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弈3
尹作五出身市井,怎能不知這手法,嘿嘿一笑側頭避過,卻將頭往旭華旋身側踢而來的腿上一送,正中太陽穴。尹作五眼前金星直冒,旭華欺上前,一手蕩開腰刀,一手扶住他腰際,扭身上提,尹大王雙腳離地,仰八叉摔在地上。
他忍著身上疼痛,欲拾刀再戰,無奈腰刀已給旭華牢牢踏住。小嘍啰見大勢不妙,又跑了大半,剩下七八個忠心的,挺著兵器欲上,鴻波轉動手中藤牌朝他們跨出兩步,小嘍啰們懾于他的氣勢,竟停步不動,寨門上的孟青也喝道:“哪個再敢妄動,這廂放箭伺候!”
旭華放開他的腰刀,往后退開兩步。尹作五遲疑片刻,自地上狼狽站起,囁嚅道:“我這,呣,在下…小人這就…這個先走一步…“
旭華睜著琥珀般雙眼,一無表情看著他,一聲不出。他見旭華不答腔,只得看向鴻波,鴻波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一樣不作聲。尹作五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站著也別扭,直窘到了極處。良久,旭華對那七八個小嘍啰道:“你們留下來跟著孟大哥。”
說罷他再不理會尹作五,轉頭教孟青開了寨門。尹作五至此方知自己真的撿回一條命,不作聲悄悄溜了,低著頭就怕最后一刻什么人又改變了心意。一眾小嘍啰看著自己頭領窩囊背影,也都罷了追隨之心。
旭華在寨門前向孟青道:“這幾個雁霞山的兄弟頗顧義氣,孟大哥收著他們,日后必堪大任。今日多謝拔刀相助,這便告辭。”
說罷一拱手,轉身便走,鴻波揚眉道:“咦,也不留下吃喝他一頓?”
只見孟青一迭聲自塞門上跑下來,手里抱著尹作五的寶盒。他今晚親眼見識旭華與鴻波的手段與本事,甚是佩服,這原本商量好了的酬勞再不愿取。他走到兩人跟前道:“堰口今日已有傷亡,總得需要錢使,這些銀兩就拿回去。”
旭華搖搖頭道:“這是說好了的,今日若非孟大哥相助,我們也不…“
“欸,兄弟就別再多說,”孟青打岔道:“哥哥這張麻皮臉已經丑得厲害,做事可不能不漂亮。”
旭華聽他這般說,便不再多言,伸手接過那盒子,只聽一旁鴻波道:“寨里可有好酒好肉?”
孟青眼睛一亮,滿臉堆笑,一手挽住一個,拽著就往寨里走,笑道:“我就怕你不問!”
自此之后,旭華與鴻波二人聲名遠播,壽春左近三山五岳人馬,欽佩他二人義氣與手段,多有交往,無人再來堰口要糧滋擾。二人也與孟青,壽春城西糧道上的葛尚,淮河邊上的崔展,壽春城內設賭的易翔,合稱壽春五霸。
當晚在樊家莊外與旭華分手后,鴻波趁著月色走回家中,一路盤算如何進得郡守府。憑著他與旭華的本事,混進郡守府或許不算回事,但如何隨著樊老爺子與兩個校騎見得郡守而不被發覺,可就難上加難。最好的法子,自當是將郡守大人綁了出來,逼著他說出朝廷與羯人勾搭原委。
正想著如何強擄郡守,已然到了驛站,原來鴻波的家正是這壽春城外輕兵屯駐處所。晉時驛站專供傳遞軍情的官兵食宿及換馬,由于時局不靖,這驛站也就顯得格外重要,小隊兵士與一應大小事務皆由驛站巡官,也就是鴻波的父親馬昆統領主持。
這小小驛站雖說只駐得二十來人,巡官一職也只是個不入流的軍銜,但因往來朝廷與地方官員必經此處,馬昆因而消息靈通,成了各方拉攏打探風向的對像,兼且他為人豪氣大方,遂與壽春城里官員與地方豪強關系匪淺。
馬昆是盧水胡人,盧水胡在當時又稱雜胡,是晉時中國北方眾多游牧民族之一。當年氐人齊萬年聚合馬蘭羌與盧水胡興兵叛晉,馬昆是齊萬年麾下哨騎,統領百余人馬。后大晉征討,滅齊萬年,收降叛軍,馬昆于是歸屬晉軍,仍為哨騎,之后派發至壽春城外驛站為巡官。
馬昆偕妻子派駐驛站后不久鴻波即出世,是以鴻波在驛站長大,與長駐于此的軍士便如家人一般。
這時鴻波推開驛站大門進去,差點給爛醉斜躺在地上打盹的丁三絆倒。他兜屁股踢了丁三一腳,丁三嚇得以為馬昆來查哨,一翻身站了起來,頭盔摔在地上,咚地一響,鴻波罵道:“打盹也不知躲著,險些絆倒了老子。”
丁三這才知道是鴻波,舒了口長氣,挨著墻坐下又準備睡,鴻波問道:“見著我爹了么?”
