴力傾向吧被人告了？嘖，看吧，這年頭，像我這么紳士的人很少了。”

        被他稱為老劉的人伸手拍了一下劉益的后腦勺，“快閉嘴吧你，滾。”

        劉益:“不是，這我同學，我關心關心她出什么事兒了。”

        “就是不想去學校是吧”

        劉益:“嘖，你看你這就狹隘了。”

        “同學，你先來值班室。”劉警官對著顧繆說到。

        劉益跟在顧繆身后一起走了進去，在對上對面劉警官冷厲的目光時劉益自如的回應，“我陪她一起報案。”

        顧繆沒有閑工夫陪劉益做戲，沒有搭理他，而劉警官似乎把她的沉默當做了默認。

        “你有什么需要幫助嗎”劉警官的聲音比剛才溫和了一些。

        “嗯。”顧繆的回答有些遲疑。

        “可以詳細的說一下嗎？”

        顧繆抿了抿唇，開始敘述:“昨天晚上我八點四十分離開學校，到學校附近的一條小路上，具體什么時間我不清楚，等我走到一半打算原路返回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拉住了我，他還有兩個同伴，他們試圖侵犯我…”

        劉益的神情嚴肅起來，意外地看著她，她描述的事情分明是很嚴重的，換成一般的人都是哭著說出來的，但她始終保持著沉著冷靜，甚至條理清晰。

        “當時，”顧繆停頓了一下，“還有一個人在旁邊錄像，那個人還說了一句你不知道你這個視頻能讓我賺多少錢。差不多就這些，還有些細節如果你問的話，我或許還能想起來。”其實是顧繆倒希望不用說得更詳細。

        劉益和劉警官對視了一眼，劉益正襟危坐著，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此事非同小可。“他們…侵犯你了嗎？”

        這也正是劉警官想問的，他正想著怎么措辭，便被劉益搶了先。

        顧繆對上劉警官的目光，說的盡量嚴謹，“他們試圖侵犯我，并且已經采取了措施，但最終沒有成功。”顧繆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描述出當時那個場景，說實話她不太想說的那么詳細，但如果劉警官要求的話，她會說。

        “可以詳細一點嗎？你說的有些籠統。”

        顧繆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桌面上，“他當時跨坐在我身上，我的手被他抵在墻上，他…”顧繆思索著接下來的那句話是不是用撕字更有沖擊力，但事實上他也沒有那么做，因為當時她根本就沒有抵抗的余地，他能輕而易舉的脫掉她的外套，“他脫掉了我的外套，再然后他就突然倒在了地上，因為有人趕來制止了他。”描述完之后，顧繆抬眼看向正在寫著什么的劉警官。

        “那個人能來給你作證嗎？”劉警官停下筆。

        顧繆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不著痕跡的移開了視線，“我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子，和他沒有聯系，但我有很有力的證據。”顧繆將手機遞向劉警官。“這是他們當時錄像的那支手機，我拿回來了。如果解得開密碼的話，就可以看到我剛才描述的畫面。”

        劉益眼疾手快的接過手機，接受到對面人犀利的目光只好悻悻地遞給他。

        劉警官瞪了劉益一眼，接過手機，“好，你在這里簽個字，然后有消息我通知你。”

        “謝謝。”

        劉益跟著顧繆出了公安局，“你今天上午沒來學校是因為這個嗎？”

        顧繆:“嗯。”

        劉益:“你和你家里人說了嗎？”

        顧繆:“沒有。”

        劉益:“好吧，我能理解，畢竟發生這種事情，你應該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而且家長們最愛小題大做，擔心的要死。”停頓了一下，“但是，你為什么會想要報案，我的意思是，如果換作其他人，她們應該不會想要更多的人直到她們被…”

        顧繆的神情很認真，“在我走進那個小道之前就已經聽說過那里可能會有變態的消息了，說明除我以外也有別人遇害過，只有我出示證據報了警，他們才會被抓起來，才不會再有其他人遇害。”

        劉益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用什么來形容她呢，大概就是溫柔又強大，包括那天和他打架，她總是在做一些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顧繆感覺劉益應該沒有什么要說的了，便主動開口，“我先走了。”

        “好。”劉益目送著顧繆離開便轉身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顧瑱時不時地拿出學生證來看看，內心陷入了矛盾，想見她又不想見到她。

        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朝她的班級走去，“同學你好，顧繆在嗎？”

        “顧繆!”那人在教室里喊了一句，沒見回應，又對著門外的顧瑱說到:“她好像出去了。”

        劉益剛好上完洗手間要進教室，“什么出去了，她今天沒來。”打量著顧瑱，“你找她有什么事兒嗎？”

        顧瑱對上劉益的目光，微皺了眉，“沒什么。”

        顧瑱走出校門后停住下腳步，朝小路那邊望去，轉頭對著楚緒和陸昕言說:“我今天從小路走，繞一下。”

        陸昕言攬著楚汶的肩也轉了方向，“一起吧。”

        走進小路，顧瑱下意識地看向之前顧繆被害的位置。

        陸昕言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質問顧瑱，當時不就是因為你才讓顧繆一個人走的嗎？如果當時你什么都沒說，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就根本不會發生了。

        “你后悔嗎？”楚緒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讓顧瑱的身子一僵。

        后悔啊，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顧瑱的聲音也很輕，“嗯。”

        直到那個熟悉的窗戶亮起了燈，顧瑱才從花壇邊起身，“走吧。”

        街邊的路燈把顧瑱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他沉悶的心情一樣長。

        從余暉到月色當空，不知道是因為天色襯托還是怎么樣，楚緒覺得顧瑱悲傷的神情好像沒有余暉時那么濃烈了。

        顧瑱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她算是我的姐姐，我們曾經生活過一段時間，我和她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三歲的時候我爸爸和她媽媽相愛了，但沒過多久，我爸爸去世，她媽媽就把我們兩個送去了爸爸的好友家里，可沒過多久，她媽媽就帶著她離開了，再沒有出現過。”

        “她們是我當時唯一的依靠，我把她的媽媽當成自己的媽媽，把她當成我的姐姐，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可她們卻把我丟下了…”

        陸昕言的疑惑太多了，“可是她不就在這個城市嗎？而且還是你們以前住的地方。”

        顧瑱:“嗯。我在等她們找我，向我道歉，或者是向我解釋。”

        楚緒:“那你今天中午去找她，你們說了什么？”

        顧瑱低垂著頭，“什么都沒有。”

        陸昕言皺了下眉，“那你見到顧繆她媽了嗎？她們就什么都沒跟你說嗎？”

        顧瑱:“她家里只有她一個人。”

        陸昕言沒想明白，“那她媽去哪兒了？”

        顧瑱:“我不知道…我一直都覺得，是她媽媽把她帶走了，她只要她，不要我。”

        2016年4月6日陰

        他今天問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問題，如果非要讓我對這個問題做出正面回答，我會說沒有，因為我確實從一開始就打定了要遠離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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