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言有片刻怔愣，那石門沉重無比，少說也有近千斤，他們三個就這樣憑著一身蠻力撞開了。

她向來飄飄渺渺的心，突然涌起融融的感動來。

背上的堂凌恢復了些許力氣，自己跳下來，攙住迎上來的蔡云的手。

“先出去吧，這里以后會重新建一座塔，也不算白燒一回。”

“好，先走。”

她剛邁出一步，就見前面的堂凌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轉身，笑意盈盈看著樓言。

“來者是客，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樓神醫，不如請你這幾位……朋友，全都去陰陽門小住幾日如何？”

司鈺沒說話，目光看著樓言懷里的周玄。

厲驟本就住在陰陽門，也沒有說話，黑眸里隱著擔憂，不知樓言身上是否帶著傷。

閻一戴著面巾，看不清表情，只是殺手的本能讓他一直對這個樣貌普通、周身氣質卻危險的女人保持警惕。

樓言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早在八年前和守胤在溫泉里沒日沒夜、日日夜夜的時候，她的節操就已經全部掉光了。

聞言，她只是平靜看著幾人征求意見，“你們有時間嗎？”

司鈺當即點了頭，閻一也嗯了聲算作回應。

這下堂凌笑得更開懷了，任由蔡云扶著她走。

“那就請吧。”

回到陰陽門，堂凌叫人給司鈺和閻一都安排了住處，房間特意都在樓言同一個院子里。

樓言先是把周玄送回了他的院子，又替他把脈查看一番，確認他沒有受傷，這才放心下來。

“公子你好好休息，這幾日也不要斷掉之前給你開的藥，補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周玄沒有說話，在樓言起身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樓言停下來看著他，以為他是在塔中被嚇壞了，于是又坐下身，耐心安慰他。

“公子別怕，周決已死，你們會順利回京的，往后不會再有什么顛簸，公子你也能得償所愿，過自己想要的舒心日子了。”

這也是樓言多次幫助堂凌的原因，她是三皇女，手握重兵，哪怕女皇沒那么看重她，她在京中的地位也不會太低。

堂凌答應了要庇佑周玄和周記，最起碼也會敲打護國大人。

周玄只是護國大人的兒子之一，想必不會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兒子，在明面上得罪三皇女。

周玄看著樓言處處妥帖、為他考慮的樣子，心中卻生出無限慌亂。

她對他當真就沒有半分愛意，只是在償還過往欠下的債。

一旦這筆債了結，她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些，周玄手都在顫抖。

八年過去，樓言已經變成了江湖中的俠士，武功高強，心智上乘。

看今天那幾個男人就知道，樓言很受歡迎，追求她的都是些能人志士。

而自己呢？自己不過是個病秧子，連自己的意愿都無法左右。

沒有地位，沒有什么上得了臺面的身份，怪不得她不喜歡……

周玄指尖輕顫，緩緩順著樓言袖子摸到她的手腕。

他抬起頭，脆弱的脖頸透著病態的蒼白，眼眸含著霧氣，像清晨林間的朦朧。

“大女……”

樓言以為他哪里難受，趕忙彎腰下去，兩手隔了衣物扶著周玄的手。

“公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

她關切的眼神清澈見底，不含一絲曖昧，周玄鼓足勇氣想說的話頓時都哽在吼間。

他有什么資格……去求她不要離開呢……

明明一直都是她在護著自己。

周玄倉皇垂眸，劇烈咳嗽了起來。

樓言趕緊替他順氣，又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個藥囊，放在周玄鼻間。

周玄怔然的眼神落在藥囊上，時刻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讓他遍體溫暖。

最起碼，大女還是會關心他。

兩人之間的羈絆，是其他所有人都無法相比的，只要變得有用，變得和那些人一樣厲害，說不定……

周玄慢慢止住咳嗽，他故意將腦袋靠在樓言懷里，樓言沒有顧得上注意這些，耐心替他裹上外袍。

“公子不可再多思多慮，要放松心情才能更快好起來，咳嗽多了也是傷肺的，我叫竹石替你熬些糖梨水來，公子最近多喝些吧。”

“咳咳……有勞大女。”

周玄貪婪又小心翼翼地輕嗅著樓言身上的味道，想讓這一刻無限延長下去。

他會有機會的。

從周玄那里出來，外面就站著四處張望的周記。

見樓言關上門，她才故作若無其事地走過來，仿佛剛剛那個想偷窺的不是她一樣。

“那個……你們在里面聊了挺久哈……”

樓言一看她就是有事要說，不免覺得現在的周記，搓著衣服、眼神飄忽，和初次見面時那個飛揚跋扈的二世祖完全不同。

“也沒聊太久，就是公子身體不好，往后你還得多費心照料。”

“那是自然。”周記撓了撓頭，又吞吞吐吐地開口問道，“那你接下來會去哪？有沒有喜歡的地方？你想去京城嗎？”

一番話說完，周記覺得自己太過扭捏了，完全不像個大女人，簡直給女人丟人。

她又輕咳兩聲，趕緊追加了一句，“我只是擔心我七弟的身子，畢竟是你一手調理好的，京城路遠，萬一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樓言笑著搖頭，“不會出什么岔子的，我會把該注意的全都告訴竹石，回京后照常找醫師調理就好。”

“……這樣。”

周記以為樓言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不免有些郁悶。

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以前態度惡劣，性子又紈绔，讓她記恨上了？

不，樓言不是那種記仇的人，否則她就不會一次次幫自己了。

樓言看得出來周記的不好意思，她估計沒什么朋友，也沒學會好聲好氣跟人講話。

她也不再逗弄她，認真開口。

“我還有事，暫時不會去京城，往后有機會來京一定登門拜訪，到時還望大女不要嫌棄才是。”

周記面露喜悅，“當然不會！誰敢嫌棄你我把他拖出去喂……微微教訓他一下，小懲大誡……”

樓言笑出了聲，周記看她笑了，也慢慢跟著笑起來。

她狐朋狗友一堆，但是經歷過生死共患難的只有樓言一個。

不論以后如何，她都希望還能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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