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開源
哲暄聽著子絳的說法卻很是不贊同,旋即坐起身子,瞪足了眼睛,“你這么說固然是對的,可你怎么沒有想過,這筆生意可以是與京城富貴人家,怎么不可以是與皇族?”
“皇族?”子絳一愣,很快開快大笑,彈著她的腦門,“你還想和皇家做這筆生意,你腦筋究竟怎么不想的,這樣的法子皇上哪里能答應。”
哲暄直起身子,一本正經道,“不用皇上答應的,這件事只要有人出面,皇宮有長姐做主就足夠了。”
“六嫂?”子絳擺首道,“后宮不得干政,六嫂貴為皇后,更是要為六宮表率,這件事她管不了的。”
哲暄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清澈透亮的眼眸有著奪人心魄的力量,“我可不這么看。”她的話語透著萬分堅定,“再過兩個月就是長姐的生辰,魏國皇后的千秋壽誕,也是柔然大公主的生辰,我想父汗不會沒有表示的。”
“你想怎么做?”子絳問。
“你能讓燕云苑的人替我跑一趟云中城嗎?”
“你想見郁久閭汗王?”
哲暄搖了搖頭,“不是父汗,是我二姐。”她看著子絳,故意捏了下他的鼻子,“你見過的,我的明安姐姐。”
“為何是她?”
“這件事還非是求她不可。你我成親之前,父汗一同把二姐許給了王族中頗有聲望的扎合里。我是想著,如果讓二姐向父汗建言,讓扎合里替他來泰安觀禮,屆時柔然勢必要送上一份賀禮。”
子絳聽著越發有些急不可耐,生怕哲暄打了什么鬼主意,按下她的手,“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說若是柔然想與大魏做一筆生意,皇上會不會肯呢?”
子絳聞之,面色仍舊凝重不改,悵然搖頭,“皇兄既然有意攔著,這樣開源之法斷然是不會答應的,更何況,朝廷也不差這筆收入。”
“你想什么呢,你以為我是想讓甘州的這些皮貨賣去柔然嗎?”哲暄噗嗤就樂了,“拜托,我們柔然也是草原的民族,騎馬放羊何人不會,素來都只要把皮貨賣到大魏來的,何時這些東西也要從外采買呀。”
哲暄的話確實在理,可越是這樣反倒是讓子絳越發糊涂了。“既然不是,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還在云中城的時候,見識過市集上曾有不少漢人商販往,而他們中間就有為先帝的前朝后宮采買的皇商。我想,如果能讓甘州的皮貨冒充來自于柔然的,如此賣到皇宮去,收入豈不可觀。”
她倒是語議如懸河瀉水,注而不竭,“憑此,柔然不虧,而我們也可再沒后顧之憂。此事雖還不至火燒眉毛之際,卻也不得不從長計議,先籌備起來。”
子絳眉頭有明顯舒展的趨勢,嘴里喃喃稱贊,“要我說你這個鬼機靈抖個可真不錯。我會按你的意思,叫余福謀劃起來,只是其中不免還有許多細節,譬如甘州的貨物如何運到雁關,這么大量的貨物往來如何避過一墻之隔的皇帝耳目,這些也都要籌劃的。你可有什么想法?”
哲暄只是片刻思量,先說,“前者,可以讓燕云苑的人順道把問題丟給扎合里,你放心,我猜想他會盡心的,畢竟他如今還盼著能繼承我父汗的汗位,只要是二姐的心愿,他多少還是要盡心盡力滿足的。這便是我說這事必要先求了二姐的緣由。”她頓了頓,思忖片刻,繼續言說,“至于后者,我想交給余福,應該沒有問題吧。”
“讓燕云苑的人去做?”子絳問著,迎合著頻頻點頭的哲暄,“好,我一并告訴余福好了。”
聽著子絳把猜測說完,哲暄的話也如同說盡了一般,點著的頭慢慢、慢慢地停了下來,埋下臉,不看子絳了。
“你這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這變臉倒還比變天還快。”子絳探了探腦袋,又拿手在哲暄面前晃了晃,“我可跟你說話呢,再不理我,我可真生氣了!”
