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立夏之后，塞北大地上開始接連下起了蒙蒙絲雨，這雨絲忽而飄渺不定，忽而驟然而至，讓人的心情隨著飄雨充滿了生命的期許。

　　又是一個清晨，昨晚下了一場夜雨，天安縣城興安鎮的大街上，上班的人們驚喜的發現，路邊的花草被雨澆的嬌嫩可愛，丁香樹散發著撲鼻的芬芳，讓人陶醉不已，行走在寬闊的大街上，空氣清爽，心情格外爽朗。

　　縣城西邊新開發的大馬路呈網格狀劃分著功能區，過去這片堿化了的土地經過新修道路的歸整，如同一本白描畫冊等著有心人來描繪美好的圖畫。按照縣委“十件實事”總體規劃要求，新區第一中學正在平整場地，加趕工期。連接新舊城之間的地段，也被一些有商機眼光的投資商在整體開發，這一切使習慣了生活慢節奏的居民們很不適應，白天黑夜的重型車過往聲、機器轟鳴聲，鬧騰到晚九點才收場，但居民高興的是，大街拓寬改造后寬敞多了，人車通行不像以前那樣擁擠不堪了，兩側的綠化帶栽種著丁香、槐樹和側柏相間，行道的青綠入眼的整齊美觀，撲鼻的香味誘人，吸引著清晨散步健身的人們留戀的放慢腳步走著，享受著這夏日生機，不肯提早回家。

　　但是還是在舊城的那座電影院里，坐滿了前來參加會議的各基層干部和生產經營單位負責人，這次會議規格跟上次三干會議一樣，只是這次還有駐村包扶干部參加，所以會場上黑壓壓的坐滿了人，這次會議竟然沒有掛會標，主席臺上就設有一個主持席和發言席，四大班子領導在臺下第一排就座，會場工作人員在清點著參會人數和對照著出席名單，查看有無缺席或者是頂替人員。

　　對于這樣別開生面的會議，參加過好多會議干部們覺得新鮮，如此簡單的會議還是第一次見識。九點鐘，隨著一陣鈴聲響過，會場肅靜下來了，縣政府王壽永縣長走到主持桌前拿起話筒就說：“同志們，按照縣委安排，今天召開全縣解放思想、優化發展環境動員會，會試議程有三項，一是先進典型發言；二是表態發言；三是姜鈺同志作講話。”

　　按照會議程序，依次上臺作典型發言的有生產企業先進個人、崗位能手、農民種養大戶等各條戰線的先進人物做了經驗交流，來自郭家店村的村支書老郭作為農村經紀人也做了經驗介紹，他緊張的哆嗦直冒汗，用土話連吆帶喝的講話引起了與會人員不時的哄笑，把賈亞芳弄的干著急沒辦法救場，按說讓他在鄉里提前預演了好幾遍講話了，還是沒效果。

　　典型發言也就是十人次，先進代表發言進行了一個小時，馬上開始了表態發言，作發言的是那些存在著“三亂”現象的部門領導登臺，平時這些有特權意識的領導干部們在如此眾多的與會人員面前來誠懇的剖析存在的問題，確實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他們也是憋的滿頭大汗，一身汗水，生怕被當場叫停，因為會前通知他們，必須當場把存在問題自我點透說清，提出整改措施，接受監督。這不是當眾自我打嘴巴嗎？但縣委要求是剛性的，做不到的或者是當場叫停的下場自行辭職，這讓他們怎么敢不用心來揣摩發言呢？但這些表態發言并沒有引起與會人員的哄笑或者是嘲弄，而是陷入了深思中，因為很多人原來并不清楚這些存在問題有結構性的矛盾，而且在身邊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的存在著，并影響著群眾的生活質量和社會感知，制約著經濟和市場的良性發展。

