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
“被害人謝芝癱瘓十年，下肢無法活動，但并不意味著上肢無法活動。可以想見意欲行兇的蘇大可在給母親灌下毒藥的時候如果遭受雙臂的抵抗，那一樣是件困難的事。但有了這根繩子就不一樣了。”
魏宇泰覺得勢頭有些不對！
李旭堯拿起繩子：“蘇大可之所以買這根繩子，就是因為事先想到了母親有可能不會就范，所以他有必要用這根繩子在母親萬一反抗時捆住她，從而徹底實施自己的弒母罪行！！”
魏宇泰立即反駁：“不可能！蘇大可就算在案發當日買了這根繩子，也是用來自殺的！！”
“可那捆繩子從買后就一直沒解開、系到現在，我請問蘇大可在死者身邊整整躺了一宿，怎么就不解開它上吊？！如果像你說的那樣，蘇大可是為了愛而決定舍棄一切來給母親一個痛快，那為什么他還要在當天去買生活必需品，去買一條在生活中根本用不到的繩子？！”
魏宇泰一時語塞。
“這說明這根繩子根本就是用來挾制被害人的！而蘇大可也并沒有把殺害母親當做終結，自首更是博取同情的手段。他想要繼續茍活，就因為有你這樣顛倒黑白的律師在！！”
魏宇泰：“我抗議！！”
“殺人就是殺人，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成為奪人性命的借口！生命只有一次，殺人的生者能夠口口聲聲說法律冰冷，可誰給死者以溫暖？！對于那些再也無法蘇醒的生命來說，正是因為有冰冷的法律，才能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正是因為有冰冷的法律，才能讓罪犯談虎色變！！正是因為有冰冷的法律，我們才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這里，說一聲——”李旭堯直指蘇大可，“你有罪！！”
聽到這里，蘇大可緩緩閉上了眼睛。
而魏宇泰，竟一時啞口無言！！
第一次庭審結束，旁聽的人陸續從法庭里走出，那些本是來聲援蘇大可的鄰居們，此刻卻都沉默了。
李旭堯收拾完案頭的東西，起身走向辯護律師席上的魏宇泰：“再見，魏律師。”
“這個案子還沒有完。”魏宇泰只顧收拾東西，看都不看李旭堯，言下之意，我還會做足功課。
李旭堯旋而又望向了遲遲沒有走的喬諾，片刻，便帶著助手離開了法庭。
喬諾隨后來到了魏宇泰身前：“他很厲害是不是？”
“你把這句話留著下次問他吧！”魏宇泰說著拎起公文包，快步走了出去。
而這時看守所的車已踏上歸途。
車內，蘇大可靠在椅背上，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法院的自助食堂，擺出的菜品有中餐也有西餐，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法院的工作人員們排著隊，頗有秩序地選取著自己的午餐。
楊博青也在其中，剛盛了一份土豆燉牛肉，就感覺身旁吹來了一陣風！
“楊老師！”
楊博青瞅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喬諾：“吃飯也不用這么積極吧？！”
“不是吃飯啊，我有事想問您！”
“先打飯去。”
“哦。”
打完飯，兩人面對而坐，喬諾也終于有機會道出問題了：“您怎么看這個案子？”
“你已經是正式的書記員了，該我問你。”
“我？”
楊博青一邊吃著一邊等著喬諾下文。
“我覺得有疑點！蘇大可因為照顧母親被單位辭退，母子倆僅靠房租過活，日子肯定不富裕，可我剛才看了眼卷宗，發現那張購物小票上花費的總金額有六百塊之多，一次性花那么多錢不太合常理。”
楊博青自顧吃著。
“而且按照李旭堯的說法，蘇大可買東西是為了繼續生活之需，那他為什么要自首？應該潛逃才對吧！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蘇大可的殺人動機。李旭堯自始至終沒有說清蘇大可的殺人動機，而魏宇泰說蘇大可是為了讓母親減輕痛苦才殺人，但這樣一來他應該沒有負罪感，又干嘛自首？”
“也許他覺得母親終歸是死在自己手里，萬念俱灰之下想接受懲罰呢？”
“但那樣的話不就應該自殺嗎？怎么說繩子也都買了。”
“可繩子卻一直沒有用。”
“對啊，他為什么要買繩子？”
突然，喬諾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說道：“楊老師，我想明天請個‘病假’！”
“啪”！魏宇泰將公文包重重摔在了沙發上！
Grace隨后走了進來：“怎么了？”
“李旭堯這個王八蛋，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你接這個案子本身就是強扭的瓜。”
