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 2
子夜隨花醉站在花廳門外,看著花醉敲門,推門而入,仍舊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直到站在花廳的正中間才停住腳步。
廳內一片寂靜,子夜不抬頭,不說話,只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
所謂敵不動我不動,子夜倒是應用的十分貼切。
“四小姐,見到夫人可是要拜禮的。”時間過了許久,一道女子的聲音幽幽自上方傳來,溫和恭敬,謙遜有加,讓人感覺十分禮貌。
但即便如此,子夜還是聽得出她話語里隱藏的揶揄不屑。想必應該就是大夫人身邊與花醉齊名和風吧。
“和風姐姐說的對,是子夜冒失了。子夜拜見母親,三姐姐。”子夜低著頭,嘴邊譏笑。雙手交疊于裙裾一側,緩緩屈膝福身拜禮,子夜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順暢,手勢角度和身姿皆是規范優雅的大家風范。
笑話,必須優雅,這可是子夜同碧靈學了很久才有的效果。
但是,再優雅再規范的動作也經不住這樣一直保持不動。此刻,子夜已經有些發抖,腿也漸漸酸軟,奈何大夫人卻只是冷眼看著,并不叫起。
大夫人是想借此給子夜一個下馬威,但是現實還要看子夜是不是配合才行。
子夜暗暗翻了個白眼,然后狠狠一咬牙,“嗵”的一聲跪了下去,安靜的廳內,那一聲悶響格外清晰。
“母親,子夜有錯,求母親責罰。”子夜神色悲戚,雙手交疊于前方地上,以額重重觸觸之,做一大跪拜禮。
屋內眾人皆是一愣。原打算等子夜無力跌倒看笑話的和風花醉,更是直接驚愕了。
蘇紫月見此皺起了眉,疑惑的看著子夜,又看向同樣神色凝重的大夫人,蘇子夜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
惟蘇依柔不同她們所想,只提起精神好奇地看向地上跪伏的子夜。
“子夜犯了何錯,要行如此大禮?”大夫人沉冷的聲音低低傳來,雖是疑問的話,卻讓人感覺有如審問。
“子夜當日不懂事,央求著三姐姐帶子夜去月息湖看樹掛已是不對,誰知最后竟惹出了這般大禍,連累了三姐姐,六妹妹不說,還為府里增添許多麻煩,讓母親憂心操勞。所以子夜特來向母親請罪,向三姐姐,六妹妹請罪。”子夜仍舊趴伏在地上,保持跪拜的姿勢不變。只聲音帶著濃濃的壓抑傳來,感覺愴然感慨。“今日,若不是母親遣了花醉姐姐前來召喚,子夜稍能恢復也定是要負荊而來的,向母親,姐姐,妹妹請罪。”
一口一哽動,一句一請罪,瘦削的身體跪伏成小小一團,雙肩微微抖動著,似乎她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幾人看著,心中無不隨之哽動,皆以為子夜在極力隱忍著哭泣,只道她懂事乖巧。殊不知,世事皆是未曾眼見不能為實。此時此刻,如果她們看到子夜的表情,似笑非苦直憋的她臉色紅透,就會知道她們的以為多么可笑。
“你竟真的失憶了?”子夜的請罪讓蘇紫月放松了警惕,脫口而出便是這一句。
因為子夜此時說的并不是真相,而是她蘇紫月當日恐慌之下的謊言,現在子夜竟然將謊言當作真相說出,那豈不是就是說她真的失憶了?
