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塞北秋來，霜天寒角孤鴻落，江南冬去，熱土暖枝雙燕飛。”亞娟手里拿著一張當天的日報，坐在秋日的操場上隨意翻看著，文藝副刊專欄上登載的這一副對聯讓她面對著夕陽落山前的美景而浮想聯翩，她剛收到子安給她寫來的信，告訴了趙先誠夫婦的病情得到了好轉，同時還需要繼續放化療治療，他們已經租了臨時小屋做棲身之所，非常溫馨。同時訴說著對她熱烈的思念，亞娟現在的心情才好轉起來而不再惆悵。

　　電大學校從國慶開學后，學校就轉入正常的作息時間，每到下午放學，學生們跑到食堂哄擠著吃過晚飯，在還沒有上晚自習前，有一個多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操場上消遣散步、跑步打球，還有成人班搞對象的男女學生在成雙入對的走動著，盡管學校三令五申的要求不準談戀愛，可對于成人的學生們來說不過是一紙要求，初來有所顧忌，過了一段時日按捺不住早已萌動的春心，如同這秋陽一樣，在緊抓著熾熱的溫情。

　　學校操場外有座不太高的土山，山腰上有層層疊疊的梯田，收割完莊稼茬子的田野里滿地金黃，像是鋪上了一張金色的地毯，高高矮矮的大小樹叢的秋葉正在抖動著或黃或紅的顏色，不同的顏色呈現出濃淡、深淺的差別，呈現出斑駁的繽紛模樣，如此濃墨重彩的塞北秋天在這氣定神閑、宛轉悠揚中舞動著生命的音符，迸發生命的激情。

　　靜坐在操場上的亞娟如同這秋天一樣，秋水依依，波瀾不驚，既有小家碧玉的清麗，又有大家閨秀的賢淑，在橘紅色的秋日下，顯得那樣的純凈清澈，那樣的溫情脈脈，那條舞動在脖子上的紅絲巾炫目而觸動人心。就在亞娟陷入深思中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有一雙驚艷的眼睛在看著她，班長高尚志和齊曉梅也在操場上散步，他們是班委成員，正商議著班級活動方案，他們邊走邊談，當高尚志偶然抬頭看見了夕陽落山下亞娟靜坐的倩影時，心里猛得一振，不由的老沖亞娟坐的地方側目回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齊曉梅的問話。

　　齊曉梅奇怪高尚志的情緒變化，剛才他還談興勃發，現在怎么有點搪塞起來了？她也看見了亞娟的樣子，心里有點酸，便打住話題不再說話了。她朝亞娟喊了起來，正在靜坐走神的亞娟回頭看見是他倆，便回過神來到他們面前。

　　“班長你好，曉梅你也好，”亞娟放松的同他倆打著招呼。

　　“侯亞娟同學，聽齊曉梅同學說你是個才女呀，你能不能在班上組織個學社之類的活動小組，活躍一下同學們的氣氛，你看咱們成人班比應屆班顯得沉悶多了。”高尚志對亞娟說道。

　　不料齊曉梅沖高尚志說了一聲：“這是你說的，我沒說，那你們談吧。”轉身走了。

　　亞娟一看這情景，急忙攆上了齊曉梅，急聲問她：“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我根本沒什么興趣參加什么活動小組。”

　　“我知道你，我不是在說你，是說高尚志的尾巴有點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這是成人班，當個班長就飄飄然了，也不知道劉莎老師是怎么看重他的。”齊曉梅一邊說，一邊把手搭在亞娟的肩上，摟著亞娟的肩膀向教室走去。高尚志看著她倆的背影很失落，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只好自己向教室走去上晚自習。

