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子安帶著復雜的心情在趙師傅家吃完飯，在張庭�？此拼笥星巴镜恼f辭下，趙師傅倆口子打勸子安先干段時間試試看，不行了大不了再回車間，子安只好點點頭，他并沒有多高的興致來看待當廠辦主任這件事。

　　子安和亞娟相跟著走在大街上，他準備送亞娟回家去。子安問亞娟怎么看待他當廠辦主任的事，亞娟笑了一下說：“工作上的事我不懂，是好是賴你自個掂量著點看。不過我覺得人在每個工作崗位只不過是一個生活中的平臺，不要過分的打滑就行了�！�

　　“我現在感覺自己就像個風箏，飄在空中卻看不清誰在牽線，惆悵死了。”子安幽怨的說道。

　　“子安，你的童年好像有很大陰影似的，怎么長這么大了還是抱怨連連的，不就是個換崗位當主任嘛，適合就當，不適應就不當它完了，何必把自己擱進去呢？”亞娟停住腳步看著子安說。

　　子安把雙手插在褲兜里，臉色凝重的走前幾步說：“我也說不清自己怎么會這樣，心里一裝事，就擱不下了。唉，連個排遣的地方也找不到�！�

　　亞娟垂著手站在原地上，她看著子安的身影，感覺到兩人之間近來的話題真嚴肅，而且挺沉重，她心里也郁悶起來了。

　　第二天，呂鳳岐召開了廠務會，對一些中層干部進行了調整，主要是廠子行政事務之類的崗位，對各車間主任并沒有進行大的調整。對后勤部門的老同志進行了看似平衡的安排，去那些多少有點油水的崗位上呆著，省的顯得沒人情味。但大多數人沒想到會讓二十多歲的子安來當廠辦主任，這呂鳳岐唱的是那出？不過管他誰當什么，能給正常開工資就行了，這是大多數職工們心想的。只有張庭海在興奮地說著子安當主任的優勢和必然，好像比他自己當了還高興。他還精心從他的朋友同學處借來了《辦公室攻讀》、《公關學》、《社會學》之類的書籍，讓子安天天翻讀，并在宿舍里給子安講解各單位領導各種相關聯的社會關系，還有在什么場合如何說話，見了什么人說什么話，如何言談舉止、行為禮儀，張庭海這般的熱心讓子安實在覺得過意不去，盡管他內心很排斥這種讓人擺布的說教，可一想張庭海人家都是為了自己好，只好給張庭海買了些煙酒來相謝。

　　子安經過一段時間在廠子辦公室里工作，才發現當廠辦主任日常生活其實是挺零亂的，不比車間三點一線有規律，而且占用他的有閑時間太多，對報考函授考試看書時間有影響，和亞娟交往還得晚上去她家見面，看她也在攻讀成人高考課本，也不忍心打擾她，回宿舍里就面對張庭海那過分熱情的指點，真是困惑極了。張庭海看出子安的疲憊和不適來，竟然在紙上寫了一些讓子安應該把握的工作定位和注意事項：

　　比如要隨時為領導當好參謀并提出各種合理化建議，一個辦公室主任既是領導的助手，又是業務和全廠職工的當家人。它的主要工作就是要全面地理解和執行廠子的各項工作，在行政工作中，廠辦主任這個職務就是一個“管家婆”的工作，事無巨細，管點又管面，一定要盡快入門，馬上進入角色。

　　辦公室主任這項工作不是搞搞內勤，填寫點檔案、修改文章（這僅是內勤工作之一）這么簡單，還要從廠子的業務上理解工作的性質，了解各車間生產的工藝流程，領導的生產發展和市場意識，把這些業務熟悉了后，各種事就會主動地找你來做了。一切從實際出發，少休息，多了解全縣各單位的情況，到完全了解所在崗位的全面情況后，你會發覺事情永遠都忙不完，廠辦主任就是這么一份讓人勞心勞力的工作，不過經過鍛煉就應該會很快成熟了。

　　張庭海的紙條像個藥方，子安便把它貼在床板上，來警醒自己不可懈怠，干一行，愛一行，鉆一行，熟能生巧，用心揣摩就可以變被動為主動了，他不斷地鼓勵著自己。

　　……

　　一天，呂鳳岐通知子安，讓子安和財務科現金郭利蘭同他一起去趟省城出差，他通過市縣經貿委同省商務廳、科技廳申請了一筆技改資金，需要對接關系感謝人家。子安不敢怠慢，而且這也是第一次去省城，心情多少有點興奮。他抽空跑到亞娟家說了要去省城出差的事由，亞娟媽為子安的進步很高興，叮囑了多注意安全之類的寬心話，亞娟為他收拾了一套新洗漱用具之類的出門用品，告訴他少喝酒，出門應酬喝酒是常事，別把自己喝壞了。帶著貼心的話語和出門的高興心情，子安和郭利蘭陪著呂廠長驅車趕往省城。

　　省城距縣城近千里之遙，驅車趕往需要五六個小時。路上除了加油吃飯，誰也不說話，車內空氣凝重而窒息，郭利蘭朝車窗外觀望著看風景。司機陳師傅專心開車，呂廠長閉著眼想問題，子安也不好意思東問西聽的，只好看路上風光。他這一路上倒也清閑，加油吃飯算賬都是郭利蘭親自辦理，用不著他，就因為這回來后讓張庭海說他太被動了。

