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趙鵬和一臉麻木的喬諾來到楊博青的辦公室，此時楊博青已經換好了法袍。
“做完操了？”楊博青看都不看趙鵬。
“呵呵是啊，您剛才找我們？”
楊博青遂面向喬諾：“喬雅，你的制服沒有做出來所以還不能上庭，不過待會兒你倒是可以熟悉一下。”
“熟悉一下……什么？”
趙鵬插話道：“我的工作。”
楊博青點點頭：“嗯，我之前的書記員離職，他的工作都是由趙鵬兼任，你來了之后趙鵬就解放了，所以今天你要看好，這個庭就算你們交接了。”
喬諾頓時緊張起來，看一次就交接？不是吧？！
喬諾惴惴不安地跟在抱著一摞材料的趙鵬身后，走向法庭。
“緊張嗎？”趙鵬問。
“有一點兒。”
“學校之前沒組織過旁聽活動？”
“……我可能是對法庭有敬畏吧……”
“我當初也跟你一樣，習慣就好了。”
“嗯。”
這時倆人走過一扇玻璃門。
喬諾問道：“法庭是不是要走出那個玻璃門才能到啊？”
“不用。法庭分前后門，我們從后門進，參與訴訟的人則從前門進。”
“……你不覺得這很有形式感嗎？法官和當事人雖然可以通過玻璃門見到彼此，卻被涇渭分明地隔絕在不同的世界，只有開庭才會真正面對面……”
“不會啊，被涇渭分明隔絕的只有正義和罪惡！”
為什么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這么沒有說服力。如此想著，喬諾已經走到了法庭門前，只聽“喀拉”一聲，法庭的門打開，一個嶄新的世界，隨即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而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法庭后面那幾乎座無虛席的旁聽座位。見有人進來，所有旁聽人都盯著看，喬諾瞬間變得局促起來。
她看向左側律師席，坐著一位胡子拉碴，頭發也蓬蓬的中年男人。他雙手環抱，瞄了一眼趙鵬和喬諾，見不是法官便繼續闔目養神起來。
而當喬諾望向右側公訴人席時，卻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坐在席上的這個身穿黑色筆挺西服的男子，很是似曾相識！很快喬諾便想了起來——他不就是在幾周前抓過自己的那個男人嘛！！
他怎么會在這里？再看向牌子，公訴人？公訴人是干嘛的？
見到喬諾，李旭堯也有些訝異。不過身處法庭，喬諾并未有太大反應，李旭堯也很快恢復了平靜。
在李旭堯的右側還坐著一個年輕男子，此時他正無所事事地左顧右盼，好像和這起訴訟毫無關系。
趙鵬這時向李旭堯點頭示意，看來他們之前認識。隨后趙鵬便來到一張放有電腦的桌子前坐下，并示意喬諾到后面的旁聽席坐好。喬諾遂快步來到旁聽席，像個開場之后才進入電影院的觀眾，邊道著“不好意思”邊擠到空位子前，一屁股坐下。
剛坐下，她就看到在正前方的墻上掛著一枚巨大的國徽，而在國徽正下方的審判席上——中間主審法官席，兩旁并排的陪審員席——還空空如也。不過除他們之外其他人都已落定，法庭頓時肅靜得嚇人！
喬諾望了眼李旭堯，發現他現在已經把注意力完全轉回到手頭的文件上，只見他將材料摞得規規整整，差一點都不行。喬諾又望向趙鵬，這個剛才還在跳操的人，此刻也嚴肅得判若兩人。
整理好手頭的材料，只見趙鵬站了起來：“現在宣讀法庭規則——1、服從法庭指揮，遵守法庭禮儀；2、不得鼓掌、喧嘩、吵鬧、隨意走動；3、不得對庭審活動進行錄音、錄像、拍照，或者通過發送郵件、博客、微博等方式傳播庭審情況，人民法院許可的新聞記者除外；4、旁聽人員不得發言、提問；5、審理過程中，訴訟參與人或旁聽人員擾亂法庭秩序的，審判長有權訓誡，責令其退出法庭，嚴重者將處以罰款，直至追究刑事責任。宣讀完畢，全體起立！請審判長、陪審員入庭！”
“嘩”！包括李旭堯和喬諾在內，法庭上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側門隨之打開，身著法袍的楊博青首當其沖走了進來，而后跟著兩位陪審員。步上審判席，他們不慌不忙的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待身后法官、陪審員就位，趙鵬再次發話：“坐。”
參與訴訟的人們這才陸續坐下。
趙鵬接著轉過身：“報告審判長，法庭工作就緒，請開庭。”
聽到書記員匯報，楊博青拿起了右手邊一個棕色的錘子——喬諾定睛瞧去，這個錘子她曾在喬雅的寫字臺前見過——看來是法槌沒錯了。
只見楊博青舉起法槌，向下敲去。
“噹”！