丁三連話也懶得答,將手抬至嘴邊,仰著頭擺了個大口喝酒的模樣。鴻波哼了一聲便往站內走去,忽然想起一事,回頭看了看已低頭打盹的丁三,這值守衛哨放著膽子大睡,意味著他爹不單是喝酒,必定是在外頭酒肆與人豪飲,今晚怕是不回來了。
他立時心生一計,走到丁三身旁蹲下,在他腰際搜著。果不期然,腰帶上掛著一串鎖匙,他嘴角牽起一絲笑,大手一址,怎奈那串鑰匙牢牢掛在丁三褲帶上,硬是扯脫不得。
這時丁三醒轉,咕噥著伸手要推開他。鴻波掏出匕首一揮,將丁三褲帶割斷,連同那鑰匙一齊搶在手中,又將這爛醉兵丁一掌推倒,起身便走。丁三嚷了兩聲,才起身要追,褲子落了下來盤在腳踝,將他咕咚絆倒。他喃喃咒罵著,半拉半扯胡亂提了提褲子,倒在墻角又睡了去。
鴻波將褲帶順手拋開,拿著那串鑰匙進了軍機房。他知道他爹將重要事物藏在房后一間小室,平日鎖著,鑰匙不離自己身上,若是外出,便將鎖匙交與當值軍士,以防自己在外頭喝得大醉給人摸了去,卻怎知內賊難防。
鴻波將鑰匙插入銷孔,小室的門應聲而開。他悄聲入內,看著墻上掛著的各式奇形兵器,這些都是他爹自尸橫遍野的戰場上收得的,大都破損殘舊,但在馬昆眼里,卻如無價之寶。地上,木架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木盒,里頭多是珠寶玉器之類。每逢有京師達官貴族往來驛站,馬昆都探得仔細,若是貪官悪吏,他便告知左近交好綠林豪杰,算準時機在半路上劫了,得來的財物便眾家對分。
馬昆書讀得不多,卻有自己一番見地,他常與兒子說,這世間瞬息萬變,唯一不變之事有二,一是戰亂永不休止,二是金錢總能驅使鬼推磨。有朝一日局勢大亂,他就將金銀分給跟隨他多年的軍士,各自回老家護鄉去。
鴻波四下看著小室的一事一物,感慨不已,他幼時常來室內玩耍,摸弄著刀槍,把玩著玉器。自從他結識了城里放賭的易翔之后,說也奇怪,爹就不讓他再來了。
想到此處他不禁笑了起來,不過今日他可不是沖著金錢而來。他將藏在桌下一只巨大木箱拖了出來,掀開蓋子,不負所望,其中事物果然還在,比之數年前,甚至還多了些。鴻波伸手摸著,輕輕拍打,明日能否進得了郡守府,可就得靠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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