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買的家具不少，黃花梨的床椅桌子往房間一安置，看著既貴氣又大方。
  這兩天，蘇晴身邊的白芷和紫珊，帶著幾個粗使仆婦，將宅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蘇晴趁著沈湛還沒去大理寺辦差，準備把暖房的日子定在明天。
  蘇家那邊，蘇夫人是一定要請的，還有與自己要好的裴思煙。當然還有吳編修夫婦。
  蘇晴擬了個單子，又寫了好些請帖。
  她正忙著宴客的事，白芷走過來道：“少夫人，大夫人來了。”
  白芷說的大夫人就是沈夫人。
  蘇晴料到他們搬出來后，沈家那邊會有人過來。但沒想到，第一個來的會是沈夫人。
  她知道沈夫人過來，應該是有話想跟沈湛說，便對白芷道：“將沈夫人請到花廳，我去通知夫君。”
  沈夫人在花廳等了一會兒，沈湛神色平靜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從前沈夫人不是沒仔細打量過沈湛，但是以前看他是自己兒子，即便長相不似自己，也能覺得這事不重要。
  但沈夫人如今知道了真相，再看到沈湛，第一次生出他確實與自己沒有半分相似的感覺。
  她撫養了十年的兒子，確實不是她的血脈。
  望著沈湛那張清逸出塵的臉，沈夫人心頭復雜得很。
  即便沈湛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十年來的朝夕相處，卻是不能輕易抹殺的。
  而且因為沈大老爺冷待她，沈夫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湛身上。而沈湛確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沈夫人也知道，沈湛其實并不熱衷名利，可他為著自己的處境，還是努力讀書考科舉。
  沈夫人想到這里，心頭一軟：“大郎搬出去這幾日，莫不是與我生分了，怎么連母親都不叫了。”
  沈湛抬頭看向沈夫人，臉上少見地流露出一絲愧疚之色，“是我無顏面對母親。”
  他本以為沈夫人是興師問罪而來，已經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但沒想到沈夫人的態度是出奇的柔和。
  沈夫人含淚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當年我生產時傷了身子，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有孩子了。”
  “你我雖無血緣關系，但我好歹撫養了你那么久，這母子之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沈夫人憐愛地看向沈湛，“而且你當年那么小，這事說到底也跟你無關。”
  老太爺雖然偷換了她的孩子，但好歹給了她一個沈湛。沈湛出息又聽話，沈夫人實在沒什么可抱怨的。
  畢竟老太爺就算不偷換孩子，她的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沒有孩子，對沈夫人意味著什么，她太清楚了。這也是她今日來找沈湛的目的。
  “對了，我知道翰林院的俸祿比較少，這兩張銀票，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沈夫人從荷包里取出了兩張五千兩的銀票。
  沈湛卻婉拒了：“母親不必給我銀子。老太爺在去世前，給了我一筆銀子，足夠我花費了。”
  沈夫人也不勉強，將銀子收了起來，“我倒忘了這事。老太爺那么疼你，肯定給你留了不少東西。”
  “只是老太爺生前就沒跟你提過你生母的事嗎？”
  沈夫人這么問，是出于好奇。
  老太爺把這事瞞得太緊了，她還真不知道一向端正古板的老太爺會納外室，而老太太竟然會捏著鼻子認下此事。
  沈湛搖頭道：“祖父從來沒提起過此事。”
  他還是沒能改口，仍舊是稱呼老太爺為祖父。
  不過他生母的事，除了沈老太太提過，其他人都不知道。
  何叔可能知道，但他此時不知去了哪里。
  沈夫人這么一問，沈湛才想起來，如今他的身世已經大白，那么可以從沈老太太那里打聽到何叔的下落了。
  宅子里的下人還是太少。
  不過還沒等沈湛向沈老太太要人，第二天沈老太太就讓人送了兩張田莊的地契。
  來送地契的是沈潤。
  他心情復雜地看著面前的沈湛，最后還是如以前一樣喚了他一聲“大哥”。
  沈湛從沈家搬出去后，沈潤才知道了他是老太爺私生子的身份。
  本來按照輩分，他應該稱呼沈湛為“小叔”。
  但沈潤叫不出口，他想沈湛也不會喜歡這個稱呼。
  果然沈湛并未糾正他的稱呼，只淡淡道：“老太太還說了什么嗎？”
  沈潤道：“祖母說，這兩個田莊本來就是老太爺為你生母置辦的。所以她現在把兩個田莊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
  “還有何叔那邊，祖母已經讓人去通知了。要不了幾日，他們就回來了。”
  沈潤輕聲道：“祖母說，雖然你搬出去了，但你怎么說也是沈家的血脈，將來要是遇到困難，只管張口。祖母不會不管你的。”
  “你替我謝我老太太的好意。就說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將來必定不會忘記老太太的回護之情。”
  沈潤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朝著沈湛深深行了一禮，“我爹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

  沈湛淡淡道：“不必。他是他，你是你。我將來肯定不會因為他，給你在官場上下絆子，這個你可以放心。”
  “但若要我原諒他。”沈湛冷聲道：“請恕我做不到。以后請他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沈湛能接受沈老太太的隱瞞，能夠和沈夫人做回母子，但唯獨沈二老爺暗害過他一事，沈湛絕不會選擇原諒。
  沈潤此次前來，也有替父親求情的意思，但看沈湛的態度如此堅決，便知道此事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自家親爹做了那樣的錯事，沈潤也沒臉面繼續替他求情。
  同樣，他也再沒臉面待下去了。
  沈湛對沈潤并無芥蒂，還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參加宴會。
  沈潤婉拒道：“我還要去康郡王府接柔兒，還是下次吧！”
  宋柔如今已是康郡王府的常客。沈潤因為與宋柔的關系，現在也與康郡王世子走得比較近。
  沈湛送他的時候，沈潤便多提了一句，“大哥，如今朝堂上，康郡王府的聲望越來越高，想必要不了多久，康郡王世子就有可能被立為儲君。”
  “大哥在翰林院頗有才名，康郡王世子早就想讓我把您引薦給他。要不要找個機會，大家一起聚一聚。”
  沈湛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我不想摻和立儲一事，若是康郡王世子再提起此事，你替我推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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