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兩年后，2o1o年，我在電視上看到了老王。雅﹎＞>文吧＞＞ｗ--．-

　　我寧愿相信他只是一個很像老王的人。

　　他們是一個組合，就像我在2ooo年6月，在佛山的那家民營企業(yè)看到老王和他的拍檔一樣。這個組合在國家電視臺的綜藝節(jié)目上唱歌，拿了冠軍。

　　他們迅紅起來。接下來，他們將拿到月冠軍、年度冠軍，將登上國家電視臺最隆重的新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舞臺，將有各種大型演唱會和巡演，將……很多人窮盡一生的努力和鉆營，他們將一一實現(xiàn)，中國1o多億人都會認識他，全世界6o多億人也會看見他。

　　這個像老王的人，也只有一只手臂。

　　他的空袖管和草根身份，他臉上的滄桑，喉嚨里沙啞的聲音，都是老王的，在那些如花似玉令人起膩的藝人里，他一下子就獲得了所有人的青睞。他們原生態(tài)，代表底層和奮斗，代表夢想實現(xiàn)。

　　但是，我依然不能信他。他不是老王，老王已經(jīng)身披袈裟，漫游荒途。老王已經(jīng)老了，并且已經(jīng)在宗教里找到了歸宿，難道不是嗎？

　　這個像老王的人，他們這個組合所唱出的那些小人物的無奈和憂傷，讓他們所向無敵，票數(shù)飆升，戰(zhàn)勝眾多專業(yè)歌手。

　　聽說，北京崇文門幸福大街的黃鶴大酒樓，開張兩三年了，生意一直很火。我猜想，這個像老王的人，奔國家電視臺，也奔這個酒樓。至少，他是要去這個酒樓慶賀的。

　　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里……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jīng)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吧＿﹍ｗ·ｗ`ｗ`．-ｙ-ａ-ｗ·ｅ·=．==ｍ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所有受過的傷，所有流過的淚，我的愛，請全部帶走。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沒有信用卡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那時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這春天里……

　　如果他是老王，他一路登上國家電視臺的演藝臺，在中國和世界觀眾前露臉。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真是要我們來年將他埋葬在春天里嗎？

　　如果他真的那么熱愛歌唱，為什么不唱他的鄂倫春歌曲？他自己民族的那些和冰雪、麋鹿、森林有關(guān)，和河流、春天、夢想有關(guān)的音樂？

　　因此，我緩慢地下了一個結(jié)論：他，舞臺上的老王，唱《春天里》的老王，僅僅是個偽歌者，和那些偽農(nóng)民、偽學者、偽知識分子……一樣，都是這個時代泡沫中的又一簇泡沫。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像我一樣，對老王懷著如此復雜的情感。他讓我想起童年的學校和鐘聲，也讓我想起母親的歌唱和尸骨。

　　母親死了，她的內(nèi)臟還活著。它們血運充足，在什么人的身體里面跳動？

　　她的孩子們還活著，散落在灰霾籠罩的城市和鄉(xiāng)村。

　　我并不喜歡老王的歌聲，更不喜歡那些總要別人把他們埋葬在春天里的人。他們的憂傷只是裝飾而已，他們沒有真正的憂傷。

　　這個時代沒有憂傷，只有**。他們不配被任何人埋葬，別妄想污染每一個更新的春天！

　　在尋找未來的路途上，我要親手，把所有偽裝者裝進街邊的垃圾車，并目睹它在夜幕之下穿過城市，一路奔向郊區(qū)的垃圾焚燒廠。＿﹏吧　　ｗ·ｗｗ．

　　就音樂而言，我認為這個像老王的人一直是在模仿，如此而已。

　　誰不是在模仿呢？舞臺上的人。

　　這是我不喜歡他的根本原因。

　　他并不會唱歌，他的聲音總是像鐘聲一樣一鼓作氣，噴涌而出，然后氣息全無。他的喉嚨過分敞開，他的音質(zhì)干燥，缺少感情。他站的姿勢很堅毅，總是兩腿微微張開，有些僵硬。他把話筒捏得太緊。他還不會在高音的時候抽拉話筒，也不會用右腳掌做摁滅煙頭的動作，更不會甩胯。但是，我還是無法找出他姿勢里和歌聲里的淳樸。

　　人一旦站到舞臺上，就不再是他自己。我對聚光燈里的老王不再信任。

　　如果他真是老王，我就可以不用再找他了。

　　他引起了時光秩序的混亂，撕開了我無法埋藏的大海一樣的悲傷。

　　每次我的電腦開機，時間都會回到1997年6月。那是我和穆姝分手后，決定定居廣州，買下這臺電腦的時間。如果我不修改時間，除了QQ等在線通訊工具與北京時間同步以外，我保存的每一個文件，時間顯示都是電腦第一次安裝系統(tǒng)的時間：1997年6月。如果我不修改時間，許多網(wǎng)站無法登6，支付寶無法支付，因為它們的生和存在，都是在香港回歸之后。

