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呂鳳岐廠長出師不利，在省商務廳就碰了個軟釘子，機電處那女王處長并沒有馬上給他們批復申請，他一下子挺心急，在那同處室的男子出去上廁所時，他跟了過去，硬是軟磨硬泡的讓人家同意了，并塞給人家口袋里一千元請人家喝茶。被那男子喝斥出去。但想到同辦公室的女王處長沒有馬上同意，說要等會審完再批復，那可要等到什么時候？呂廠長不愧是老手，馬上拉著子安退出辦公室出了商務廳，把子安搞的一頭霧水。

　　來到商務廳外，呂廠長和子安說：“你就在這盯著那女的看著，你先去自行車攤租個自行車，等那王處長下了班，你就在后面跟著她，看她進了那個小區門，咱們再做工作。我先去科技廳，你就在這里死盯死看，不要疏忽大意跟丟了。”

　　子安只好無奈地點著頭，心里說這是做特務工作呀。呂鳳岐掏出一千元錢塞給子安，讓他在商務廳門口附近租車盯著，不要暴露了自己，呂鳳岐說完就帶著郭利蘭去科技廳了。

　　子安被他們甩在商務廳門口，真是尷尬極了。他只好按呂鳳岐教的辦法，來到自行車鋪，留下押金租了輛自行車，坐在商務廳大門旁邊的臺階上盯著商務廳里面進出的人們，真是大機關，小車不停地進出，人們不斷的在登記，一派忙碌的景象。

　　大約快中午時分，商務廳電動大門敞開了，里面出來幾輛響著嘀聲的小汽車，還有推著自行車的干部出來了，子安急忙站起身來，做好騎車準備，不一會兒，那機電產業處的王處長出來了，她戴著眼鏡，低著頭，出了大門一跨身騎上自行車向前走去，子安馬上騎車跟在后面，倆人相持有二米的樣子，中間隔著兩三個騎車人，省城的馬路寬敞又平坦，騎車省勁又快捷，有二十分鐘的樣子，王處長騎車拐進一條巷子，右邊有一個規模挺大的小區，叫麗華苑，和子安他們住的賓館一字之差，比較好記。小區門衛正低著頭在香甜的吃飯，還不時的抬頭看看電視，子安飛快的觀察了幾秒，硬著頭皮直接騎進了小區，小區環境挺好，有曲徑通幽的便道和小路，就見王處長正打好自行車鎖住，提著包進了單元門，子安急速的看了那個單元門號，是3單元，他悄悄的打好自行車跟了上去，很小心的輕挪抬步子，就聽見二樓上左邊的防盜門有開關之聲，子安用手勢描繪了一下方位，便又小心的挪步下樓出了單元門，轉到樓墻上看見樓體上標著7的字樣，他在心里默記下了，正好聽見二樓上后陽臺有人拉開紗窗的聲音，王處長露出半個身子頭臉來，子安忙閃在一邊，但他心里更加確定了她的住宅方位。他推著自行車邊走邊出，便迅速的記下了小區的路標識，以便下次來的時候好找。

　　快要到小區門口時，那門衛正出來倒飯菜垃圾，他是個大爺，戴著老花鏡端著飯盒正看著子安，子安穩住心跳，走過去張嘴就問：“吃了，大爺，今天報紙送來了嗎？”

　　那門衛大爺狐疑的說：“剛吃過，你沒瞅瞅單元門口的報箱嗎？”

　　子安笑了一下說：“中午單位加班有事，沒顧的上瞅，您忙啊。”說完跨上自行車一溜煙走了。

　　身后那老頭還自言自語的說著：“這是誰家小子啊，看著挺面熟，真是老了，不記人了。”

　　子安回到原地退回了自行車，又返回到賓館，就見郭利蘭在大廳等著他，見他回來了，便說趕快吃飯吧。子安隨著郭利蘭來到餐廳包間，就見桌子上擺好了菜，呂鳳岐和老陳沒動筷子正等著他，子安急忙把跟蹤王處長的情況告訴了他們，呂鳳岐高興的笑了，拍了拍子安的手臂說：“看來我的眼光沒走偏了，你這個年輕人就是靈活，趕快吃飯吧，咱們晚上再活動。”

