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1
秦宜梢出來時,臉色蒼白,冷汗浸透了發(fā)絲,貼在腮上。宋宋趕緊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冰冷似鐵。
護士沒有感情地念出下一個做手術的編號,便不再回頭。這里每天都有人哭,有人悔不當初,有人斬斷過去,秦宜梢只是蕓蕓眾生,滄海一粟。
秦宜梢哭了,疼得神志不清,抱住宋宋,哭得抽噎,一會兒喊“聶柯”,一會兒又抱著宋宋說對不起。剛走幾步,秦宜梢就痛得站不直身子,腳下一軟,倒在地上。宋宋垂下眼斂,擋住一顆眼淚。她抬手擦掉,蹲下身,把秦宜梢背在身上。
“小梢,你很輕哦。要多吃一點肉。”宋宋故作輕松地逗她開心。就像很久以前,每一次鬧別扭,宋宋都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歉、安慰秦宜梢。
宋宋背著秦宜梢離開診所,走出昏暗的樓梯,她的脖頸里灌滿了秦宜梢的熱淚,打濕了后背。
外面天空很藍,浮云纏綿。秦宜梢還有很好的明天,一定。
打車回家,秦宜梢這樣子,暫時回不去秦家。她打算在酒店住下。但宋宋不同意,恰好,她母親這段時間連續(xù)出去打牌,幾乎不回家。于是兩個人去了耿宋宋的家里,一到三樓,掏出鑰匙,卻聞見濃濃的煙味兒,一地煙頭。
是旗正常吸的那個牌子。
旗正。
宋宋心下一緊,心亂如麻,卻只能先把秦宜梢扶進房間。她身子虛弱,雖然夏末秋初,天氣不算很涼,但宋宋還是從柜子里抱出來厚厚的棉被:“你做手術時我找護士打聽了一下,你現在小月子,必須得好好養(yǎng)著。被子厚一點才不容易受涼。我出門一趟,買點菜回來,晚上煲湯給你喝,啊?”
秦宜梢乖順地點頭,滑進被窩,弓著身,不說話,眼淚打進棉被,迅速被吸收。朋友是最好的陪伴。
宋宋出門買菜,在附近菜市場又買雞,又買了一條小鯽魚,右手還是疼,一看已經青紫色,腫得很高。買完菜,她特意繞到一家小超市,打了個公用電話。
旗正的號碼她記得。
剛接起來,旗正就有直覺似的,一口說:“宋宋!你在哪兒?”
聽見她在家附近,旗正方向盤一打,就直接去了她那兒,心里有無限擔憂和焦慮——電話里已經聽見她說了事情經過,原來不過虛驚一場。遠遠便看見小超市門口站了個綠裙姑娘,長發(fā)垂泄,腳邊堆滿食材。一下車,他便快步走過去,帶了幾分薄怒,說:“再怎么著急,總有時間打電話給我吧!難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么?什么事都是事后才告訴我。再怎么說,我也能接你們回來。”他在餐廳等了半天,電話偏偏一直占線,最后干脆關機了,真是焦急萬分,耐著性子,等了又等,最后直接到宋宋的家里來,誰知也是大門緊閉,他早晨時喜悅的心情早已散去,如今只剩著急,一盒煙抽完,宋宋還是沒回來,他甚至像無頭蒼蠅一般,在街上開著車亂轉,拿出手機,甚至不知道聯(lián)系誰——宋宋的朋友他不認識幾個,更別提電話了,他這才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宋宋的生活。
宋宋心里知道錯了,只低著頭,拉住他的衣角,怯怯說:“別生氣了。我再也不敢啦。”過了好半天,才敢抬頭看他,一雙眼睛盈滿無助,旗正見她認錯,也不再揪著不放,嘆一口氣,只拎起東西,牽起她的手。誰知宋宋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直說“疼”。
旗正一看,原本膚若凝脂的手腫得很高,血漬干涸,一只手傷得不忍一顧,心下心疼,問是怎么回事,她只說不小心摔著了,不過沒什么大礙。
“怎么回事?二十歲的人了,怎么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摔便摔了,怎么也不清理傷口!”真是拿她無法,整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傷成這樣還到處亂跑!旗正鐵了心要帶她去醫(yī)院,再者說,上附近的診所也是好的,總之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少有地強硬,不由分說便帶她去了社區(qū)醫(yī)院做了消毒、包扎,還拍了個片子,折騰下來,又是幾個小時,一切都是旗正去辦手續(xù)、排隊,宋宋只管坐在一旁等著。就連小護士也打趣說:“你真是好福氣呀——”
旗正對她的好,誰都看得出。
終于一切告一段落,旗正帶她回家,手勢輕柔,不敢用力,只攬住她的腰,覺得不盈一握。二人回到宋宋家中,秦宜梢已沉沉入睡,宋宋帶上門走出來,比了個“噓”的手勢,又在廚房忙了起來,旗正跟進來,一見她就皺眉,說:“剛上藥就碰水,耿二二,你存心與我過不去么。”說著一把抓過她的手,摩挲不已,心疼極了,越想越氣,說:“我是你男朋友,該使喚就使喚!你現在一邊兒呆著去,別再洗菜剔魚的,聽見沒有?”
