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請罪
太夫人手里這一把牌極好，眼看就要贏了，這會兒也沒心思顧及別的，珍珠叫個小丫鬟去給太夫人換盞新茶，便和那傳話的丫鬟出來了。
見了廊下站著的五位姑娘，她做主將人請到了一旁耳房，這處耳房緊鄰著茶水間，擺設(shè)得精巧雅致，往常來了客人，若是人數(shù)不多，太夫人又一時無暇，便將人請到此處暫為招待。
她親手給幾位姑娘泡了茶水，一一奉上，“今兒姑娘們來得早，老太太歇了午覺起來，正叫了人打牌呢�！�
唐曼寧看看幾位妹妹，“珍珠姐姐，我們是有事來求老太太開恩的�！�
敦本堂那邊發(fā)生的事還沒傳到太夫人耳朵里，不過，私下里傳遞的小道消息卻已經(jīng)被許多人知道了，然而，知道雖知道，當(dāng)著大小主子們的面，誰也不會將這事說破。
珍珠聞言，神色不變，笑了笑，“那我去稟報一聲，姑娘們少待�！庇址愿篱T口的兩個小丫鬟好好伺候。
太夫人贏了兩把牌，心情不錯，見江溆坐在窗前手里拿著個絳子，不言不語的，就叫人散了，招手叫了江溆過來，把她摟在懷里，“都高高興興的，你倒不愛玩這些�！�
江溆道，“我剛才看見寧姐兒她們幾個來了�！�
正說著，珍珠掀開門簾子進(jìn)來了，太夫人問她，“外頭誰來了？”
“是幾位姑娘來了�！�
“怎么不叫她們進(jìn)來？”
珍珠答道，“我看姑娘們眼睛紅紅的，必有緣故，適才這屋里人多，才請了姑娘們?nèi)ザ孔蛔蠊媚镎f，她們是來求老太太開恩的�！�
“這些小丫頭，準(zhǔn)是又起了玩心——”太夫人看看江溆，“這會兒外頭倒是涼快些了，叫人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咱們?nèi)@子里走走。”
太夫人這樣說，珍珠一時有些不好開口，江溆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外祖母了，不過，我聽說今兒幾位嫂子都挨了舅母的訓(xùn)斥，恐怕寧姐兒她們是來跟您求情的，我剛才在窗邊也瞧見啦，她們一個個的眼睛都紅了，瞧著傷心得很�！�
太夫人疑惑地皺皺眉，珍珠湊近了附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太夫人漸漸沒了笑意，對江溆道，“……你舅母什么都好，就是平日太苛責(zé)了些，她雖是好意，也該給媳婦們留些體面。”
江溆勸道，“都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呢，用心管家的又有幾個能得著底下人叫好的？就是我母親那樣寬容的性子，管家的時候也不免為著規(guī)矩將那雷霆手段施展一二。”
屋里靜悄悄的，江溆的話聽上去像是勸慰，實際上卻哪邊兒都沒偏幫，珍珠站在一旁，雙手輕攏，什么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太夫人臉色好了些，道，“罷了，珍珠你去敦本堂說一聲，就說孩子們來我這兒求情了，這一次便從輕處置，叫媳婦們誦讀完《家規(guī)》就回來吧，不必多跪了�！�
江溆微微笑著看看珍珠，道，“先去和寧姐兒她們說一聲吧，免得她們心里焦急。”
珍珠看了一眼太夫人，見她沒說什么，就躬身退了出去。
江溆問，“外祖母，咱們還去園子里么？”
“去，怎么不去？叫這些人煩著，咱們娘倆去透透氣，不叫她們跟著！晚上咱們就在園子里吃，叫她們點起燈來，再叫幾個小戲熱鬧熱鬧�！碧蛉朔愿廊巳ヮA(yù)備東西，要和江溆去后頭清涼園消夏。
珍珠先去隔壁耳房里將太夫人的話轉(zhuǎn)達(dá)了，又說自己要去敦本堂傳話。
唐曼寧等人站起來謝過了，又道，“老太太開恩，我們該去給老太太磕個頭，勞煩姐姐再幫我們傳個話吧�！�
珍珠好脾氣的笑笑，應(yīng)下了，“姑娘們請——”便又回了上房跟太夫人稟過了，“姑娘們想來給老太太磕頭謝恩�！�
太夫人沒好氣的道，“若有哪一天不叫我操心，便要阿彌陀佛了……叫她們進(jìn)來吧。”
唐曼寧領(lǐng)頭走在前面，后頭跟著四個妹妹，進(jìn)來先一步跪下了，“曾祖母——”
江溆起身往一旁避了避。
太夫人斥道，“為了幾朵頭上戴的花兒吵架，你們可真出息了！若是傳到外頭去，別人都到咱家落魄了，姑娘們連花兒都用不起？還有什么體面！”
唐曼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連道，“我們知錯了，再不敢了，請曾祖母保重身子�！�
唐曼春等也跟著這般說。