楊博青的動作幅度不大，但在偌大的法庭之上，卻發出如暮鼓晨鐘一般的響聲！喬諾頓時像被冷水激到一般，身體應聲繃緊！！
楊博青朗聲道：“葭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一廳，現在開庭。帶被告上庭。”
法庭后門隨之打開。兩個法警帶著一個身形消瘦、穿橘黃色囚服、雙手被拷的男子走了進來。喬諾目送著這個看起來近四十的人來到法庭中央的被告席，一個黑色、帶有枷鎖的椅子前。
待站定，被告怯生生地瞅著楊博青。而楊博青卻面無表情，罪犯在他這個久經“沙場”的老法官眼中，與豆腐已沒什么區別了吧。
楊博青按照庭審例行規則問道：“被告人叫什么名字？”
王海張口回答：“￥%*@&。”
在場所有人無不為之一愣，嫌疑人說得這是方言嗎？完全完全聽不懂！
這時，公訴人右側的那個年輕人幫被告人口語翻譯：“被告名叫王海。”
喬諾心說原來他是翻譯。
楊博青繼續問：“這個名字和身份證、戶口上的一致嗎？”
王海回答：“一致。”（注：為行文順暢，非特殊情況，王海話語均漢字表述）
“年齡。”
“29歲。”
才29？喬諾對此很是訝異。
“家庭住址。”
“溫州嶗縣熱泉村。”
“文化程度。”
“初中肄業。”
“工作。”
“在家鄉務農。”
“之前受到過什么刑事處罰嗎？”
“初中打架斗毆被拘留過，也就是從那時起輟學的。”
“這次被批準逮捕是什么時候？”
“今年3月25日。”
楊博青拿起起訴書：“檢察院的起訴書收到了嗎？”
“收到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三條的規定，本庭今日在此依法審理由葭南市中級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被告人王海涉嫌故意殺人一案。擔任審判長的是刑一庭法官楊博青，也就是我本人，會同人民陪審員張鷺、李延廣組成合議庭，由趙鵬法官擔任法庭記錄。由葭南市中級人民檢察院檢察官李旭堯出席支持公訴，由葭南市新鑫律師事務所陳文彬律師擔任你的辯護人。根據法律規定，第一，你在法庭上依法享有回避的權利，也就是說如果你認為上述人員與本案有另外關系，不能公正審理這個案件，可以申請換人。”
“不回避。”
“第二，你有申請新的證人到庭、調取新的物證或者申請重新鑒定的權利；第三，在法庭辯論階段，除了律師為你辯護之外你也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第四，在辯論結束之后，你還有最后陳述的權利，有什么意見都可以發表。”
王海在翻譯說完之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下面進行法律調查，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在楊博青說以上話的時候，趙鵬便在電腦前飛快地敲打庭審記錄——主要是為了讓喬諾注意到自己的“英姿”——其速度從觀感上來說還真不亞于喬諾。然而喬諾此刻卻完全不在意趙鵬，而是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案子上——什么速錄不速錄的，在好奇心面前全都是浮云。
公訴人李旭堯于是拿出起訴書，宣讀起來：“經依法審查，現查明，被告人王海于2019年3月24日22時許，在本市慧銘東路瀛海街心公園內用尖刃菜刀攻擊被害人葉姝，致使被害人當場死亡。王海事后躲藏在葭南南站附近的客來旅館107房，欲乘火車于翌日逃回老家溫州嶗縣。經群眾報警，警方趕在被告登車前將其抓獲。認定上述犯罪事實的證據有物證、書證、證人證言、法醫鑒定及被告人供述。本院認為……”
就在起訴書還在宣讀的當下，被告人王海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毫無預兆地朝著庭上的楊博青大喊起來：“#￥#￥#%#%￥……&**&%￥#￥#……%#￥#&*&%%￥！！”
現場一時嘩然，兩邊的法警頓時挾住他的胳膊！
“噹”！楊博青用力敲打法槌，王海像是被震懾到，頓時收了聲！
楊博青詢問翻譯：“他說什么？”
翻譯：“他說——我不認識這個女人，是這個女人想要攻擊我，我才選擇自衛的。”
在場眾人無不驚訝，喬諾清楚的感受到這起殺人案的審理，將不亞于一場戰役。
Ⅱ
砂
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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