蘇紫月激動之下未及思考,脫口便出,卻忘了她此時這樣一問,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子夜跪伏著憋悶,繼續顫抖雙肩做可憐狀。無奈這孩子實是太小,估計也就只有欺負過去的子夜的能耐。
“回三姐姐,子夜確實失憶了。”子夜并不想拆穿蘇紫月,畢竟拆穿了蘇紫月并沒有什么好處,反而會暴露出她所猜測的情況。
此刻,借用蘇紫月的話做下蠢笨的偽裝也未嘗不可,畢竟她需要時間來強大自己。
子夜話落,蘇紫月也已經接到了大夫人眼神的警告,心知是自己過急說錯了話,咬唇坐回了椅上。
“你且抬起頭,總不能這樣一直拜著說話。”人說的話可以虛假,人的動作可以偽裝,可人的情緒,人的眼神最是騙不得人。大夫人出聲要子夜抬頭,就是想驗證一下她失憶的真假。
“是,母親。”子夜自然是知道大夫人的謀算,這也正是她自進屋后一直沒有抬頭的緣故。
她本不是真的子夜,沒有子夜的記憶,怎么會有子夜的情緒,又何懼抬頭與之對峙,低頭不過就是為了讓大夫人感覺她是懼怕的,以此引之,打消大夫人的疑慮。
匍匐在地的身子緩緩跪直,低垂著的頭慢慢抬起。
熹微的光透過窗紙與廳內的燭光相映,一同落在子夜有瑕的臉上。如她的左臉與右臉一般,一側紅的璀璨,一側白的剔透。本不協調的色調,卻在她臉上融合的天衣無縫。
乖巧薄唇微抿,高挺潤鼻圓俏,杏目濃眉無辜,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堆滿對眾人的痛悔之色。
緩緩看過廳內每一個人,子夜的臉上平靜無波,仿若她們不過初識的陌生人(琳瑯:確實是陌生人好么?),直到最后看向了大夫人,子夜忽然笑了,笑的格外乖巧。再加上她年齡幼小,帶著現代的靈魂,即使面有瑕,賣萌也根本不再話下。
大夫人看著子夜一愣,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母親。”子夜因為墜湖的原因,聲音有些微啞不清,可當她帶著淡淡喜悅喊出母親時,卻不知怎么就瞬間感染了眾人,那濃濃歡喜。
“嗯,怎么了?”大夫人的聲音在不自覺的軟化,雖然依舊冷漠著,卻已不再如初時的審問般嚴厲。
“沒事,只是碧靈曾同我說過,母親是相府里最美好的女人,不僅治家有方待人和藹,還保養得當青春常駐。我因為失憶已經忘記了那些過去,不記得誰是誰,但是方才啊,我一看到您這藍衣美人便知道您一定是母親,因為您和碧靈說的一模一樣,當真那么美好無暇,像位閨閣里的小姐。若不是您坐首位,我都不敢認呢。”
廳子里面就一人坐首位,除了是大夫人還能是誰?
這么直白的討好子夜說的面不紅心不跳,那坦然的模樣不僅不讓人覺得諂媚反倒覺得事實就該是如此,是她們多小人之心了。
“慣是會胡說哄人的。”明明知道是子夜在討好,可看著她坦然無辜的模樣,大夫人卻覺得十分受用,語氣又比之前柔緩了幾分。“往日少見你,倒是不知道你還是個伶俐的丫頭。”
“多謝母親贊揚,子夜說的不過是實話罷了,哪兒會哄人。”子夜仍舊乖巧的笑著,說著她早已準備好的臺詞。心道,在現代怎么就沒發現她有演戲的天分呢,不然拿個什么大獎也說不定的。
“罷了,也不與你爭論了。”大夫人竟破天荒的笑了,雖只是短短一瞬間,卻足以讓人驚愕,畢竟除了面對丞相外,大夫人很少會對外人如此笑,且還是一個算是敵人的外人。“你這也是大病初愈,怎好一直跪著,快起來說話吧。花醉,扶四小姐起來。”
花醉一愣,有些沒反映過來,不是原定審問蘇子夜的么?怎么突然這么就變成這樣了?
“花醉?”大夫人見花醉一臉不應如此的表情,只得再次沉聲喊道,聲音已有不悅。“還要我再說一遍么?”
“是,夫人。”花醉不敢再有疑惑,連忙福禮應是,準備去扶起蘇子夜。
“花醉。”又一道聲音突然傳來,雖然稚嫩卻不減方才之人的冷厲,打斷了花醉欲前行的步伐。一看之下,卻是蘇紫月站了出來,眉頭緊鎖一團。
“母親……”
蘇紫月看向大夫人,半是撒嬌半是警示的喚道。即不喜歡蘇子夜親近大夫人,又不希望大夫人對蘇子夜好,總歸不想讓蘇子夜起身。
“紫月。”大夫人同樣秀眉微蹙的喚了一聲。她做的的決定,素不喜有人干擾,即便是她的女兒也不可以。
“母親。我想三姐姐這是還生我氣呢,就讓我跪著吧,應當的。”子夜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能力與之硬拼,與其魚死網破不如先做妥協,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贏家不是么。
“你閉嘴……”蘇紫月一直不喜子夜,此時更不喜歡她幫她說話。
“紫月。”大夫人語含警告。身為大夫人她做事自有分寸,蘇紫月顯然已經觸到她的底線。
蘇紫月雖不甘心,卻還是在大夫人的眼神注視下回到原位。自此,對蘇子夜更又多了恨意。
“對了,子夜。你這身子雖然看著好了,可母親卻始終掛懷。遂命人請了宮中的張御醫來府,讓他給你看看我也好放心,興許還能治好你的失憶也未可知。”大夫人雖面上呵斥了蘇紫月卻還是聽了她的,只說請了御醫來看病,卻沒有再說讓子夜起身的事。
“多謝母親掛懷,勞母親費心了。”子夜仍舊笑,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和風,去請張御醫過來。”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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