　　吃過飯回到房間休息，大約下午三點的樣子，呂鳳岐過來找他們，說讓子安和他去一個地方，子安不便打聽多問，只好跟隨著他們走。他們開車來到一個小區門口，就見有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在等著他們，呂廠長搖下車窗玻璃，沖那男人擺擺手，那男人會意的讓他們進了小區，到了一個單元門口，呂鳳岐下了車，等那男人走過來，倆人小聲嘀咕了幾句，呂鳳岐過來讓子安和陳師傅把車后背廂的土特產品拿出來，并讓他們送到六樓602室，郭利蘭在車里沾著吐沫點鈔票，子安和陳師傅大抱小提的懷抱著土特產品禮盒上了六樓，累的倆人滿頭大汗，敲了敲門，從里面打開門探出個穿著睡袍的女人，臉上涂著綠里巴嘰的什么東西，頭發翻浪的卷著，滿頭插滿了塑料卡子，就像白日里見了鬼，她看見他們提著的東西，看不清表情的說：“就放地下吧。”

　　這連門也不讓進，子安和陳師傅只好放下東西轉身下樓，剛走到三樓，就聽見樓道通道里傳來咕嚕咕咚的東西滾下來的聲音，頭頂上樓道傳來那女人的說話聲：“年年就拿點這，惡心誰呀，把老娘都吃壞呀，都三高了。”

　　子安和陳師傅面面相覷，這死氣費力地把東西扛著拿上去，還沒等他們走了，就被扔下來了。陳師傅氣得臉色變白了，張嘴要搭話，子安急忙推了推陳師傅的胳膊，沖他努了努嘴，把他拉下樓去。

　　陳師傅和子安下了樓，就見呂鳳岐和那個男人親熱的拉著話，見他們出來，便上了車告別了那男人上了大街。呂鳳岐看來今天興致很高，對陳師傅說：“老陳，咱們來一趟省城不容易，去轉轉大商場吧。”

　　陳師傅面無表情地拉著他們來到萬國商城，這幢氣派的商場里裝修豪華，商品眾多，但人流很少，只有電梯空運著。子安陪著呂鳳岐轉了幾個商位，里面商品的價格沒有低于三位數的，驚得心里直喊叫，根本買不起，既然不買，轉他有什么意義。呂鳳岐大慨看出子安的想法了，便建議讓他去休息區坐著等他們，陳師傅一聽也要和子安去，只有郭利蘭興致很高的繼續陪著呂鳳岐逛商場。

　　大約二個小時才等到呂鳳岐返回來，好像也是什么也沒買，只有郭利蘭提著一個小手袋，看品牌包裝說明是乳罩和內褲，標簽上寫著四百多元，子安心里驚叫，這點東西就是他一個月工資吶，這個郭利蘭真敢出手。

　　呂鳳岐和子安、陳師傅說：“咱們還是先去找那個王處長活動吧，把她攻下了，咱們的資金申請就會拿下來，技改搞好了，咱們的產品更有競爭力，市場潛力大，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反正他是領導，行不行還不是由他定。子安他們肯定不會說別的，于是一行人又按子安的指引，來到王處長家所在小區門口。這回竟然沒讓子安去，而是呂鳳岐帶著郭利蘭直接去登門造訪。呂鳳岐讓陳師傅給了那門衛一盒土特產品，那老頭很客氣地告訴了呂鳳岐王處長的樓宇門牌號，子安很郁悶，既然呂廠長有此手段，干嘛還讓他去租自行車去跟蹤人家呢？他玩的是什么手段吶，不會是在考驗子安吧，想到這，子安感覺自己后脊梁后緊后緊的。

　　呂鳳岐帶著郭利蘭拿著材料去找王處長了，子安和陳師傅在車里等著。陳師傅如同雕塑一般，呆著不說話。大約快二個小時，呂鳳岐和郭利蘭才出來，看他們輕松的表情，估計是辦的挺順利。離開小區回到賓館停好了車，已經是八點半了，呂鳳岐說：“省城里注重過夜生活，咱們去吃大餐吧，慶祝一下咱們這趟來的辦事順利。”

