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玩笑&不
這么說,這是他的房間,我躺在他的床上。那么,我現在穿的衣服呢,不會也是他的吧(換是老婦人幫忙換的,她跟我說過)?等他走后,我掀開被子,瞧了瞧,幸好不是,他不會穿那么女性化的衣裳。
我在床上躺了兩天,虛弱的身子得到老婦人一家的悉心照料,逐漸有了好轉,第三天我就可以下床活潑亂跳了。
身體是痊愈了,可是心里卻五味雜陳,不是滋味。既有感激,又有抱怨,既有羞愧,又有憎恨。
我感激老婦人一家救了我,同時又為他們的好心深懷抱怨,他們大可以冷漠一些炎涼一些,對我置之不理,熟視無睹,讓我安心地睡去,那么所有的侮辱傷痛和怨怒都隨之而去了。
那片玉米地正是老婦人家種的,因為我拼了命地逃跑,過程中弄倒了不少玉米桿,睡下去的時候也折斷了幾根,對此,我羞愧不已,同時我憎恨養父,深深地憎恨這樣一位禽獸類的人物,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這一輩子他也休想得到我的原諒。
老婦人的外孫叫越越,他待我像親妹妹一般,對我可好。他經常東拉西扯地拿一些話來說,見我不怎么理他,他每每都感到垂頭喪氣,像是一個考試失敗的孩子,但他不會因此放棄他侃侃而談的口才,他知道我在聽,只是很少回他的話而已,所以他很快就能振奮起精神來。
我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這種變化只有我自己感覺得到,老婦人一家才與我相處了幾天,他們不了解以前的我。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神情憂郁,不喜笑也不愛說話。
老婦人時不時會問我怎么會躺倒到玉米地里,我沉默,這雖然看起來很不敬,但我不想再回憶起那天發生的那件恐怖的屈辱的險些致命的事,不想在腦海中重溫一遍那禽獸對我所做的卑劣的事跡。
老婦人一家即便對我充滿了好奇,充滿了疑問,我只能對他們說抱歉,除了不想說還是不想說,這件事實在難以啟齒。
在老婦人家長久地住下去,如越越所說的收留我,究竟是不可能的事。我發覺老婦人和她的丈夫并沒有意愿要收留我,讓我做他們的親人并長久地在這個家里安定下來。
我不想再打擾、麻煩他們一家了,所以我能下床走路的那天,我向他們辭行,他們挽留我,說我是孤兒能上哪兒去,要我再住幾天,他們會找鎮政府幫忙,幫我找到一個合適的棲息所。外孫越越也舍不得我走,苦口婆心哀求我留下來,同時也哀求他姥爺姥姥收留了我,他姥爺姥姥只拿了一句“完全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來敷衍他。盡管如此,他還是很執著,他不止一次偷偷地跟我說他一定會說服他姥爺姥姥的,叫我給自己點希望也給他點信心。
我發現他真的是個很執著的人,不僅長得好看,而且口才也很好,學習也頂棒。他簡陋的臥室的墻壁上和簡陋的起居室的墻壁上都粘滿了他獲得的各種各樣的獎狀,他還跟我說他考上了市內一所重點高中,可惜不能去讀了。他和我一樣,剛從初中畢業,而且同我考上的是同一所高中。
我好奇,問他為什么。
他告訴我,這個暑假一完,他就得回到自己父母身邊去了,他的家其實不在這里,這是他姥姥的家,他的家離這里很遠,在另一個省份里,父母親都是從事務農工作,因為舅舅還沒成家,在外打工,留年邁的姥爺姥姥在家。
“姥爺姥姥感到家里冷清清的,沒有生氣,于是便哀求爸媽送我過來沖沖喜,讓我陪陪他們兩位老人家。我爸媽不好拒絕,雖然不舍,最后還是同意了”
他說他六歲就到這里來了,在這里讀完了小學和初中,讀完初中就得回去了,不管舅舅有沒有娶媳婦,必須得回去。
“姥爺姥姥也不好意思再‘霸占’我了,加上我已經陪伴了他們六七年,給他們帶來了許多歡樂,也帶來了許多苦惱和麻煩。
“我小時候可調皮來著,后來慢慢大了,懂事了,才有所收斂,開始幫忙做家務,幫忙種玉米摘玉米還做一些其他力所能及的農活。就是前幾天,我上玉米地里想看看有多少玉米桿被暴風雨打倒了,卻發現玉米林出現了一跳彎彎的小路,這條小路邊的玉米桿都往一邊倒去,很顯然是被人扒開的,看到這些被糟蹋了的玉米桿,我氣急敗壞。于是我順著小路一路走,想要找到破壞者的一些蛛絲馬跡,但萬萬沒想到,就在小路的盡頭,我看到了那個破壞者,她竟然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柔弱女孩,當時你躺倒在地面,全身都濕淋淋,可把我嚇壞了。也顧不得追究你的責任,我立刻將你背回了家。”
