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蘭澤
聽著青琁這樣應(yīng)允太后,容兒也在不好多說什么,笑稱,“原還說呢,這段日子崔妹妹怕是不能進宮來見皇后娘娘,卻沒曾想清寧王府還有這個福氣。”
“本來就是一家人,母后知道了崔氏有身孕,想必也總盼著能親自照拂,本宮這一趟去,也就當(dāng)替母后去看看崔氏。”
夢君向來是滿意青琁的,與她而言,端莊賢淑,上下寬嚴相待從未出過錯,這樣說來簡單,卻也是最難得的,如此聽得她這樣了解自己心意,更是欣慰。
“兒臣回去就去庫房揀選些安胎的好東西,到時候和長公主的禮一道送去。”
“母后,皇后嫂嫂若是帶了禮去,那十四弟豈不是看不上兒臣的那些東西了嗎?”章和在太后面前鬧著,雖說已經(jīng)是個女兒都滿了七歲的母親,可在自己母親面前依然是那副年少長信宮里的可愛模樣。
章和只是個封號,原是先帝在她周歲時給起的,因是夢君的第一個孩子,原也是極寵愛的,“章”取灼灼之光,光輝照耀之意,“和”則是和諧美好的寄托。年過十六,先帝有意擇選了鎮(zhèn)國公文英世子文澤,嫁去了并州,若不是因著先帝崩逝,同樣是無詔不得回京。如今難得在母親面前,似是要把這許多年都近乎被忘卻的為女兒的驕矜全找回來。
“又胡說了!你呀,別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說起話來盡叫人笑話。”太后擺首無奈笑道,心下漾起的熟悉溫暖漸漸地露于面上,溫煦自然,一如此時永安宮前揚揚灑落的光輝。
“不如兒臣陪著長公主一同去廣寧寺為崔妹妹腹中之子祈福,再尋個精巧手件請法師開光,如此相贈豈不也好。”赫連容打量著提議,正好得了章和的滿意,約著明兒一早便去。
青琁此時手中正端著小宮女們新?lián)Q上的茶,笑意盈盈看了章和一眼旋即轉(zhuǎn)對著太后道,“原本兒臣還向陛下建言,讓長公主殿下遷入母后的永安宮相陪,可章和似乎更喜歡待在自己的公主府里。”
章和的臉色微微一沉,再看向太后的時候顯得矜持穩(wěn)重了幾分,剛欲分辨,卻是太后開口解圍,“這事你倒是做得對,本就是嫁出去的女兒了,老祖宗的規(guī)矩,京中有宅邸的不得留宿宮中,你這事辦得妥帖。”
“皇兄體恤,十二弟離京之后本不想叫兒臣與母后分離,故而特頒恩旨,讓兒臣久留京中些時日。兒臣雖也想著多陪伴母后,卻也不想讓皇兄難做。”
赫連容只一旁靜靜看著好戲,自己手中茶盞倒成了她遮掩目光的良方。
正這樣說著,卻聽妙菊來稟說西宮永瑞宮德妃打從椒房殿回去后,只覺得身子不爽,宣了太醫(yī)去診脈,遣人恭請皇后過去。
太后見著,也就稱道自己說了一上午的話有些累了,便獨留了長公主章和,青琁和赫連容各自散了出去。
沐雨一直等到近乎隅中赫連容回府,妙丹依舊未曾從自己房里出來過。
“你確定她從未出去?”
“奴婢在她屋門這側(cè)的的廊下足足候到此刻。”
“那便不能再等,她許是知道我們疑心,亦或是本就是我們猜錯了。無論哪一種,咱們都無需再等下去了。”
赫連容一怔,很快如此反應(yīng)道,搭了沐雨的手往自己院中去了,一面還說,“我還有事與你說,先回去吧。”
沐雨微微抬眼,只一掃,已然在赫連容鎮(zhèn)定的神色里見到了些許疲態(tài),卻也不說,只等著回了屋中方才不緊不慢,一面斟茶一面問,“您去了這么一遭,只怕也已經(jīng)累了,先喝口茶水潤潤喉。”
容兒接過只啜飲了一口,“我今兒在太后那兒聽到了一句話,她老人家說那塊蓮心紋樣玉珮是王爺想借我的手勸她放心。我一路回來只覺得太后今日許多話事有蹊蹺。”
沐雨并沒有著急回話她,只是待得赫連容把所有事情緩緩說個清楚,末了,她才悠悠道,“娘娘覺得太后今日怪在何處?”
