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成哥的生辰，我偶爾會忘記，可是有一個人，她卻對我說是偶爾記起，偶爾記起分別了好幾年的他哥的好哥們的生辰，而且還是她提醒的我，真真教人狐疑萬分，浮想聯翩。

　　那天，周四，下午上完課，我一回到公寓就接到蘇亞妹打來的電話，我記得才與她分開，我想她應該有什么急事要同我說，但恰好相反，不是什么急事，聽她的語氣，吞吞吐吐慢慢悠悠的，心里定是盤算著要不要說出口。

　　我當時還以為，她是不是被欺負了，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擔心地催問她，著急著鼓勵她說出來。

　　她在電話那端猶豫了半天，吐出這么一個問句來。

　　“青兒，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嗎？”

　　我困惑，老實回她，我真的不知道。

　　“后天，后天是周六，是個特別的日子嗎？你告訴我好了，是個怎樣特別的日子？”

　　我問她，她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吊起了我的胃口，我當然要纏著她不依不撓地追問，問到后來，蘇亞妹嫌我吵，掛了電話，沒問出個結果來。

　　晚上，我剛要合上電腦準備上床休息，蘇亞妹發了一條qq信息過來。

　　亞妹:你真不記得后天是什么日子？

　　自她打電話過來給我留下這個懸念之后，什么日子？什么日子？就一直在我腦海打轉，絞盡腦汁，我也沒記起后天是什么日子。

　　我:什么日子？亞妹別打啞迷，直接告訴我好了。

　　亞妹:這是你的不對，我都記得，你卻忘了，還是你最親近的人呢。

　　我:最親近的人？與媽和宇成哥有關么？

　　亞妹:青兒，你再不想起來，我跟你絕交！我還打算趁此機會上你家玩玩去。

　　我:別，真想不起來。

　　亞妹:宇成哥聽到你這么說，估計要心碎。

　　我:？？？？

　　亞妹:后天，你媽媽的受難日！

　　我:受難日？

　　亞妹:宇成哥的生辰！你這個妹妹當得不是一般的失敗咯。

　　我一拍額頭，我真是忘得一干二凈了。離開家的第一年，我就把宇成哥的生辰給忘了。

　　我:失敗透頂了！完完全全沒有印象，你不說，過了今天，過了明天，后天像平常一樣，過了，全無直覺。

　　亞妹:吶吶吶，你想等壽星提醒你呀！

　　我:宇成哥當然不會提醒我，平時宇成哥生辰也沒怎么大搞，一家人聚在一起加個菜吃個飯就過了，宇成哥不提倡將生辰當宴會去辦，鋪張浪費。

　　亞妹:你沒有任何表示嗎？除了道一句“生辰快樂！”，沒送過禮物？

　　我:當然有。

　　亞妹:一般都送什么？

　　我:送書，宇成哥喜歡看書。

　　亞妹:宇成哥還是老樣子，除書不收。

　　亞妹:那天，回不回家？

　　我:必須回，我不回，媽也會叫我回。

　　亞妹:那么，帶上我吧。

　　我:呃，呃？

　　亞妹:你不想趁此機會帶我去你的新家看看嗎？我隨便去趁個生辰餐。

　　我:媽和宇成哥見到你一定會驚喜壞的！

　　亞妹:說不定，他們不認得我了，難過。

　　我:怎么會！

　　亞妹:說好了，一起回去。

　　我:嗯，一言為定。

　　亞妹:那，下了。

　　我:等等。

　　亞妹:什么事？

　　我:我哥的生辰——你記得比我還清楚。

　　亞妹:喔？

　　我:奇怪，非常奇怪。

　　亞妹:我一直有記著。

　　緊接著，她又發了一條來。

　　亞妹:發錯了。

　　我:是嗎？

　　我反問，恐怕欲蓋彌彰吧。

