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潔癖&男人
上了車,我和蘇亞妹坐一起,昊宸堯坐在我們后面。
車子剛出車站不久,在一處十字路口暫時停下,等著綠燈的亮起。
這個當兒,我余光瞟見昊宸堯伸手拍了拍蘇亞妹的肩,聽他問她:“跟你換個位置。”
蘇亞妹表情迷惑,問他原因。他說他暈車,坐前一點會比較好。蘇亞妹看起來很是樂意,沒有征求我的意見,私自答應了。
他們兩個在車子開動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調換了位置,坐在我旁邊的不再是蘇亞妹而換成了昊宸堯。
有昊宸堯在身邊,我周身不自如,他像個沒事兒人似的,靠在座椅上瞇著眼睛,他哪里像暈車的人,明明精神狀態比我好得多。
我有少許暈車,加之出發前一晚沒睡好,那一晚,腦子里一想到明天要回C市,我的第三個故鄉——第一故鄉是帝巫國,它是我心中永遠的精神的眷戀與夢想的寄托,因為永不可能找到通往帝巫國去的穿越口,時間是雙面膠,在制造了許多東西的同時也毀滅了許多東西。我的第二故鄉是南極,我曾在那里沉睡了一千五百多年,醒來后又在那里居住了許久,它是我懵懂無知,磨練膽量的源地,在那里,有過快樂,但更多的是孤獨,逝去之后,成為我美好回憶中的一部分。對比第一故鄉,我的生源地,值得寬慰的是它還能回得去。我的第三故鄉是C市,在那里我以真身融入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親人,第一次接觸學校,結交到新的朋友與鄰居,其間,還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第四故鄉是D市,在那里,我擺脫了夢靨的困擾,開始全新的生活,接觸新人新事物,生活拮據卻滿足——既懼又喜,懼是懼回到夢靨的起始地,想起那個令人百般憎恨的人,想起他做過的見不得人的可恥的禽獸行徑。喜是喜可以見到從前的友人故鄰,可以見到熟悉的故里景色,感受從前在那里生活的愉快的點點滴滴,我為此輾轉難眠,我精神疲乏,漸漸地來了睡意。
我倚著椅背,眼皮開始在注視著窗外景色的眼眸上面聳拉下來,我漸漸入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到了別人的懷里,羞得并耳連根,一片緋紅,心里責怪自己睡覺也睡得忒不安分。
我像拿赤手去碰熾炭一般,神經反射,從昊宸堯懷里彈了出來沉浸在自己的羞惱之中,不敢拿眼瞅他。
我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怎么著,明明知道別人為此事羞愧難道,他卻在我耳邊著重為自己澄清:“不要誤會,絕非非禮,情況是這樣的,有人在睡覺的時候自己投懷送抱。”
我橫了他一眼,他嘴角眼角俱洋溢著討人厭的笑,臉火紅如上了鍋的大閘蟹,恨不得鉆到某個他看不見的地方躲將起來。
坐在后座的蘇亞妹應該沒看到,不然丟臉真丟大了。假使看到,她事后非在我耳邊磨嘰我們兩個有戲不可。
下車的時候,蘇亞妹向我展開了一個讓人心悸的微笑,我心里愣噌了一下:完了,她不是沒看到,磨嘰必不可少。
轉了兩趟車,終于回到了四年前那個熟悉的地方,還是原來的面貌,原來的花草樹木,原來的房子,原來的路。
路途的顛簸,消耗的不僅僅是體力,還有耐力,昊宸堯早已顯得不耐煩。
可不是別人逼他來的,看到他那愁眉苦臉的模樣,不啻于別人存心折騰他。
凡是看到我們的村里人,無不用瞧新鮮的好奇眼光審量著我們,認識的人和蘇亞妹相互打招呼,打招呼里面的也有我認得的,但他們都不認得我了,我和他們打招呼,他們表情詫異。
“哦,你好。”他們用生硬而陌生的語氣回應我。
昊宸堯冷漠得近乎嫌棄地打量著周遭,蹙緊眉心,心里肯定后悔不跌,后悔跟隨我們前來。
他,一個含著金匙,在呵護有加的父母手心窩里長大的少爺,平時看慣了光怪陸離、燈紅酒綠、物欲橫流的大都市繁華,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皇子般的生活,當他第一次碰觸到繁華都市背后的另類面,貧困的鄉村,隨處可見的土磚砌起來房子,隨處可見的牛糞砸地的道路,隨處可見的衣著樸實不修邊幅的農民,隨處可見的到處臟兮兮的鼻涕垂流的小屁孩兒,隨處可見的四處走動的雞鴨,還有那見了陌生人狂吠不已的解脫了栓鎖的護家犬,不免排斥抵觸,像抵觸一樣他非常討厭的東西,對于他的這種反應,想到他出身的背景生活環境,原本無可厚非,可,我心里覺得老大不是滋味。
穿過一條比較寬敞的巷道時,一條白色的狗從對面躥將出來,一面吠叫,一面沖我們奔了過來,昊宸堯本能地往我背后躲,像一只見了狼的小羊,他怕那條不知從何處跑來的狗。
“把它趕走,快把它趕走。”他喊道,聲音微顫。
我與它不熟,我去趕它不是自討苦頭吃嗎。
“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便不會撲上來,它不會傷害你。”