“具體也說不出來。”赫連容思量著搖頭,“她怕我心生嫉妒,傷害崔氏和她的孩子,這都不足為奇。可是沐雨……”她壓低了聲音,“你可知太后對我說朝廷上下自有風(fēng)聲,她曾攛掇著先帝改立王爺為儲。”
“改立王爺為儲?”沐雨不禁訝異。
赫連容點著頭冷冷笑了兩聲,“就連你都覺得奇怪,是嗎?”
“空穴來風(fēng)。既有這樣的風(fēng)聲,這事情當(dāng)初必是有因有果,朝廷后宮雖然雖是容易捕風(fēng)捉影,可沒有憑據(jù)的話,斷斷不會入太后的耳,再由她親口說出。可見,是如今皇上登基,太后不得常見王爺,想借王妃之口,勸王爺韜光養(yǎng)晦。”沐雨說著,聲調(diào)慢慢弱了下來,到了末了,卻是閉口不言了。
赫連容未聞其聲,把手中茶盞一落,問道,“你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奴婢只是在想,這樣的話太后如何會毫無顧忌說給王妃。”
兩人相視著,驟然間,赫連容雙眸有如同初醒時般吐露的光芒,正迎合著沐雨的頻頻點頭。
“是昨夜那枚玉珮?”赫連容并不求沐雨給她答案,她已經(jīng)從容笑道,“沐雨,看來你說的不錯,我這一趟并不是去報喜,而是去送定心丸的。”
沐雨不說,頷首表示贊同。
良久,她才緩緩問道,“王妃可有想過妙丹姑娘在這其中唱的是什么樣的角兒?”
赫連容被她一問,驟然愣住了,“你是說,我這顆定心丸并不是替王爺送的?”
沐雨從容不迫,綿柔的目光,謙卑上揚的嘴角,淺淺說道,“若是說不是為了王爺,倒也不會,可這樣的事情,王妃可有想過,妙丹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底細。”
“你我都能看出不對勁,以她的聰慧,不可能猜不出一二。”赫連容只覺得自己后汗毛豎立,又像是有冷汗直往外冒。“看來,咱們猜的并不錯,她果真不一樣,難怪王爺面前待她總與別人多了幾分親厚。西院那些人總以為王爺是中意她,我看,誰也沒想過他們之間盡然還有這層緣故。”
“如今也不過是猜測,究竟是不是,還等待著奴婢去探知了,才能知道一二。”
赫連容不知怎的,一點點開始揪起心來,卻是咬緊了牙關(guān),點了頭。
子紹也是太英殿小朝散了才會,妙丹聽聞響動,奉茶至?xí)浚璞K一擱,還未等子紹開口詢問,妙丹已然抬眸說話。
“今兒一早,王妃進宮想太后皇后請安,貼身侍婢中卻不是帶了機敏的沐雨姑娘去,卻是咋咋呼呼的靈雨。”她的雙眸如同湖水映襯下閃動的星光,一轉(zhuǎn)一閃,眼光說盡話語說不盡的內(nèi)容。
“她疑心了?”子紹望向茶盞里平靜無瀾的清澈茶湯,“那消息傳出去了嗎?”