他今天本來心情就差——好好的約會弄成這樣,又兼之她如此不知道愛惜自己,什么事都不知道依靠男朋友,叫他很是挫敗。于是舉手投足帶了一絲強硬,把她推出廚房,自己洗了手,把襯衣袖子挽起來,先拎過來買的水果,把橙子剝成一瓣一瓣的,切了一盤子西瓜,又把草莓洗凈切好、灑滿白糖,端出去給宋宋吃。自己又回到廚房,先拎出魚,拿刀刮鱗片,又是洗菜、又是切菜,在廚房里叮叮咣咣,忙個沒完。
他正燉魚頭湯,忽然聽到腳步聲,原來是宋宋怯怯地站在門口。他有心懲治她,目不斜視——這丫頭,真是太不把他這個男朋友當回事了!什么事兒都想著自己解決,何時把他這個男朋友放在眼里。
宋宋見狀更是心有戚戚,走上前來,道:“你、還生氣么。”
不理她。
吃了個閉門羹的宋宋一時臉上掛不住,躊躇半天,還是說:“別生氣了。”虧她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只會這幾句話來回說,翻來覆去。旗正嘆口氣,終歸是小孩子一個,只得不跟她計較,說:“知道哪里錯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似懂非懂。
旗正只得扳正她的頭,盯住她黑白分明、溜溜圓的眼眸,沉聲道:“以后有事,打你老公電話,懂不懂?有什么臟活兒、累活兒、重活兒,不要做,統(tǒng)統(tǒng)交給你老公,懂不懂?受傷了,不開心了,不要自己扛著,懂不懂?”連番的“懂不懂”,語氣強硬,他今天還非得把耿宋宋單身多年的獨立習慣給改了!
“欸?誰是我老公?你可真肉麻。”宋宋臉忽然漲得通紅,扭臉就要走,“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談戀愛又說不準,說不定哪天你就變心了也未可知!”
旗正一聽,哭笑不得,擱旁人身上,高興還來不及呢!他肯說出這話,何嘗不是一種許諾?宋宋卻不知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明白,反而臉紅起來。他心里好笑,臉上卻帶了一絲霸道,狹長的眼一瞇,松開抓緊她的手,斜斜靠在冰箱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氣勢忽然變得凌人,緊緊抿著嘴巴,抿成一條鋒利的線。
“耿宋宋,兩個人談戀愛,難道只是玩玩嗎?我有這個打算,娶你為妻,因為我愛你,要給你一個明天。若非如此,像從前那樣,我一輩子不結婚,倒也逍遙自在。難道我是過膩了自由日子,非要給自己帶上婚姻的枷鎖?我曾經說出口的承諾,都是帶了必定堅持下去的決心。從我跟你表白那天起,就已經做好了娶你的準備。從前不說,只是怕你年紀還小,心里有負擔,但并不代表我對你的感情僅僅止步于戀愛。兩個人終歸要考慮婚姻的問題。宋宋,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把話說得這么絕情傷人。更希望,你能端正一下你我的感情問題,不要總是躲躲閃閃,瞞來瞞去。”他早發(fā)現宋宋的懦弱和膽小,從來不肯輕易讓他出現在自己的交際圈,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戀情。或許是年紀太小,又是初戀,害怕恐懼也是有的,可畢竟二人是正經談戀愛的,實在不必要隱瞞著旁人。
宋宋看見他生氣,心里先慌了——旗正脾氣雖不是很好,但對她總是沒得說,因為年紀大些,更明白人情世故、感情不易,于是平時也肯謙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吵過幾次架。有時宋宋耍小性子,他便說些沒皮沒臉的玩笑話,逗她開心。不想他今天如此嚴肅,不茍言笑,頗有幾分在公司殺伐決斷的樣子,嚇得宋宋不敢再鬧脾氣,可這些話突如其來,她從前從未想過。
結婚?她對婚姻的恐懼源于童年,由來已久。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決定孤獨一生。旗正出現后,二人也算是感情甚篤,只是……她還是沒有往深處想。接受旗正,不過是看開了些,認為兩個彼此喜歡的人能夠在一起,也是樂事一件,只顧著眼前,從不想以后會如何,也不敢想。她才二十歲,還沒畢業(yè),同學大多都還在戀愛,結婚未免太遙遠。
窗外秋風蕭瑟,挾著幾片枯黃的樹葉瑟瑟,連終日晴朗蔚藍的天空都帶了陰霾,電線桿分割著天空,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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