“那我也要贏！就是這個案子我必須贏！！”
“你是在對人不對事。”
“沒錯！”
“Anyway，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回到辦公室，李旭堯坐下剛靜了靜心，喬諾今日在法庭上那無言的表情便立時閃過腦海，本想趕緊翻看卷宗，讓自己不去想，結果可剛翻了幾頁腦中便浮現喬諾的那句話——
“我絕不會辭職。”
甩甩頭，李旭堯起身給自己倒水。
這時范嘉怡走了進來：“回來了。”
“嗯。”
“聽說不錯哦。”
“我助手跟你說的？”
“剛剛在飯廳。”
“沒什么，還早著呢。”
“看來不用我提醒你了。”
“當然。”
“……見到喬雅了？”
“干嘛這么問？”
“我只想告訴你，不要因為私事影響了工作。”
“我知道。”
“走了。”
見范嘉怡出去，李旭堯很是無奈，他喝了口水，結果還把嘴燙了：“嘶！”
走出李旭堯的辦公室，范嘉怡多少有些惆悵，自己喜歡的人糾結于別的女人，而喜歡自己的人卻因為誤會有所疏遠。她苦笑一聲，自己作為女人或許真的不夠格。
而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范嘉怡接起：“爸，干嘛？”
“閨女，還是上次那個事啊！”
“什么事？”
“相親的事啊！”
“我掛了。”
“別別別啊！閨女，我知道你眼光高，但那個男的真的很好，爸爸求你見他一面好不好？”
聽到父親的哀求，范嘉怡看上去似是動心，但下一秒，她就把電話掛斷了。
“煩。”
喬媽媽抬頭仰望，只見在她面前的是一棟公寓樓。
見自己要去的房間還亮著燈，喬媽媽定了定神，便向樓門口走了過去。
從電梯出來，又在昏暗的走廊上走了一會兒，喬媽媽來到一扇門前。
靜靜聽著，里面有電視的聲音傳出。待深吸一口氣，她敲響了房門。很快屋里便傳出了一個老女人的沙啞聲音。
“誰啊？”
“是我，小尹。”
“你來干什么？”
“……我想看看老師。”
須臾，房門打開，一個眼眶深陷、皮膚蠟黃、蓬頭垢面的胖老女人探出了頭。甫一見到她，喬媽媽頓時一凜：“您怎么成這個樣子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老師呢？”
“我要糾正你——第一，我先生不是你老師；第二，他已經死了。”
“死了？什么時候？！”
“這跟你有關系嗎？”
“他是我先生的老師，當然有關系！”
可當老女人聽到喬媽媽的老公后，頓時歇斯底里起來：“你不要提他！我老公都是他害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們果然有交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師母，我的大女兒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
“……！”
“她當初選擇學習法律我就感覺她沒有放下，現在更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師母，她已經失蹤好多天了，之前只給我留了一個字條，說她全都知道了！！”
聽罷，老女人像個老巫婆似的笑起來：“呵呵呵……這就是報應……”
“但她是無辜的！我必須要找到她！！師母，既然老師和我……和那個人有來往，您就一定能知道……”
“我不知道。”
喬媽媽卻揪住老女人的臟衣服：“您知道！！”
老女人不言不語。
“求求您，告訴我！！”
“……我真的不知情，我先生死前，什么都沒告訴我。”
聽到老女人的話，喬媽媽頓時被絕望包裹！少頃，她漸漸松開了手：“……打擾了……”
說著便向著來時的方向，失魂落魄地走去了。
望著喬媽媽落寞的背影，心有戚戚的老女人嘆了口氣，遂又叫住了她：“小尹。”
喬媽媽回頭望向她。
“你聽說過康維健生物科技制藥公司嗎？”老女人問道。
“沒有，怎么了？”
“我先生生前，一直都在這家公司工作。”
魏宇泰坐在辦公桌前，苦苦思索破敵之策。可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于是便查看電腦里的資料。
這里面有掃描的本案起訴書副本、辯護綱要、證物照片、案發現場照片等等等等。而就在他有一搭無一搭地瀏覽的時候，一張照片頓時映入眼簾！
那是蘇家院子外墻的照片，只見墻上刷著一個醒目的紅色大字——“拆”！
“……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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