“我今兒一日未曾出門,沐雨想不到,我昨夜擔(dān)心太后娘娘見了那玉珮會對王妃說些不該說的話,于是夤夜出門,去了城中老常的鋪面,還好,今兒一早他已經(jīng)上路了。”
妙丹退了兩步,躬一躬身,“王爺,雖然這事平安過來了,但是妙丹心中擔(dān)憂,此事一出已然說明了王妃疑心。”她玉面深埋,“日后還請王爺如同對待其他下人一般對待妙丹,也好叫府里上下不再有其他聲響,壞了王爺大事。”
十四閉了眼睛,手中的扳指連連轉(zhuǎn)動,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緩緩開口道,“日后委屈你了,王妃那里還要你多費心。她若是疑心,你便給她的疑心一點答案也就是了。”
妙丹會意一笑,便退了出去。
老常是三天后的夜里到的甘州,說來路上所耗時日與哲暄當(dāng)年去歸州時,相差不多,路程卻是遠了不少。
人近了甘州,危及安頓,下了馬,先進了一家販賣皮貨的人家。
“嘿,我說老常,你這一趟跑得夠勤的呀。這才幾天,又來我這進貨了。”說話的是這家皮貨店的漢人伙計,店里人都稱他為田大。田大是個談生意的好手,尤其是這些日子,來往漢人越來越多,田大更是一刻都離不開柜上。“怎么樣,我沒騙你吧,這皮貨,遠近這些人家,還是要數(shù)我東家的最好。”
老常只是不理他,左顧右盼,看著柜后正有高車族裝扮的婦人正薅著羊毛,冷冷哼了聲,“哪里有最好,不過也就這樣,要我說也不見得比柔然的東西強。”
田大手中的皮尺上下翻打,嘴里也是沒好氣,寸步不讓道,“柔然的貨好,怎么不見你去云中城做生意。老常,你我都是買賣人,誰也別以為比誰精明,看你來回這趟,就這些日子,我還不知道我這貨在泰安城里的官宦人家手中吃香,那我東家也甭雇我了。”
田大正說著,卻見得有人進來,原是前兒定好的皮貨,今兒是來交割的。
老常哼了聲,“說我不錯,我倒是看你更是不賴。這高車人和漢人的生意這么多,你東家怎么沒給你加工錢。”
“我說老常,你今兒到底要什么貨,我好給你備著去,你這有一句沒一句的,你就不怕貨備的慢了,你在甘州再多花一日的房錢。”
老常啐了他一口,道,“還是老樣子,這是定金。貨,我明兒下午來取。”說著懷中的銀票已經(jīng)到了田大的手里,他的拇指輕輕一撮,“足足的定金,你可記得明兒下午必須有貨,京城里的主顧可等著呢。”
“你放心,誤了旁人的也無不了你的。”
田大說著,送了老常出來,取了塊“無貨”的木板懸于門前柱下。
消息是深夜時候到的余福耳朵里,不出一刻功夫,子絳和哲暄亦是知道了。
“這事你怎么看?”哲暄正在房中來回踱步,問著正坐在書案后提筆寫奏折的子絳。
“什么怎么看。”子絳頭也不抬,一個勁琢磨著自己筆下的措辭。“當(dāng)初既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也就該料到皇上有后手。”
“可是過幾日圣旨就該到了,等著宣了旨意,為朝廷訓(xùn)練新兵的事就猶如你我下了軍令狀,頭上那是懸著劍的,若是完不成,可該如何是好?”哲暄顯然有些著急之色。
“這我自然知道,我想著京城中若是不能有太多銀錢送出,咱們也總有其他的辦法解決銀錢之事,好在這件事情,其實說來卻也并不著急,皇上雖然有他的打算卻,也會有他的顧忌。”子絳話說至此,手中毛筆方才擱下,拉起哲暄的手,坐到床沿,“他也只能一點點消磨我的實力,我料想,憑著他的性子,這事一定不會做得太過著急,多少也要顧忌著朝中武將老臣,畢竟這些人還有不少都是外祖和原向的老部下,他們的心向,并不是皇上一朝一夕能扭轉(zhuǎn)的。”
哲暄靜靜聽著他說話,這時候已經(jīng)隨著他如何左右自己,踏實靠在床旁軟枕上,懶懶地說,“他是你皇兄,自然他的脾氣秉性還是你了解,不過,我心中卻是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不得不早做打算,如今你我還得想想,如何開源節(jié)流才是。”
“你不會這么快就有想法了吧?”子絳看著哲暄方才的緊張神色已經(jīng)放緩,聽著他說著這句話,嘴角又含著藏也藏不住的笑,已經(jīng)心下明白如明鏡,“你不會又想叫我猜吧。”
“有何不可嗎?”哲暄覺得心有妙計,便正好逗著子絳開心也好。
子絳看著她,似乎她的臉上眼里處處都有答案似的,他試探著問,“你可是看上了甘州與京城的這筆生意?”
哲暄心思一下叫子絳猜了個大半,自是不高興得很,卻也暗藏著佩服和欣喜,便瞥眼不看十五,別過臉去,“你都已經(jīng)心有答案了,就偏看著我方才著急,這樣看我唱獨角戲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我也是方才想到的。”子絳好聲好氣哄著,說的確實是實話,“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想的也是這個。”他轉(zhuǎn)口很快又說,“只是,這畢竟都是小錢,于騎兵而言,軍餉開支大半在戰(zhàn)馬身上,是筆不小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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