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颯颯，吹得兩人有些涼，藏在一旁的人終歸控制不住走了出來，抖開懷中的皮裘輕輕為他披上，然后抱住他，臉埋到頸里，“夜里冷，別涼著了。”

　　空青抬手覆上肩上的柔荑，一股冷浸感傳來，他不由得皺起眉頭，“站了多久？”

　　澤蘭搖搖頭，悶悶地道：“沒多久。”

　　這等氣氛，蘇蔴十分知趣的起身告辭，端著藥碗離開了。

　　回到屋子里，燭火搖曳，昏黃的火光將居室映得暖洋洋，十分舒暢。

　　“回來了？”

　　仲腆正坐在床沿打盹，見人回來招呼了一聲。

　　“嗯。”她點點頭，大致收拾了一下，也上床躺下。

　　守夜任務完畢，仲腆吹熄了蠟燭，在地上鋪好的被褥上躺下睡了。

　　空青是對布局氛圍注重極了的人，哪怕一間客房也布置得精心細致，六尺寬的沉香月洞門罩架子床邊掛有流云羅帳，帳上繡有金絲祥鳥，栩栩如生；四柱雕鏤花枝柳條，古樸大方；榻上置青瓷玉枕和細軟羅衾，柔軟舒適，仰躺在床上，眼及之處盡是雕刻而成的民間故事。

　　蘇蔴最初也新奇，看久了倒也乏了，畢竟不是興趣之人，偶爾欣賞欣賞就夠了。

　　她望著床頂發呆，剛才聽到的故事也實在是不好消化，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換了自己，應該也會很糾結吧。

　　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她也實在困得緊，想到明早還得起來給城主換藥，十分珍惜時間地趕緊倒下睡了。

　　……

　　時間過得很快，每天重復的生活沒有一點新意，如今傷者痊愈，也到了該告別的日子。

　　通往陸地的升降機在地震中損壞，仲腆哪會弄這些，絞盡腦汁花了很久才大致修好，雖然站上去遙遙的挺嚇人，但起碼不會真摔下去了，他叉腰大笑頗有成就感。

　　蘇蔴和仲腆提前了幾日去知會城主。那兩人正在院子里談天說地，其實也只有澤蘭一人在滔滔不絕，空青不常開口，溫柔地笑著，靜靜地聆聽。

　　她說明來意，澤蘭拉著她很是不舍，而空青沉吟了一下，淡淡道：“這樣也好，盡快回到你的世界，不然覬覦你的人會越來越多。”

　　“覬覦我？”她一臉茫然。

　　空青也有些奇怪，看向仲腆：她自己不知道？

　　仲腆微微頷首：嗯，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為她解毒，血一觸上我便知曉了。

　　她不知道更好，能少去很多煩惱。

　　兩人眼神交流，一時沒人說話，安靜了下來。

　　蘇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哪有話只說一半的道理，是人都有點好奇心嘛，特別是關于自己的，她真是心癢癢得厲害。

　　空青拉過澤蘭，與她十指交握轉移話題：“空了的地下城已經沒了存在的意義，這也許就是新生活的開始；多年來我們不曾遠離這里，如今我想帶她去不一樣的地方走走，去人類世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在那里重逢。”

　　“真的嗎！”澤蘭開心地擺擺手。

　　“啊……是啊……去我們那兒？”蘇蔴有些驚喜，瞬間被帶走了話題，“那就太好了，真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澤蘭跳過去抱住蘇蔴，“一定會再見的，記得要等我們哦！”她期待極了，只有他們兩人一起四處云游，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幸福接踵而來，她感覺自己心跳得快要從嘴里蹦出來。

　　幾天后，四人一同登上升降機，重新站在了太陽的腳下。

　　距離初入地下城已經過去三月，暑夏早已告別了大地，初秋的微風吹在身上仿佛一只溫柔的大手，悠悠的，很愜意。

　　空青指向西邊說：“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走，盡頭便是大海，渡海而去，就是翼族的領地了。”

　　蘇蔴點頭答應：“好的，謝謝你。”

　　“自此一別，不知哪日再見，希望有緣再會。”空青拱手了個作揖，然后轉身朝不一樣的方向離去。

　　澤蘭抱住他的手臂一起，一步一回頭，高高舉手揮動道別，笑得非常甜蜜。

　　分別是件不好受的事，蘇蔴感覺鼻子有些酸，吸了吸，站著沒動。

　　仲腆拍拍她說：“走吧，又不是不會再見了。”

　　是啊，又不是不會再見了，有緣終會再見，何況城主想要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蘇蔴向著兩人的背影也學著拱手作揖，雖然姿勢并不怎么標準。接著她回過身，一把撈起仲腆的手腕，放大了音量豪放道：“走！咱們也不能落后了！”

　　正午的太陽掛得老高，將兩邊四人的影子朝著不同的方向拉得越來越長。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分別是再會的開始。

　　另一邊，空青突然停住腳步，取下肩上的包袱，里面高高杵著一個卷起的卷軸。

　　“怎么了？”澤蘭不明所以地問。

　　空青但笑不語，抽出卷軸，扯了結繩緩緩打開，只見畫上一張熟悉的臉慢慢展現了出來。

　　澤蘭驚訝地捂住嘴，感動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這……”

　　“我想親手將你最美的模樣畫下來，可每每畫完都覺得不盡如人意，這是我最后畫的一張，也是最滿意的一張，”他把畫卷完全攤開，畫上之人兩眼靈動，笑靨如花，“如今終于畫完，送予你，希望你喜歡。”

　　“我喜歡！我太喜歡了！”澤蘭一把抱住空青，哇哇大哭起來，“以前我嫉妒你掛在房里的那人，每年生日都許愿你給我畫幅畫，你總是不置可否，我還以為你嫌我煩……”

　　“傻丫頭，”他輕撫她后背，為她順氣，“以前我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但現在不同了，我會努力去學，一切都不能再阻礙我們。”

　　愛者，伴之，窮其一生而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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