　　最后，姜鈺同志走上臺來，對臺下的各級領導干部和參會人員說道：“我們今天之所以召開這個動員會，是形勢所逼，發展所需的，過去需要重新立題認識，現在更要破題實干，未來經的起實踐考驗，不破除我們腦海中的陳舊思維，不打破制約發展環境的條規約束，我們是寸步難行的，我們各條戰線是個有機統一的整體，必須協調聯動，不能各自行事，壞了發展大局……，”接著姜鈺做了幾點要求，重申了任務和要求，做了動員講話。

　　會議到正午十二點正好散場，子安和子林也在開會人員之中，哥倆走出會場，商量著該去那里吃飯。孫子豪擠過熙熙攘攘的散會人群，拉住子林、子安哥倆，讓他倆和他一起回家吃飯，孫子豪在路邊買了些豬頭肉等下酒菜，等賈亞芳氣喘噓噓的四處來找子林時，子林早已沒了影子，再看老田鄉長早回家去了，來開會的幾個村干部和包村干部都聚攏在賈亞芳跟前，用試探的目光看著賈亞芳怎么辦？賈亞芳特別生氣老田的散漫，便讓大家跟她到就近的排骨館吃飯，她請客，但不準喝酒。

　　賈亞芳帶著開會的人員來到還是上次三干會散會后她和杜毅夫請客的排骨館，一坐又是二大桌，大排骨、莜面加糕上了好幾大盆子，大伙來開會的早，一上午早餓的饑腸轆轆了，于是大伙一頓低頭猛吃，很快一掃而光，賈亞芳一個月的工資就此報銷了。不過她心里挺感謝這些人員，能來開會的村干部和包村干部都是鄉村工作的能人，這些人都是鄉村工作的中堅力量，把這些人凝聚起來，工作才會有起色的。

　　在孫子豪家里，桌子上放著簡單的下酒菜，孫子豪愛人是高中教師，孩子已經上高一了，孫子豪介紹說他愛人和孩子在學校里吃飯，每天中午不回來吃飯。他今天正好和子林、子安開會，所以散會趕緊拉住了他倆，三個人邊吃邊聊天，孫子豪問他們哥倆今天的會有什么感想。

　　子安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正式會議，就說有點興奮，別的說不上來。

　　子林卻說：“連這次會半年連續開了二次了，上一次馮世昌書記剛開完沒多長時間就調走了，這次姜鈺書記又開這樣高規格的會議，不是另有調子吧？”

　　孫子豪笑著說：“縣委工作是講究延續性，不存在著誰另唱高調的問題。只不過馮世昌書記以三農扶貧攻堅為抓手，姜鈺書記以城鎮開發為契機，把三農扶貧工作為切入點，各有章法，但異曲同工，目的就是增加城鄉人民收入，培植稅源，增強發展動力，改變城鄉面貌。”

　　子安聽著這似乎有點說教的話語，便插嘴問：“這些年過來了，但感覺沒多少變化呀。”

　　子林趕緊扯了一下了安的衣袖，怕他書生意氣亂發感慨，這些年來，子林不自覺的形成了一種習慣，牢記人眾閉口、耳聽是從的古訓，即使是現在他面對著的是他的親人。

　　孫子豪看見子林的動作，便笑了笑對子林說：“子安有思想，敢直言，上次姜鈺同志讓我們部分常委傳閱了你們的考卷就看出子安的不凡見解，這方面比你有魄力，男人嘛，得有點直骨勁兒才行，老唯唯喏喏的咋干大事呢。你大小也是個鄉領導，還是家長，可不能拗了年輕人的天性呀。”