　　就像被第一次裝機的人按下了手印，我的電腦頑強地要回到過去，并且每次都需要反復啟動才能夠進入操作系統(tǒng)。

　　我一度反復思考電腦時間倒回的含義——如果它真有什么含義的話。

　　電腦一直在極端不穩(wěn)定的盜版系統(tǒng)中運行。

　　我曾經(jīng)猜想，是不是某次顯示屏彈出的那個全英文窗口，我慣性地點擊了窗口的“takein”按鈕，導致我的系統(tǒng)信息，被微軟公司獲取。后來，我偶然在某IT男的微博上得知，這其實只是一顆小小的紐扣一樣的電池的問題，電腦電池沒電了。

　　但是，1997這個電腦時間，還是給我?guī)�來了錯覺，讓我以為，一切，都和時間按鈕有關(guān)，和老王有關(guān)。

　　老王，這個守候時間的人，如果他不與時間一致，不與時間同在，我又能信任誰？

　　我沒打算重裝電腦系統(tǒng)——它極有可能會在某天徹底癱瘓，死不復生，散出骯臟的輻射的臭味。我小心翼翼，用一個外接硬盤盛下我輸入的所有文件。這些文件里，有我堅持記錄了2o多年的我的夢。我沒有一天不做夢。當黎明貼近大地，大地開始出現(xiàn)大片明亮的時候，我就開始記錄我的夢。等我完工的時候，白晝剛好讓大地完全裸露出來，我去上班。

　　如果老王不披袈裟，如果老王不去唱歌……我以為，穆姝或許將再次出現(xiàn)，她一定樂于與我、老王聚，分享她2o多年來魂靈的漂泊。

　　我一直在期待。

　　但是，要穆姝、我、老王的運轉(zhuǎn)軌道生一次重疊，這樣的概率在時間長河中，有幾億分之幾？愛因斯坦說時間和空間都是我們認知的錯覺，如果我們能在錯覺中重逢，那該多么美好！

　　我一直在期待，但終究沒再找他。

　　有時候，我猜想，老王是在嘗試，找更多的方法，不僅僅是宗教的方法，想在更多的可能性方面奔突。

　　我不了解，他的奔突，是否只是單一的方向。

　　當我在網(wǎng)站工作幾個小時之后，我來到微博廣場。唱歌的老王的粉絲，和別人的粉絲開始彼此出言不遜。有人被授意點火，兩個剛剛開始走紅的明星的粉絲，用阿凡達的藍色腦袋做成自己的頭像，互相罵戰(zhàn)。

　　我的粉絲，在微博上不斷提及他們罵戰(zhàn)的那些關(guān)鍵詞，等待我回應(yīng)。我佯裝糊涂。有很多缺口等待我進入，我沉默止步。我害怕迷失，寧愿靜止下來。

　　已經(jīng)是凌晨，我將那些a我的微博，一一刪除，然后睡去。我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是一個奇怪的夢讓我醒來了。在夢中，我看見那些已經(jīng)死去千百年的胡楊樹，突然手舞足蹈起來。它們在說話，為了讓人們明白它們說的話，它們的枝干劇烈地劃動。它們好像在指遠方，在說遠方的事，著急而沉痛。我順著它們指引的方向奔跑，緊緊摟著我的孩子。但是我的孩子越來越輕，輕得讓我恐慌。我停下來，看看我的孩子，現(xiàn)我懷里的，只是一件他的小衣服，難怪我覺得他竟然那么輕！我悲傷得想大喊大叫，我又不得不繼續(xù)往復活的胡楊樹所指的方向奔跑……我實在跑不動了，跌坐在地上。大地突然裂開，就在我眼前裂開……

　　我看見大地巨大溝壑，仿佛地球就這樣分成了兩半。

　　7時5o分，我醒來了。

　　北緯33.2度，東經(jīng)96.6度的青海玉樹縣，在7點49分生了7.1級地震。

　　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數(shù)已經(jīng)過了2ooo。塔爾寺的僧眾為亡靈度。有人把這個度儀式的視頻上傳到夢幻者，我立刻在僧眾中現(xiàn)那個瘦黑的僧人，是老王！赤色的袈裟從他的左肩上披掛下來，袈裟下空空的，是他無臂的又窄又薄的肩膀。

　　老王，他在，在西北，在神靈中，在安撫眾多不幸靈魂的經(jīng)言中……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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