哲暄這才隨著他的手轉動了面龐,盈盈目光中仿若秋水波瀾的淚光來回打著轉兒。
子絳不免手中氣力一松,看著她努力憋著淚水的樣子,眉頭緊蹙,“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嗎?”片刻,他如同驟然被點悟了一般,點著頭,肯定猜測道,“是為了汗王和六嫂?”
哲暄的眸子泛出空洞,后背被子絳一下一下溫柔安撫著,那是完全可以交付自己的安全,是她此刻不可多得的、僅剩的依靠,就這樣不自覺地有一行清淚留下,“自從長姐嫁入大魏皇家,她在泰安,而我還在云中城,也是許多年不得見的,如此的分離,早已算不清有多少的年節不得相聚。去年因著征北戰事,我也無緣在京中為長姐過個壽辰。就連除夕佳節,你我也不得在京城中。算起來,今年本該是好好為她慶賀一番,偏又是眼下這般光景。如今就連長姐千秋家宴,也不得聚,父汗若是知道,想必多少也會傷感吧。”
她說著,淚水漸漸緩了過來,看著子絳被自己的悲戚帶出的感傷之色,她拂袖一抹,扯出一個安慰彼此的笑臉,“我沒事,我只是覺得,當年我們大婚的時候,我還想著長姐一個人在泰安孤單,如今有了我來,多少還能幫襯著她。”她苦笑著,“是我狂妄自大了,非但一絲一毫沒有幫到她,如今反倒左右要為難兩個姐姐。”
子絳看著不忍,也像是知道了哲暄看出他被牽引的思緒,陪著她淡淡笑著,卻遠比她要明朗上幾分,“我知道,這一年委屈你了。”這樣的話伴著平和的笑,是同樣壓抑著自己漫天翻覆的思緒,卻是出自真心,“我也知道,余下還不知要委屈你待在這苦寒之地多少時日,可我——”
哲暄忙伸手攔在了子絳的雙唇上,“我從沒有因此覺得委屈。我只是覺得因為我,讓太多人受累了。其實于我而言,這些都不算什么,甘州雖然遠離京師,當比起云中城也算不上偏遠,再說你我如今住的是高車原本的王宮,雖比不上魏宮巍峨,倒也差不了,若是細細比較,還比王府好上些許呢?更何況,這不是還有——”
她看了眼子絳,卻愣是不肯往下說了,那樣不想讓他得意的笑容一如新婚初夜。
“更何況還有什么?”子絳卻是想叫她明明白白說出來的,半晌,相視而笑,“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
子絳的感慨起得深厚,“別的,如今我也許諾不了你什么,但你要的自由隨性,我保證,絕沒人能阻攔你。”
“真的?”哲暄的意外不是懷疑子絳的真心,卻是鬼點子又起,“既然你保證我讓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要別的,等過些日子,募了新兵你讓我去校場。”
“校場?”子絳如同黑夜般漆黑的眼眸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樣子便是在戰場上都未曾見過,“你想什么呢?自古哪里有女子上校場的,你既喜歡自由,就該去城外,去碧草藍天之下,去策馬獵鷹,我斷不會再攔你,可只有校場不行。”
哲暄故意嘟囔著的嘴足以掛起房檐上的燈籠,氣嘟嘟地說,“你還說讓我自由,沒人能攔我,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么?”她看著子絳正欲自辯的樣子,搶著說,“我知道,你不就是怕校場上有人不服嗎?可你也別忘了,這是在哪里,草原上,向來不少騎術厲害的女子,若是與校場上的武官相比,我想憑著溟水劍和你教我的柔法二十四招,我也不會落敗吧。”
子絳哪里聽不出她話中深意,驟然松了護住她的手,背手起身,“你無非想說,我不讓你去是怕你丟人?”