　　進了省城已經是傍晚六點半了，呂廠長讓陳師傅找個離省商務廳就近的賓館住下，以便明天好辦事，陳司機是老司機了，經常出差，對路況熟悉，他不一會兒開到一家叫麗苑的賓館停車場停住了車，大家下了車，盡管這個點了天色還大亮，但路邊和高樓上的霓虹燈開始閃爍亮起來了，大街上過往人車聲喧鬧而鼎沸，郭利蘭前去賓館前臺登記住宿房間，子安幫陳司機拿大家的隨身用品包，車后背廂里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用禮盒精裝的土特產品，少說有萬把塊錢買的，子安心里一震，心想這可是全廠職工的血汗錢吶。他不便露出聲色來讓呂廠長看出來，低著頭把東西拎進賓館大廳里，這時郭利蘭已經開好三個房間，她和呂廠長一人一間，子安和司機陳師傅共住一間，并把房卡分發到他們手中。

　　他們在房間簡單洗漱了一下，收拾好東西，便一起來到賓館餐廳吃飯�？腿瞬⒉欢�，他們吃了點面食之類的東西，呂廠長還關切的讓子安就近多轉轉，熟悉一下省城環境，以后來出差的機會多了，不熟悉路況和省城環境可是行不通的。子安感激地不住的點著頭。在這四個一行來的人中，通過一路上的情況看，子安感覺到只有他像是個外人，別人都心知肚明似的而心照不宣，只有他感到一種孤獨，現在聽呂廠長關照自己，心里還是激動了好多。吃過飯，呂廠長讓大家早點休息，休息好明天好辦事。

　　子安同陳師傅一起回到房間，這個陳師傅挺有意思的，一路上幾乎沒話，有一句搭一句，總是沉默著�；氐椒块g隨手打開電視，半躺在床頭上翻看著電視節目。子安捺著性子坐在床上看電視，可這陳師傅也不知道到底要看那個臺，沒一二分鐘就點一個，好像根本沒心思看電視。子安覺得好不自在，便起身準備出去走走，便試探的問司機師傅：“陳師傅，出去轉轉不？”

　　陳師傅眼皮也沒抬的說：“逛街沒啥意思，不如睡會兒，你出去拿上房卡，要不我睡著了，你進不來了。”

　　子安只好拿上房卡出了賓館，這時街上的燈光亮如白晝，霓虹燈閃爍，春夜清麗，大街上人車流光溢彩，真是熱鬧非凡。賓館對面是市民廣場，子安信步走過來閑逛。見廣場上隨處有賣服裝、水果飲食，特色小吃、圖書光碟、玩具等等擺地攤的，比縣城趕會還熱鬧。噴泉邊孩子大人們在嬉鬧，有翩翩起舞的人們，有散步的人們，還有練劍習武的人們，還有躺在草坪上親吻相擁的情侶，春夜是個發情期，在這里的人們盡情展示著愛昵，那姑娘媳婦的大白腿在燈光的照耀下白花花的晃眼，不知穿的是裙子還是短褲，短的讓人臉熱眼饞，似乎在告訴人們這里是城市生活。

　　子安悵望著高樓上那不停閃爍的燈光，腦中浮現出老家里窯洞里那點可憐的昏黃燈光，城鄉真是天壤之別呀。他想，在這流光溢彩的世界中，還有多少像他一樣在這里懷著一顆寂寞而空冷的心的旅人？他突然很想老家里的親人和亞娟家人，心情潮濕起來了。

　　子安沿著廣場上邊逛邊遐想著，高樓的大鐘敲響了時辰鐘聲，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子安便決定回賓館休息。他買了一些水果，準備送到呂廠長房間，以便感謝他來這里的關照。他來到他們休息的走廊里，就見郭利蘭穿著睡袍在呂廠長房間門口敲門，像是剛洗過澡，頭發披散著，兩只小腿白晃晃的扎眼，子安急忙躲在走廊一角，這時房門打開了，郭利蘭閃進去了。子安揉了揉眼睛，心里想莫非自己是看花眼了，看背影就是郭利蘭呀？是自己想歪了？他躡手躡腳地踱到呂廠長房間門口，側耳傾聽了一下，里面傳出蟋蟋蟀蟀的嬉鬧聲音，聽著就是呂鳳岐和郭利蘭的騷情聲，子安心里一沉，又小心的提著腳步返回到他住的房間，小心的用房卡打開門，好家伙，陳師傅竟然四仰八叉的大躺著，全光著身子熟睡著了，呼嚕聲此起彼伏響徹房間，電視聲音開著，子安只好關掉電視，放下水果，去洗漱間簡單洗漱了一下，聽著陳師傅的呼嚕聲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頭疼欲裂，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閉眼迷糊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子安被陳師傅捅醒了，他一起身就感覺到頭昏眼花，肯定是沒休息好，心里想這份罪受的，那如在車間里上班放松舒服呀。他洗漱完隨陳師傅來到了餐廳，呂廠長和郭利蘭正吃早餐，坐定后，呂廠長安排子安和他進省商務廳和科技廳找人，陳師傅和郭利蘭留在賓館等他們，子安心想，郭利蘭其實用不住來呀，他不敢明言，只是裝天真的問：“呂廠長，郭姐不去嗎？”

　　“她用不著去，她有她的任務。”呂廠長喝著牛奶說，子安見郭利蘭臉紅了一下。

　　呂廠長帶著子安帶到省商務廳，經過登記來到機電產業處，敲門進去，里面對坐著一男一女，看樣子也就四十左右，呂廠長堆著笑臉，遞上名片，給那男子遞煙，被那男子用手勢制止住了，便問他們什么事？呂廠長把來意說了一遍，把手中的材料遞上去，那女的翻看著，那男的出去了，呂廠長隨后跟了出去，過了有一會兒，那男的同呂廠長返進來了，男的對女說：“王處，你關照他們一下吧，這個企業有點后勁，能支持就盡量支持吧。”呂廠長擠出笑臉連聲附和著說：“就是，就是。”

　　那被稱為王處的女同志一臉嚴肅，放下手中材料說：“等會審以后再說吧，”說完扭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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