　　亞妹:昨天跟我哥通電話，我哥告訴我的。

　　我:是嗎？

　　亞妹:宇成哥和我哥是好兄弟，彼此的生辰肯定記得。

　　我:不是你特意問的吧？

　　亞妹:……

　　我:省略號代表了什么，我猜錯了？那么，一定是你發錯了咯。

　　亞妹:無理取鬧，不跟你嚼舌了。

　　我:是不是無理取鬧，這得問你的心了。

　　信息發過去時，我笑了。

　　我:好吧，晚安。

　　亞妹:噢，還有件事，我哥和宇成哥聯系上了，我問你要的號碼，宇成哥的，其實是我哥讓我要的。他得知我和你重逢，歡喜得不行，詢問了一大堆關于你和宇成哥的事情，是我打過去跟他說的，可費了我不少話費。

　　我:那很好呀！我哥沒跟我說過。

　　蘇亞妹做的這一通解釋，反而更增加了我對她的懷疑，看來這懷疑越來越趨向有真無假了。

　　亞妹:也是最近的事兒。好了，這次，真的下了，晚安，別多想了。

　　我:晚安，不會多想。

　　不會多想才怪哩，可全是有你惹出來的，我心里想。

　　宇成哥生辰日前一天晚上，跟昊宸堯請周末兩天假，昊宸堯需要我給他一個準假的理由，我說了，要回家，家有喜事。他準了。

　　“正好，”餐桌上，他說，“我和旭堯也要回家一趟，你可以搭順路車。”

　　我注意到，昊旭堯反應意外。

　　“啊？明天回家，你沒說過。”他對他宇成哥說。

　　“現在說也不遲，怎么，不想回家？”

　　“想，當然想，好久沒見到爸媽了，我得回去匯報工作。”昊旭堯說，朝他哥挑挑眉毛，又朝我甜甜一笑。

　　我皺眉，分不清這笑的性質是好是壞。

　　“你爸媽回來了？”我問。

　　“回了，前幾天的事兒。”昊旭堯笑說，較之上次，他對回家，與其說特別高興，不如說特別感興趣。

　　也沒聽見過他們和父母通過電話，但他們俱顯得無所不知。不過，如今通訊如此發達，不一定通過電話，通過其他方式照樣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人的動態去向，而且，我不是他們跟班，即使他們和家里人通過電話，我又哪里會知道。

　　“旭堯，別亂說。”昊宸堯用警告的口吻說。

　　“哥，你莫忘了我的本職工作。”

　　“不是時候，”他哥說，攏眉瞅著昊旭堯，“你的本質工作，應該問你的補習老師，別混淆了。”

　　“問我？”我怎么知道。

　　昊旭堯迷惑莫過于我，望望我，對他哥說:“我自己清楚得很，為什么要問她？”

　　“那再好不過了，你的本職工作——”昊宸堯壓低聲音道，“三個認真，認真讀書，認真學習，認真做功課。”

　　昊旭堯嘴唇翕動，欲說話，被他哥阻止了。

　　“我說了，昊旭堯同學——”他輕輕碰了兩下他弟弟的頭，“不是時候，你說，你聽你哥的還是聽媽的？”

　　“能不能——兩個都聽。”他弟弟說，聲音乖巧，不像我認識的昊旭堯了，他也會撒嬌，對象還是他哥。

　　“要么聽我的，要么聽媽的。”昊旭堯食指和拇指捏住，往嘴唇虛滑一下說:“聽你的，絕口不提。”

　　“好孩子”他哥又把他的腦袋摸了一遍。

　　“換一碗飯吧，全是頭屑了。”他對他弟弟說。

　　他弟弟鼓起腮幫，不無鄙視地看著他。

　　我聽了，差點沒笑出聲來。

　　之前只道這兩兄弟怪，沒想到能怪得那么離譜搞笑，尤其是做哥的。

　　他們哥倆的對話，聽得我糊里糊涂，至于他們葫蘆里賣些什么藥，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與我無關。

　　昊宸堯和他弟弟說話時，我沒插得上嘴，現在，我可以就他不久前提出的那句“你可以搭順路車了”，說出我的想法。

　　“不用了，”我說，“我們去車站乘汽車。”

　　“我們？”