“我不是這意思。”哲暄一樣起身,跟在子絳身后,“我只是好奇,憑著這些日子練得柔法二十四招,是不是真可以所向無敵,若是不能,那究竟是我習武不夠用心,還是你沒有傾囊相授呢?”
“你竟然不信我!”子絳轉過身來,正巧對上哲暄扮著天真無邪的一臉笑顏,一時,故意繃著的嚴肅神情一如被小石子打破的寧靜湖面,滿面漣漪,“你呀你呀,我算是拿你沒轍了,隨你吧。”
“這就是了。”哲暄得了如愿,自然放松,搖首擺尾,好不得意,“若不是這樣,哪里是真正的自由。你許我做的,我方才可做,不許我做的,我還做不得,這算哪門子自由。隨。性。”
哲暄說著,不知怎的又蹙起眉來了。子絳聽得她話說一半,驟然變得斷斷續續,不由擺首,“又來了!你這又是突然間想到何事?”
“你說我們若是太自由散漫,皇上在京城聽聞密奏,會不會起什么疑心,或是容易被他識破什么?”
子絳連連搖頭,長吁了口氣,方道,“我想我得先學會早日習慣你這樣變化莫測的思緒。”
“你也想到了嗎?”
“你呀,為什么有時總覺得你像個孩子一樣長不大,可你明明主意見識比誰都多。”子絳一面嘖嘖,一面斟了茶,捧在手心替自己壓壓驚,“你不就是擔心我們若是顯得過于漫不經心,一如往常,會叫人懷疑。這容易得很,朝中只要有人替咱們哭窮,不就得了。”
哲暄也正是這樣的主意,兩人一拍即合,“要讓十四哥幫咱們,但你也記得告訴他,別讓他顯得過于了解咱們,免得被皇上抓到把柄,起了疑心那可就難辦了。”
說別的或許子絳可能說路過她,可若是說起自己兄弟,那卻顯然是哲暄還不甚了解,因而子絳聽了這話,口中一口茶水險些沒有噴出來,一邊捂著嘴憋著笑,努力把茶咽了下去,樂呵笑得老大聲了,“就這些事兒,你不放心我哥?!”他戳了戳哲暄的腦門兒,“就他的功力,足可以做你師父了。”
哲暄瞥著他,對他的最后一句話很是不屑一顧,正當她轉身欲離開,子絳想著是不是一樣要把這事告訴皇后,這樣想著,話便脫口而出。
哲暄的身子頓時停住,點著頭,嘴里卻是片刻不容思索地拒絕了,“不用,不能叫她知道。”
子絳知道了,哲暄并非不信任她,便說,“讓你左右為難,還要顧及六嫂心情。”
“她若是知道了,想必少不了要擔心,當初我要離開泰安去歸州的時候,長姐是那樣的哀苦相求。如今若是叫她知道我們在甘州又遇到這樣的事情,指不定會與皇上鬧開,到時候——”她抬了抬肩,“不說了不說了。”
子絳拂過她的肩頭,讓哲暄的背踏踏實實靠上自己的胸膛。
斜望云腳風殘,塞上草長茵茵。燈火紙窗曠遠里,朗朗讀書聲。如此一夜,便又是相伴而過。
次日午后,余福送至田大手中書信如期交付在老常手中,連同整整八輛馬車的皮毛貨物一路急馬往來時的地方回去。
子紹見信即刻便轉手給了妙丹看,取過手邊茶盞,輕輕低嗅,“和英——”他點著頭,手中茶盞反卻一擱,“你別看她往日里總像是個任性的,卻是個最有主意的。”
妙丹手中書信按著原樣折好,復遞于十四手中,“清河王妃此招不得不說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良方了。”
“即是如此,需要安排的事你就著人一一安排起來。”
新帝的圣旨是在老常回到京師的次日到達,正如先前燕云苑送來的密信一般,竟是一字都未曾出過差錯。
“你真的要去?”子絳正往自己身上穿上軟甲,見著翠兒正給哲暄梳頭,又只是綰了頭發,取了自己的木簪插過,一副男子裝扮,便是知道了她今兒的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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