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同的冬夜很冷，冷風嗖嗖的刮著，冬夜天上沒有月亮，連星星也隱藏起來了，沒有一點光亮，漆黑得像鍋底一樣。子平在自己的炕鋪上瞇瞪了一覺又一覺，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瞬間就醒了，他想著自己近來精神緊張，中午喝了點酒，從傍晚就開始犯困了，晚上勉強喝了點粥吃了個饅頭，素素收拾完就去素嬋那邊去了，他給爐子添炭捅旺了爐子，打開收音機，聽著窗外的風聲，慢慢的合上眼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覺醒來下炕出院方便了一下，冷的蜷縮著身子跑進來，又鉆進被子里，等屋子溫度升上來，又合上眼瞇瞪了一會兒，等頭腦徹底清醒過來時，他抬手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夜間九點半了，子平伸出手關了一直在播放的沙沙作響的收音機，起身用涼水洗了把臉，腦子頓覺得清醒的一個利殼，撩開窗簾看看夜晚的城市，遠處霓虹燈閃爍，路燈通明，隱約還能聽到大街上走街串巷的人們依然興致高昂穿行叫喊著。

　　“月亮到哪里去了？去約會美麗的姑娘了嗎？”子平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腦海中想起電臺女主播說的這句夜話欄目中的開場話，想起白天素嬋說的讓他去提親的話，他不由自主的臉紅了。才想起素素不知道回來了嗎？她那間屋子爐子火還著的旺嗎？便轉身向素素屋子走去，敲了敲門推門進去，順手打開了屋子里的燈。

　　“誰？”素素猛得從被窩里爬轉起來，小背心很短，露著誘人的肉色，素素看見是子平，放心似的馬上又鉆進被窩去，問子平有事嗎？

　　子平愣了一下說：“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過來給你屋子里架架爐子添添碳。你一個人回來也不言語一聲，我好去接你，這么黑的天，你真夠膽大的。”

　　“姐離這里三步地也不遠，再說你吃飯時候眼皮都打架了，姐那里就一個大炕，我睡在那里不方便。姐的小子大了，懂事了。”素素說著反轉過來身子，爬在枕頭上，把頭埋在裸露的雙臂上，對子平說：“今兒天干冷，你幫我架架爐子吧。”

　　子平正站在地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挺尷尬，聽到素素這么說，便把地下封好的爐子重新捅旺，不一會兒，爐子被夜風抽得呼呼的著起來了，屋子里頓時熱起來了。素素拍了拍炕沿對子平說：“估計你先睡的不瞌睡了，說會兒話吧，夜這么長，真難熬。”

　　子平只好背轉著素素靠在炕沿邊上，沒敢看素素熱得把漂亮的小腿露在被子外面了。

　　“子平，素嬋姐今兒說的話你聽真了嗎？她說酒盅量米量不盡人，你給她量一下，你敢不敢去我家說親去？”素素看著地下閃爍著的爐火問子平。

　　子平點著頭，沉吟了一下說:“這事也沒個敢不敢的，就是怕讓人家笑話你，一個正式的大學生，找了個農民。我倒是無所謂，怕人們議論你。”

　　“別說別人，就說你吧，你敢承擔就行，窮富不怕，怕的是認不清人。”素素一字一頓的說著，在枕頭上把下巴說的一點一磕的，看來她也不輕松。

　　子平小聲說：“我說不好自己的心思，但知道自己沒壞心眼兒，就怕對不起你，跟著我受苦受累受窮，說到底我終究是個農民，唉。”

　　“你犯啥惆悵呢，誰不是三窮三富過到老，農民就不是人了？你也算從咱們老家里出來的佼佼者，自強自立、勤勞吃苦，忠實可靠，有別人不及的長處。”素素總結著子平的長處，若有所思的評說道。

　　子平說：“我長得老面，看上去有四十歲。還沒娶呢，就讓人家以為我是二婚呢。”

　　“呵呵呵，”素素反轉過來身子平躺著笑起來，對子平說：“把爐子幫我封好吧，熱的受不了，捅開了是熱的快，封住了是涼的快。等明年你安個暖氣片吧，干凈還沒灰塵。我睡了，你也睡吧。”

　　“好，好，”子平答應著立起身子，才覺得腿有些麻木了，便重新填好煤，封好爐子，把地上的暖瓶放在炕頭鍋灶邊，給素素倒了一杯白開水，關上燈，掩好門，進了自己屋里。

　　子平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火爐邊架煤邊烤火，爐膛里燃燒的火焰映照的子平臉龐發著黝紅色，像一面人面青銅古鏡子。

　　素嬋家也是一樣，孩子們入睡后，她和高潤福才洗漱完畢鉆進被窩里，高潤福自然的光著身子緊抱著素嬋的腰，生怕素嬋跑了似的，素嬋摁住他不老實的手小聲說：“你看今天我把素素和子平的事挑破了合適不合適？這事不能再拖了，馬上又過年呀，我想過了，爹媽的工作還得子平家人去提說，明媒正娶正面切入才對。”

　　“嗯，嗯，你說的對著呢，素素這閨女比你還有主見，關鍵時候能自己做主，小心生米做成熟飯了，到時就不好收場了。”高潤福嘟噥著說，厚重的大手不老實的在素嬋身上上下游動著。

　　素嬋被高潤福的動作習慣了，放松的享受著，舒展著身軀配合著，用力拍了一下高潤福的光屁股說：“你們男人思想真骯臟，什么事也往這上面想，就是有了事實還能咋了？男女平等嗎，至于丟人顯眼嗎？唉，女人難呀，很多女人感慨的說：在婚姻上聽了父母的那是生活，自個選擇的婚姻也許是個墳墓。”