　　“是，我和我的一個朋友。”

　　“男的女的？”他弟弟問，嘴里嚼著食物。

　　問得這么清楚，他當真監督起我來了？奇了怪。

　　“女的”我說。

　　我本想什么都不說的，昊旭堯問得實在沒有理由，可是我說了，且說得具體，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當是尊重一個小屁孩的奇里古怪的好奇心吧。

　　“那就一塊兒，我送你們回去。”昊宸堯說，漫不經心的。

　　“不用了，”我說，“用不著，我認得路。”

　　“不是你認得路，是車認得路，你沒本事自己尋路走回去吧？”

　　昊宸堯笑出了聲，聽到他弟弟奚落我，就覺得那么好笑，有多好笑，一點不好笑！我橫了昊旭堯一眼，這小鬼存心與我過不去，我和他是四眼的。（四眼:合不來）

　　“搭順路車，省錢省時間。”昊旭堯故意放低聲音說，像是避開他哥，在悄悄幫我權衡利弊，其實他哥坐離他近極，怎可能不聲聲貫耳，“省兩個人的油費，省兩個人的時間，再劃算沒有了。”

　　雖然條件誘人，也被昊旭堯說到心坎里去，一想到他哥前些天對我不尊重的不軌行為，殘余的惱怒作祟，違背了我受誘惑的意愿，出言婉拒，保持了良好的有禮貌有距離感的客氣態度。

　　“真的不用，謝謝。”

　　“你的女朋友，那個叫蘇亞妹的女同學，假使知道，應該很樂意接受。”昊宸堯說。

　　他怎么知道，我所說的女朋友指的是她？

　　“除了她，一個月以來，對你悉心照顧，見你遲遲未醒，哭了鼻子紅了眼睛的朋友，不見得是別個。”

　　“比你熱情，大方。”他弟弟補充說。

　　“她聽從我的。”我說。

　　昊宸堯捏了一下鼻子說:“我的意思是，你不為自己考慮也理應為你的女朋友考慮。比起坐汽車，我想她更樂意坐小車，快，穩，安全。”

　　“免費是關鍵。”昊旭堯補充。

　　這兄弟倆一唱一和的，配合得真是恰到好處，默契十足。我猶豫了，開始重新思量，幾番回旋沖突，最后友情戰勝了怨怒，我同意了。好吧，為了好姐妹，委屈一下下不足為道。

　　當我上Q把這個消息告訴蘇亞妹時，果真如昊宸堯所揣度的，她豈止樂意，簡直高興壞了，發了幾十個親吻的圖片給我。

　　亞妹:太好了，這個旅途不寂寞。

　　我:傷心，你這丫頭眼中還有我嗎，有我陪你也嚷寂寞。

　　亞妹:你不同，你——女的，男士陪伴與女士陪伴的feel不一樣。

　　我:我記得，你之前可是視他們如毒蛇猛獸，避之為快。

　　寫完，不經頭腦，便按下了鍵。發送出去之后，方有所覺醒，悔之莫及。我觸及了她之前的痛處，必然勾起她那段痛苦的回憶，我腦子進水了。

　　我忙又回信息過去懺悔。

　　我:對不起，亞妹，對不起。

　　亞妹:對不起什么？早放下了，哈哈，用得著道歉，安安安……安啦。

　　見她這么說，我舒了口氣。

　　我:真好。

　　亞妹:真好？

　　我:放下真好。

　　亞妹:必須的，我不能讓它影響我一輩子，我以后的人生是充滿希冀的，嘿嘿……

　　我:當然！人生永遠把握在自己手中。

　　亞妹:嗯，說得沒錯。

　　亞妹:我明天早早的乘公交去見你，準備什么時候出發？

　　我:應該不會很晚，但也不會太早，你不用過來的，昊宸堯會把車暫時停在學校正門門口，到時，我打電話叫你出來。

　　亞妹:我不認得他的車呀。

　　我:我出來等你，你總不至于不認得我吧？

　　亞妹:化成灰都認得。

　　我:那，明早見。

　　亞妹: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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