唐曼寧道，“這次是我沒有安排妥當(dāng)，身為長姐難辭其咎，還請曾祖母責(zé)罰。”
唐曼錦低著頭，不服氣的癟癟嘴。
太夫人坐在上頭看得清清楚楚，“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姐妹之間自該友愛。”
唐曼錦直起身，忍不住小聲辯道，“曾祖母，是大姐姐分得不均！她存心把好的不好的都摻在一起。”
曼春就跪在她身旁，唐曼錦有什么動靜，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不由一驚。
這府里有哪個敢在太夫人面前高聲？
太夫人臉色冷了下來，一捶桌子，“住口！你可還記得長輩的教誨？我看你是將往日里學(xué)的都丟還給了先生罷！”
唐曼錦神色憤憤，她想要為自己申辯，太夫人卻已經(jīng)不耐煩再聽她說什么，厭煩地瞪了她一眼，對珍珠道，“你去敦本堂說一聲，叫她們把三丫頭領(lǐng)去祠堂給祖宗念幾天經(jīng)，去去火氣，叫二太太看著她！——看看她生的好女兒！小時候不學(xué)好，長大了也是個禍害種子！”
便擺手叫唐曼寧她們退下了。
唐曼錦臉色發(fā)白，她雖莽撞，卻也不是不會看人臉色的，木呆呆的被唐曼穎拽了出去。
珍珠委婉道，“三姑娘，您是去耳房里坐一坐？還是回去換身衣裳？”
唐曼錦低頭想了想，道，“我回去換身衣裳，一會兒自去祠堂，不用祖母那邊來人了�！�
珍珠點了點頭，似乎沒看到唐曼錦的冷淡，“既然如此，奴婢去跟夫人回話，三姑娘記得叫人給二太太也帶件衣裳吧，如今夜里比白天冷，可不能凍著了�！�
姐妹幾個來的時候皆心情忐忑，走的時候卻各有悲喜，唐曼寧想了想，對唐曼穎和唐曼媛道，“三妹妹回去換衣裳，我和二妹妹打算去祠堂外頭等著，你們倆呢？要不要去？”
唐曼錦看了一眼唐曼穎，“四妹妹陪我�！�
唐曼媛道，“我和大姐姐二姐姐同去�！�
唐曼穎低著頭，想著之前被唐曼錦強搶去的頭花兒，也有些不想理她，“我……我去祠堂等母親出來。”
“你……！”唐曼錦怒視唐曼穎，語露威脅，“以后你做衣裳的時候別指望再求我！”
唐曼穎咬了咬唇，有些底氣不足，“你、你怎么這樣�。 �
唐曼錦抬起下巴，“我就這樣！你要是敢不聽我的，以后你做衣裳的時候別再來找我，也別再用我家的繡娘！”
“三姐姐，你……”唐曼穎氣得眼圈兒都紅了。
唐曼寧皺眉，“三妹妹，你又何必逼四妹妹？叫丫鬟陪你回去就是了。”
“我就不！”唐曼錦一指唐曼穎，“我叫她陪著我又怎么了？你管得著么？”
唐曼穎求救的目光看向唐曼寧，唐曼寧心里有些怒其不爭，但還是道，“你可真出息，難不成家里就你那兒有繡娘？四妹妹，跟我們走�！崩坡潞吞坡f走了。
曼春跟在姐姐后面，卻不防被唐曼錦用力推了一把，要不是她反應(yīng)及時，手扶在了假山上，只怕就要被唐曼錦推到地上去了，不過，即使這樣，她還是被絆了一跤，手上蹭破了一層皮。
唐曼錦哼了一聲，大搖大擺的走了，唐曼寧在后頭喊她，她也不聽。
唐曼媛道，“大姐姐，還是先回去給二姐姐擦藥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唐曼寧氣得臉色都變了，“活該她挨罰！”
不過，為著今天這事，幾人也不敢像往常那般抄近路了，就怕遇著林夫人的人，便在中路花園里繞了遠(yuǎn)路，多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回了住處。
曼春怕傷口留疤，清洗了傷口，便叫童嬤嬤拿了上好的傷藥給她抹了，又用干凈細(xì)紗裹了，唐曼寧看看她的手，道，“罷了，你也不要去了�！�
曼春覺得不太妥當(dāng)，道，“這不好吧？”
姐妹兩個之前將事情說開了，彼此之間倒沒了忌諱，唐曼寧推她在床邊坐下了，“你只管歇著，誰要是這么不開眼的問起來，我自有話說——今兒那丫頭發(fā)瘋也不是沒人瞧見，你擔(dān)心什么。歇著吧。”
唐曼寧叫人取了件大太太的薄披風(fēng)，又拿了個不起眼的荷包裝了幾塊點心，大太太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向來經(jīng)不得餓，否則便要頭昏眼花，誰知道百遍《家規(guī)》要誦讀到什么時候？萬一等過了飯時還沒誦讀完，祠堂那邊不放人怎么辦？
曼春見姐姐收拾得清楚，便放了大半的心，道，“祠堂那邊香燭多，倒不怕有蚊蟲，不過姐姐也還是多穿件衣裳再去吧，入秋了，晚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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