　　呂鳳岐讓陳師傅不動他們的車了，說打個車吧，找個熱鬧的地方開開眼。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司機拉他們去個好吃好看的地方，這司機想了想，不一會兒就七拐八繞的把他們拉到一個金碧輝煌、燈光流金、人頭攢動的豪華夜場中，這地方叫“澳灣夜總會”，里面寬敞的比子安老家整個村都大，在耀眼的燈光刺激下和震耳的音響聲中，有身著三點式近乎全裸的舞女們在閃耀著燈光的長廊上走秀，真是一個肉欲橫流的場所，子安不明白呂廠長這么大的年齡了，還對此熱鬧場所感興趣。

　　他們找了一個臺位坐下來，服務生過來讓他們點菜和酒水，并要求先付賬再上菜，郭利蘭拿出一沓挺厚的鈔票遞過去，子安嚇了一跳，這一頓飯錢快是他老家里人們一年的收入呀，他心里痛楚起來，胃口一下子沒了。

　　酒菜端上來，大盤小碟很精致，就是菜量太小，看著好看，真不夠一個干活人一口吃呢，呂廠長興致很高，讓陳師傅也喝酒，陳師傅竟然沒有推辭，大口大杯的滿灌著，子安怕陳師傅喝多了，勸導著陳師傅悠著點，呂鳳岐對子安說陳師傅酒量大著呢，平時開車不敢沾，今天放松一下無所謂。子安只好作罷。

　　高分貝的音響吵得實在讓人坐不住，呂鳳岐看著臺上風情的走秀舞女，郭利蘭吃的倒是挺香，不一會兒杯盤光了，子安還沒吃上幾口就沒東西了，他只好喝了點酒壓了壓胃口酸勁兒，這一整天的折騰，把他累的夠嗆。

　　看了看酒菜已光，呂鳳岐說回去吧。于是他們又打車返回賓館休息。子安肚子還挺餓，便下樓買了泡面，回到房間，泡了兩碗面，讓陳師傅和他一起吃，陳師傅酒味挺重的，臉色紅潤著，他看著子安說：“兄弟，這兩天把你累著了，老哥看出你了，你是個好后生。心眼兒好，沒個斜的歪的，是個正經人，怪不得大伙夸贊你呢。”

　　子安沒想到陳師傅不說話，現在竟然主動而且熱情地稱贊他，他不好意思的說：“你是老大哥，開車穩，技術好，坐你的車踏實又安全，應該是老哥你好才對咧。”

　　子安同陳師傅拉起話來，從陳師傅嘴里子安才知道呂鳳岐和郭利蘭保持了幾年的地下情人關系，廠子人一般都不知道。陳師傅說郭利蘭就因為好吃愛喝愛占小便宜，就把自己作賤了。而且呂鳳岐以跑項目資金為名，經常拉攏各種關系，為自己做鋪墊，他的心并不在廠子職工身上，而是在為自己找后路，其實他們廠子還是有前景的，可惜這個當家人心歪了。

　　子安聽得心里也是憤懣而無奈的，在平日里職工們就議論著呂鳳岐，子安當時并沒有在意多少，現在到了他身邊，才感覺到他的蛻化，個人的事是小，受損害的可是全廠子職工利益呀。

　　第二天，陳師傅搖醒子安問：“我昨天喝酒沒和你說什么吧？”

　　子安本想告訴陳師傅昨夜實情，見陳師傅一臉嚴肅而警覺的表情，他壓下了話，便說什么也沒有，回來吃過面就都睡了。陳師傅才放心的洗漱去了，子安才想起亞娟爸常說的：“別看平時不說話的人，喝酒多了就會吐真言，清醒時肯定忘了說過什么了。”陳師傅就是這樣的人。

　　果然，在返回縣城的一路上，陳師傅一如以往沉默著，子安覺得和昨夜的他判若兩人，人啊，其實真是挺復雜的，子安一路上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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