我在這里居住過,清楚村里人養狗不是為了傷人,純粹是為了防盜,它們的吠叫對村民們來說,是最好的警報器,因此,這些狗一般都很溫順,它會對你吠,是因為你對它來說是陌生對,只要你不去惹急它,它不會對你造成傷害。我記得昊宸堯以前是很喜歡狗對,送他的娜依便是很好的證明,可能是性質不一樣吧,這里的狗不愛斯文,攜帶野性,長得也不可愛,還一副兇巴巴的要沖過來打架的模樣,哪里能和城里人所養的寵物狗相提并論,它們自然是不討人喜歡的,但它們有它們獨特的忠誠,它們特別勇敢,有寵物狗所不具備的品質,它們是村里人忠誠的看守者,它們守護著村里的穩定,保衛著全村人財產甚至生命安全。
蘇亞妹笑說:“青兒說的沒錯,沒想到你這么懼狗呢。”
昊宸堯站離了我,微皺眉頭,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說:“我不怕狗,我是怕臟。”
我和蘇亞妹相視而笑,俱不以為然。
他是有潔癖,非常愛干凈,容不得半點灰塵半根頭發,每次我搞公寓衛生的時候,總會被他指手畫腳挑三揀四,這兒不滿意,那也不滿意,我的辛苦顯而易見,我必須把旮旮旯旯兒全弄得纖塵不染,才能達到他的滿意度。
他的潔癖根本影響不了他對狗的懼怕,只會招致他對狗的嫌棄,怕臟不過是他為掩飾自己的恐懼而找的借口,要面子罷了。
拐個彎,走進另一條巷道,蘇亞妹家與我以前的家所在的巷道,又有一條狗迎面奔了過來,昊宸堯的反應如前一次一樣,躲到了我背后。
這回,是一條灰色的狗,叫聲與前一只不同,它的叫聲是喜悅的,摻和著撒嬌的味道,它直徑奔到蘇亞妹腳下,毛茸茸的尾巴搖得宛如在風中搖曳的狗尾巴草,嘴巴親昵地舔著蘇亞妹露出來的腳趾,身體蹭著她的小腿。
我早已猜到,這是她們家里的忠臣。
“不用怕,這是我家的小灰。”她一面俯身撫摸小灰的頭,一面側頭對昊宸堯說,“它很友好的,幾個月沒回家,它都長這么大了。”
“來,小灰,拿出你的熱情,歡迎我們特別的客人。”
小灰是條極有靈性的狗,它聽懂了主人的話,首先朝昊宸堯奔了過去。
昊宸堯見它奔近,面色慘白,盯著小灰四處躲避,口中不住喊道:“把它叫回去,把它叫回去,快!”
我和蘇亞妹見到他那狼狽樣,忍不住掩嘴偷笑,豈止我們在偷笑,所有見到該場景的人,大人,小孩,老人,都在笑,有的還笑得挺歡。
昊宸堯氣得滿臉泛紅,一迭連聲地叫罵。
我悄悄地靠在蘇亞妹耳邊說:“別理他,讓他嘗嘗苦頭未嘗不好,反正傷不著他。”
“可我怕他傷害我家小灰,人生起氣來,能化恐懼為暴力。”
“不會的”我說,“所謂人不與狗斗,除非他肯降低自己的身份。”
“那么”蘇亞妹賊兮兮地說,“聽你的。”
我和蘇亞妹繼續往前走,留昊宸堯在那兒與小灰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他這么大個人,也不怕把他弄丟了。
不遠處,一處空地上搭起了一個臨時的棚子,棚子頂上炊煙裊裊,傍晚的太陽斜灑在棚子前面人家屋子的后壁上,照亮了上半壁墻,棚子頂的影兒印在上頭。棚子下方擺著好幾張桌子,桌子上散散零零坐著一些人,那些桌子是做宴席用的。
棚子是臨時搭起來的用以遮陽擋雨的,相當于一個兩面透風的簡陋的屋子。
棚子右上角是給請來的大廚施展手腳準備宴席的地方。
棚子的前面就是蘇亞妹的家,因為外表裝修過,變得漂亮了,若不是憑感覺憑印象,我還真認不出來。
從蘇亞妹家出來,右轉,再走個十來米,就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相比之下,它已經破敗不堪,外邊白色的墻皮脫的脫,落的落,脫落的地方露出凝固了的混泥漿,看起來千瘡百孔,不堪入目。
門緊閉著,門上的漆也脫落了一些,門腳墻角斑斑點點長了許多苔蘚,外表如此,里邊應該好不到哪兒去。
沒人居住的房子,除了布滿蜘蛛網,鋪滿灰塵,能好到哪里去,想也想象得到,或許里邊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看到以前居住過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悲涼頓生。
首先看到我們的是蘇華康,他打屋里頭出來,我們又正好走近,三人在幾步遠的地方碰了面。
他先注意到他妹妹,然后才注意到我,并一下子認出了我,高興得近乎激動,他欲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以替代故人重逢時所需的寒暄,但是,他擁抱到的不是我,他擁抱到的是一個身高比他高出一些的大男人。
這個大男人正是昊宸堯,他冷不丁地打后面躥了出來,搶走了原本屬于我的純粹出于友情的擁抱。他沒有擺脫小灰,小灰一直跟著他,在他周圍打轉,像著了他的魔似的,完全把他當主人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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