　　“老岳父又愛錢又愛面子，里外都講究，子平這方面差點兒，后生人品是沒得說，別的咋說呀？”高潤福眼迷離起來犯困了。

　　素嬋掉轉過來身子和高潤福面對面，嘴里悄聲罵著：“你這個白眼兒狼，我爹媽那兒對不住你了？你有錢還是有面子，不是把我嫁給你了？說話不靠譜，我爹主要是不想讓素素再嫁個農民了，好呆她還是個中專生，姊妹五個，都找了個的農民湊成了一把手，是他老人家的心病呀。”

　　高潤福就怕素嬋責備數念他，趕緊討好似的扳起素嬋的大腿，賣力的使著力氣，素嬋在高潤福的沖擊下幸福的閉著眼不再說話了。

　　子平昨夜清醒了大半夜，今早反而睡了個大懶覺。熱烘烘的屋子，溫暖的被窩，讓他睡的回爐覺格外香甜，做了一個接一個的夢，醒來時都出了一身大汗。要不是素素進來“唰”一聲拉開窗簾，熾熱的陽光直射進來，晃的子平連眼也睜不開，素素過去掀起子平的被子，大聲嚷嚷著說：“睡死呀，大后生家的，還賴炕，忘了早上別給你添碳架爐子了。”

　　子平光著手臂和雙腿尷尬的忙穿衣服，才知道是素素早上給他捅旺的爐子，怪不得屋子暖和如春呢，使他睡到現在。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問素素：“幾點了？”

　　素素說：“都八點了，太陽曬屁股了，還做不做生意了？以后可不許這樣。”

　　子平一聽趕緊去洗漱，跑到院子里開始查看庫房，今天也怪，沒有一個前來進貨的客戶，他轉悠著思量著怎么應對這種形勢。二野人又過來了，這次是他自己過來的，他和子平說晚上想請子平、素素和素嬋一家人吃頓飯，表示一下熱情。子平說能借給他錢來周轉就感謝不盡了，沒必要非要吃喝請客。

　　二野人說他能借給子平二十萬，但期限是一年。主要他現在想在大同開個分公司，手頭也用錢。子平一聽很高興，又要去抱二野人，嚇得二野人轉身就跑，對子平說晚上在附近的酒店等著他們。子平進了屋子問素素去不？素素說去吧，人家借給你錢有人情呀，可是素嬋姐不好說，要不叫上楊帥小倆口子吧，子平說你安排吧，就騎著自行車上街去了。

　　大同的大街上人流攢動，非常熱鬧，盡管冬日天氣干冷，但依然擋不住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和激情。做買做賣的，吆三喝四的，雜耍賣藝的，南腔北腔，還有唱歌演藝街頭獻唱助興的，人們對生活的歌唱和期盼充滿了大街小巷。

　　子平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走著，他留心的看著大街兩旁商家店鋪搞的各種促銷活動，心里琢磨著自己如何能夠把自己的生意推介出去，他聽廣播常說：“好酒也怕巷子深。”看來不搞促銷和宣傳真的不行，可他做的是建材倉儲兼批發，怎么才能開拓市場，穩定客源，著實讓子平費盡了心思。

　　這時，一群穿著緊身衣的姑娘們舉著各種品牌衣服的招牌招搖過市，走幾步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停下來跳段熱身舞，吸引路人過來圍看。子平看著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興沖沖的返回去，找到素素說，想搞個促銷活動。素素被子平的想法嚇了一跳，對子平說：“花錢就是雇一群女子亂跳亂扭一氣，自個圖個紅火熱鬧，根本沒人留心你在干什么。”素素并不贊成子平這樣來搞促銷宣傳。

　　子平激動的心勁被素素說得涼下來了，問素素有什么高招？總不能這樣干等著客戶主動上門吧，素素想了想說：“咱們和朋友們商量一下吧，人多主意多，尤其是你村的那個左曉剛，走的地方多，說不定會有好主意呢，所以這頓飯一定得吃好他。”

　　傍晚時分，子平帶著素素和楊帥小倆口來到二野人指定的飯店，二野人和薇薇迎著風在飯店門口等著他們，看見他們過來，便問素嬋一家人怎么沒來，子平正想說沒告訴她們，素素卻搶著說：“姐姐家里孩子們小子在上學，她要哄孩子，姐夫看店，根本顧不上過來，說謝謝他的好意，方便的時候再聚吧，”就把話圓回去了。子平心想素素真能編，根本就沒有通知人家素嬋呀。只好打住口不說了。二野人倒也不在意，只是說他就是想和老鄉們聚聚，沒別的意思。子平告訴二野人說自己想搞個宣傳促銷活動，苦于沒個好點子。二野人招呼著大伙入座，讓服務員上菜，然后讓薇薇給大家倒酒，想了想對子平說：“我現在做的這個行業全靠的是廣告全方位宣傳促銷，還要定期召開客戶見面會舉辦會銷，深入到用戶家走訪促銷，只要有利用空間就把宣傳做上去。你應該這樣去做，在廣播電臺、電視、報紙上開辟專欄，招租客戶品牌加盟，贊助公益活動，制作宣傳單，參與品牌營銷等，邊吆喝邊買賣才能做的起來。素嬋姐建議你做平民大路貨產品是對路的，這更適合這種促銷模式。”

　　子平聽著二野人的解說，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左曉剛這幾年來在外面闖蕩，確實思路和見解不凡。素素竟然從酒盒上撕下一片硬紙片來記著二野人說的宣傳方案，最后舉起酒杯敬了二野人和薇薇一杯，把二野人高興的連聲對素素說：“謝謝五姐，一看你就是個精明人。”

　　“精明人談不上，只是不糊涂，還能分得清你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素素鎮定自若又有所思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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