　　塞北的秋天天空是澄明而安詳的，大多的時日是風清云淡，秋高送爽，在花香飄遠的日子里，亞娟在學校里追隨著秋的腳步，慢慢揀拾著純真的思念，盡情書寫著信件，寫給父母、寫給子安，寫給朋友，在信中把秋天的嬌媚與艷麗，勾勒著秋日獨特的韻致，帶著如許的美麗、詩意的傷感，漫步在漸變的西風里，愴然于年少回憶中……，在秋天里思考、孕育、成熟，以她那感性而鴻博的胸懷思考著一切。

　　一個晚自習課上，劉莎老師穿著渾身曲線美的牛仔套裝站在講臺前主持召開班會。劉莎用她甜蜜而發脆的誦讀音宣讀了班會主題：“我的學校與人生，”讓大家結合自己的生活、學習、和工作經歷暢談自己的感悟。先讓班長高尚志發言，其他班委成員發言，最后讓班上的同學按座位依次發言。

　　高尚志穿著西裝，顯得很精神，他像播音員一樣優雅的做著手勢，扶了扶金屬框的眼鏡，很有氣勢的對著全班同學作了自己的感言：他說他的人生一定要以學校生活為基調，把學習貫穿到他的整個人生過程，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歷，書寫出不甘平庸的人生篇章。他說的激情飛揚，眉飛色舞，很有主持人風范，他最后建議班上的同學珍惜學習時光，不要老看動畫片和打游戲機荒廢光陰，應該振作起來做些有益身心的事情。

　　聽到高尚志說看動畫片的事，亞娟臉不禁微紅了一下，她很多時候吃過晚飯，就和幾個女同學跑到班級教室里在上晚自習前看動畫片，有的女同學還把飯端到教室里邊吃邊看，她們這個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是生理年齡和心理年齡不一定同步成長的時期，有點童心未嘗不可的，怎么高尚志在班會上對這些現象提出批評來了？好多女同學心里對他有些異樣看法。

　　高尚志即興講完，劉莎老師帶頭鼓掌，也有幾個同學響了幾聲掌聲，高尚志有些失落的回座在自己的座位上，路過亞娟身邊看了她一眼，亞娟卻并沒在意他的眼神。劉莎老師介紹說高尚志是市電視臺的攝像師，來電大攻讀，為的是提升自己的專業水準，做電視編輯的多面手。劉莎老師說完，同學們都似乎在驚異的噓了一聲，高尚志臉上顯出一絲得意的表情來。

　　接下來班委成員依次發言，大家說的都富有激情，齊曉梅是文藝委員，她說她的生活經歷告訴她，做為女性，在社會和人生中，總要比男性付出更多的艱辛和努力，甚至會不被人所理解，她拿出一張紙箋，對著大家朗誦了她寫的一篇詩篇感言：

　　“我常想著，是誰在樽前月下，傳唱著幽香暗溢的詩篇？在互訴衷腸的香箋錦書中，輝映著青春少女的夢幻與嬋娟，是誰在風花雪月的夜色中，彈撥著情絲的琴弦？和應著詞客們婉約的情懷，于是就有了“照影沐輝，瓊漿茜光透，素手挽弦憶長秋”的詩句。人生風霜那些艱辛的女性，有了見秋霜而悲白發，見殘花而淚紅顏，見歸鴻而思故舊，見寒蟬而嘆余生，見秋風秋雨則更是“夜雨聞鈴斷腸聲”的無奈，那一條條生活的水平線，切割著她們的夢想成夢幻。”

　　齊曉梅這傷情的感言并沒有表達出她的喻意，但亞娟為她的才情所感嘆，不由的鼓著掌，齊曉梅用感激的眼光看了亞娟一眼回到座位上。劉莎老師對大家介紹說齊曉梅是縣電視臺主持兼編輯，這次來充電和大家一同學習，為的是提高自己的學歷層次和水平，希望大家從專業角度多向齊曉梅學習交流。