原來是他背我回家的,那得花多大的一番力氣。我心里暗想。即便他長得人高馬大,那也得費一番功夫,他家離玉米地并不近,他姥姥跟我說過,她還贊他的孫子有牛一樣的力氣呢。
“姥爺姥姥疼愛我,一般很少讓我干地里的活兒,怕我曬黑了弄傷了,難以向遠方的爸媽交代,這是一方面,其實更重要的是心疼我寵愛我。盡管他們阻止我,我都還是要去做,而且做得不亦樂乎。所以他們經常斥責我固執得像塊石頭一樣,這種斥責這種比喻都是善意的,都是出于愛,他們才這么說的。不久我就要離開他們了,心里怪怪的酸酸的,非常舍不得。”
“那就不要回去了”我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把他嚇了一跳。
“那又不太實際,這是我舅舅的家,不是我的家,我只是寄住在這里的而已,是暫時性的不是持久性的,早晚都還是要走的。”他坐在起居室的一張竹椅里,兩腿齊放,手隨意放在腿上,有些黯然神傷。
我坐在他旁邊的一張桃木做的長椅上,也兀自黯然傷神。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本來想叫姥爺姥姥收留你的,這樣我走了以后,他們還有個寄托,有另一個陪伴他們的人,我相信他們收留了你,一定會像寵愛我一樣寵愛你的,他們可慈祥善良了,但就是有些膽小怕事,怕別人說三道四,所以他們不敢收留你,怕被人說你是被拐來的,現在拐賣婦女兒童的事件可猖獗了,他們的擔憂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也沒有要留在這里的念頭,是真的。”我安慰他說,“我會回到屬于我的地方去的。”
“孤兒院嗎?鎮政府肯定會將你送到福利院去的,福利院好是好,大家終究不比小家享受的待遇好。”頃刻,他又信心滿滿地說,“我一定會說服姥爺姥姥的,他們老了,思想頑化,說服他們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沒有你說的那種想頭,所以也不會抱很大的希望。”我委婉地對他說,不想他傷心也不想他失望。
“你要上哪里去,不是無親無故么?”他問。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這時上鎮政府那里去的越越的姥爺回來了,這已是他第二次上鎮政府那兒了。他對我說今兒個我還不能走,待明天再做打算。
越越又打算說服他姥爺姥姥收留我,語氣急切且充滿了期盼,他們含糊其辭,沒有正面答應越越也沒有當面否決。
吃晚飯的時候,老婦人的丈夫突然問我是不是叫藍心青,我被他們這么一問,心里咯噔了一下,馬上否認。
“我叫帝企娥,不是什么藍心青。”說著話時,語氣有些激動。
越越的姥爺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只囑咐我今天安心地呆在這里,待明日要走再走,然后,他們各自散開做別的事去了,也不容越越死皮賴臉地游說他們。
等姥爺姥姥一走,越越馬上蹭到我身邊,問:“你姓帝嗎?叫帝企娥?”腔調驚訝,他好像在刻意壓抑著什么,我想應該是壓抑著笑,他覺得這名字取得好笑。
我有點兒生氣,不悅地朝他點了點頭。
“那么說,你和一種動物同名同姓哩。”他笑了,但不屬于取笑的那種。
“我知道,”我說,“我曾經還和它們一起呆過呢,它們非常友好也非常可愛,我現在好想它們。”
“什么?!”越越更加詫異,“你還和它們一起呆過嗎?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千真萬確!”我很嚴肅地對他說,“你不是第一個為此感到驚愕的人,所以你的反應我并不感到新奇。”
“如此說來,你在南極呆過。”他仍舊驚訝,而且有增無減,“只有南極才有這種動物”
我知道說再多,他也不會相信,所以我緘口不言了,只是裝作很隨意地笑笑,那表情是在表明我確實是在跟他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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