　　聽著大兄哥的教訓，子林憨厚的笑了，點頭稱是。

　　孫子豪接著說：“子安說的對，看似沒變化，其實穩定的發展時期就是變化，咱國家這么大，能吃上飯穿上衣就是變化，子安應該多看看黨報，學學哲學，發展需要從量變到質變的一個變化過程，通過時間解決來驗證成果，你看縣城開始有了大變化了，再過幾年，咱們都能住上樓房了。不用在這平房里篩灰倒碳了，這也不是姜鈺同志一來就是現成的，沒有馮世昌同志等前幾任領導的努力工作，一下子開張也不是現成的。子林，下一步鄉村的工作更面臨新的問題，可能會遇到很多的困難，像財稅改革，清欠債務，農民增收，普九工程等等，都是需要花錢來解決，一定得把上級政策摸熟吃透，那方面把握不好，就容易跑偏出問題。包括子安，經貿系統的改制工作馬上推進，那么多的職工再就業和社會保障問題都放在眼前了，只能推進，不能滯后，稍有停頓，趕不上政策扶持，就會錯失機遇的。就好比一支冰棍，最后只剩下一根干棍子了，奶油水早化沒了，國有資產白白蒸發不說，對全縣人民也沒法交待，對廣大職工也是不負責任的。所以經貿工作必須把職工利益放在第一位來考慮，企業改制是個系統工作，牽一發而動全身，必須慎重。”

　　孫子豪不愧是縣領導，對問題的前瞻性和艱巨性剖析的相當深刻，子安很少聽到關于對全縣全局性問題的思考，所以他對孫子豪充滿了敬仰之情。

　　從孫子豪家中出來已是下午三點多了，子安對哥哥說，“反正今天回不去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兒，晚上去子華姐看看吧。”

　　子林點點頭同意了，他說先別休息了，讓子安陪他去扶貧辦看看杜毅夫書記去吧，至從杜毅夫離開張家堡鄉就沒有回去過，做為老領導，子林決定去拜訪一下為好，反正下午時間還充裕，子安便陪著子林來到扶貧辦拜訪杜毅夫主任。

　　杜毅夫參加完上午的大會，下午馬上召開班子會，就縣上的會議精神抓落實進行了傳達部署，研究制定了下一步的工作任務。剛散會，子林和子安敲門而入，杜毅夫抬頭一看，愣住了，馬上站起身來沖子林走過去，沒有說話來了個大熊抱，激動的搖晃著子林的肩膀說：“子林啊，賢弟，早就盼你來看哥一眼啦。”

　　子林說：“杜書記，我是不敢忘記你，今天開完會就琢磨著來拜訪你了。”

　　“好好，你能不忘我，我是感動啊，子林，這位兄弟是？”杜毅夫指著子安問道。

　　子林連忙把子安介紹給杜毅夫，杜毅夫上下打量了幾眼子安，翹起了拇指，對子林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兄弟參加全縣干部公開選拔考試，名列前茅，榜上有名啊，只是和你對不上號，剛二十出頭，就當了副局級干部，很少啊，不得了。”

　　子安被杜毅夫夸贊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只好紅著臉站在一邊。杜毅夫把子林哥倆請到沙發上坐定，提起暖瓶給他倆倒茶水，然后沖子林說：“你們今晚不準回去了，既來之，則安之，晚上哥幾個暢飲一番，老哥我做東，說好了，不準走。”

　　杜毅夫不容子林說話，說直接安排了，突然賈亞芳從門外閃進來，笑著問杜毅夫：“杜書記，請子林哥倆我作陪行不？”

　　杜毅夫更沒想到賈亞芳會來看望他，竟然語氣哽咽著拉住賈亞芳的手說：“哎呀，兄弟姊妹們，我老杜看來還有點人味呀，難得你們掂記著我，太感謝了。”

　　老田風風火火的撞進來，上前握住杜毅夫的手說：“老領導，賈書記帶領我們來看你，吃水不忘挖井人吶。”

　　他的話引起一片大笑聲，老田自我解嘲的說：“家里的女人顯冷清，回去給她燒燒熱炕去。”

　　杜毅夫開了個冷玩笑：“老哥，你是把嫂子燒熱了，你冷炕了吧，哈哈。”

　　賈亞芳臉色紅了一下，打著哈哈說：“鄉鎮寂寞點，抽空回家行個方便也好。”看著大家都盯著她看，賈亞芳不由地臉通紅了。

　　杜毅夫見此情景，便說：“趁大家都在，咱們制定一下張家堡鄉村扶貧模式，爭取走在全縣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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