　　同學們對這樣的班會發言比較積極，就是坐在后面的那哥幾個，平時上課總是蔫里巴嘰的，下課就生龍活虎起來了，現在讓他們站起來說話更是赤紅著臉龐，說不出個什么來。尤其是抽煙很兇的那個臉上有胡碴的大男生，叫肖凱，他嚅嚅說了句：“來這里念書是大人們逼迫的，主要怕對象家瞧不起咱來，同時為調動個穩定單位拿個學歷。”同學轟地一聲笑了個全場，連拿捏的很嚴肅的劉莎也笑出聲來，對肖凱說：“你真實在，把自己的老底都抖出來了。”

　　肖凱卻認真的對同學們說：“咱們這個年齡了，誰也別笑話誰，我估計班上來念書的人八成是為了拿個學歷回去好找工作，反正我是有對象了，就等著回去結婚了。”

　　班上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劉莎老師收斂了笑容，對同學問道：“我們來了這里二個月了，我想問問同學們？肖凱說的是實情嗎？你們明確有了男女朋友的同學舉一下手可以嗎？”說完她掃視著全班的同學們。

　　后排有幾個男生舉了一下手馬上收回去，亞娟正想舉手，卻見齊曉梅在看著她，眼神怪怪的，而她的手也在做著舉手的準備卻沒有舉起來。亞娟便放開了手掌，沒有舉手。沉寂了片刻，劉莎老師看看全場同學說：“我不知道大家的具體情況，你們舉手不舉手都無所謂，我想告訴大家的是，無論有與沒有對象，在課堂和在社會上是兩碼事，希望大家能夠收心專業學習，區區的二年時光，除去半年實習時間也就一年半，再除去節假日和周六日，真正大家在一起學習不到一年時間，等你們重新走上社會，會對愛情和人生有了新的認識和思考的。所以你們現在的任務是學習和珍惜友誼，別的可以選擇，但這段同窗共處的緣分并不可能重來。將來大家走上不同的工作崗位，提起來這段同學情誼，應該很珍惜的，所以我提議同學們，請你們現在回過頭去或者是左右轉身，伸出熱情的手和你的前后左右同學互相握一下手，珍重和大家說一聲：你好，同學，請記住我的名字某某某。”

　　劉莎老師的這個提議讓同學們覺得很新奇，一開始不好意思，有的同學便主動的帶頭響應著劉莎老師的提議，向前后左右的同學們伸手握著說：“你好，同學，我叫某某某，請記住我。”不一會兒，全班響起一片熱鬧而響亮的握手介紹聲，這個特殊的班會活躍了氣氛，招惹的別的班級的同學們下了晚自習，聽到這個班熱鬧的說笑聲，都跑過來看熱鬧。

　　在劉莎老師宣布班會結束后，大家還興致勃發，有的調皮男生跑前跑后亂拉著同學們的手大聲說著那句話，惹得同學們哄笑著。亞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風吹爽，十分愜意，甚至感覺到微涼。高尚志走在亞娟后面，他緊走了幾步，和亞娟并排走在一起，對亞娟問道：“你好，侯亞娟同學，我叫高尚志，請你記住我。”

　　亞娟忽哧一聲笑了，仰起臉看著比她高出多半頭的高尚志說：“我知道，高班長。”

　　“我的人生就是珍愛生命，擁有真愛，簡單幸福，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感慨啊？”高尚志竟然把亞娟班會上說得感言記住了。

　　亞娟停住了腳步，想了想說：“我是從縣里來的，和農村人一樣，懂得知足，知道感恩。”

　　“還有你說話聲音低，成人說話要底氣足，有力量，這樣才能自信，尤其是女孩子更應該陽光些。”高尚志竟然點評起亞娟來。

　　亞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快步向前走去，高尚志又緊攆了幾步問亞娟：“劉莎問大家有沒有對象，你沒有舉手，你真沒有？”

　　亞娟突然覺得心頭一振，有點討厭高尚志，便徑直走了，把正有興致的高尚志站著沒動，嘴里還沖亞娟背影喊著：“你別生氣，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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