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桃源

        月澗禮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手指沾了一些塵土，“抱歉。”

        “下次記得洗手。”

        “嗯。”

        月澗禮洗完手回來，重新坐于桌上旁。

        申輕淼在喝粥，月澗禮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白色瓷瓶放到桌子中央，被他推到申輕淼面前。

        “這是我在村長那里要來的藥膏，有消腫化瘀的功效，你可以涂在被叮咬的地方上。”

        申輕淼雙目頓住，也不客氣，“謝謝。”

        此后，兩人靜靜地喝粥。

        ……

        傍晚酉時，月澗禮望著米袋發愁，他不會做飯。

        申輕淼走過來，看著月澗禮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身貴公子的模樣便搖了搖頭，直接拎起米袋往灶房去。

        “你會做飯？”月澗禮跟在她身后進灶房。

        申輕淼斜睨他一眼，“比你會做。”

        說著，洗凈鍋往里面放米，洗米淘米放好水后，把鍋架到灶上，然后蹲下身子往灶膛里添柴燒火。

        申輕淼一頓操作把月澗禮再次看呆，動作熟練得讓月澗禮左瞧右瞧都瞧不出半點富家千金會做飯的樣子。

        申輕淼還嫌他礙地方，“去，把水缸灌滿水。”

        月澗禮只得乖乖去水井那邊打水。

        ……

        另一邊，申正一直沒有找到申輕淼和月澗禮，徐洪恩也是，其他人也是。

        把完著兩顆瑪瑙球的徐洪恩站在院中看向遠方的天空，“看來兩人早已經有所察覺。”他對身后跪著聽令的手下說，“你們派人在榮安城散播消息，就說畫魘燈重現于世，它的妖丹在榮安城被兩個年輕男女奪走，奪妖丹者若為降妖師則提升法術，若為普通人則增強體魄、長生不老，若上交降妖家族則重重有賞。”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說有一顆畫魘燈的妖丹出現在江湖上，引得出現在榮安城的降妖師不斷地試探年輕的男女身上有沒有畫魘燈的妖丹。

        連在榮安城周邊的城市也聽聞，別處的降妖師紛紛趕來榮安城，有些還在路上。

        還在努力尋找申輕淼和月澗禮的申正已經聽到府外的風風雨雨，他直接把住在申府的各地降妖家族的代表人召來正廳議事。

        各地降妖家族的代表人不約而同地說沒有把畫魘燈妖丹的消息泄露出去。

        申正目光如炬地掃視眾人，在場的只有司津承和徐洪恩沒有在場，他相信司津承沒有把畫魘燈妖丹的消息泄露出來，剩下的只有徐洪恩，他為什么會從京城趕來榮安城？他的目的昭之若揭。

        眾人散去，坐在正廳上的申正握緊扶手，他必須在徐洪恩找到申輕淼和月澗禮之前找到他們，否則恐有不測。

        院中，徐洪恩背手站著，身后的手下向他說派出去、粘貼出去的畫像都被申府的人撕掉毀掉。

        徐洪恩道：“那就多發多派多貼，把他們兩個人的相貌都給我畫清楚。”

        “是。”

        本來還想著見到鎮妖塔上畫魘燈的妖丹，他還可以用皇帝給的手諭讓申正恭敬交出來，沒想到妖丹卻被兩個年輕人偷走，而且還是申正的好女兒。

        徐洪恩捏碎手中的瑪瑙球。

        ……

        稻花村

        申輕淼已經在這里住了兩天。他們花錢買了一些米回來吃，還有村長家給的肉，黃嫂家給的青菜，六嬸家給的佐料……還有換洗的衣裳。

        小孩子會經常串門，就為了看好看的哥哥姐姐。

        女孩子會新奇地看一下摸一摸申輕淼拔下來給她們玩的珠釵發簪。

        “姐姐，你們真的要走嗎？”有個女孩子依依不舍。

        申輕淼笑著答：“我們要去榮安城，到時候有空再回來看你們。”

        見小女孩很愛惜手中的發簪，眼里都是喜歡的神色，申輕淼便說道：“你喜歡就留給你。”

        小女孩高興起來，“謝謝姐姐！”

        反正她都要回去，就當送個人情。

        一身粗布衣裳的月澗禮走了進來，申輕淼讓女孩子們到別處玩，女孩子們掩嘴笑嘻嘻地望著他們倆，熱熱鬧鬧地跑出家門。

        月澗禮走到她身邊，“村長說這幾日都下暴雨，不適合外出。”

        稻花村四面環山，如果暴雨來了，在山下道路走極容易遇上滑坡和泥石流。

        申輕淼頷首，只能多待幾天了。

        “我去找人修一修屋頂，避免暴雨來臨瓦片碎了，屋內漏雨。”月澗禮跟她說完了話，又只身出去了。

        申輕淼在家閑著沒事干，拿著掃帚打掃起來。

        她應不應該告訴月澗禮覃云在榮安城的北面城郊？

        算了，申輕淼搖搖頭，她還是在兩人回去榮安城再說吧。

        ……

        村長果真說得沒錯，下午時分天空轟隆隆地響，烏沉一片，黑云壓城城欲摧。

        在屋頂與人修屋頂的月澗禮手腳快些，在暴雨下來之前已經修好屋頂，等他送走那幾個村民，暴雨傾盆而下，他冒雨趕回家。

        暴雨下得極為猛烈，他不過淋雨一小會，全身有一半濕透。

        申輕淼眉眼揚起笑意，“你都快濕透了，我燒水給你。”

        說完，申輕淼到灶房里極為爽利地灌水燒水。

        月澗禮站在灶房門口，一雙鳳眸有些癡呆地看著申輕淼，火光映照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柔和安詳，靈動的杏眼此時專注又認真。

        她同他一樣穿著樸素的粗布衣裳，卻不失嫻靜的氣質。

        這兩天他們仿佛都忘了各自的身份，在稻花村平淡地過著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如果月澗禮知道晚上時候申輕淼還在暗戳戳想著怎么偷到藏在他身上的妖丹，就不會這么想了，會一下子打破他兩人寧靜美好的幻想。

        晚上，申輕淼躺在床上，天空雷電閃鳴，特別是響在沒有電燈的古代老房子里，一道又一道的閃電亮在房內，尤為陰森可怖。

        申輕淼將被子拉過頭，整個人縮在被子里默念“世界上沒有鬼，世界上沒有鬼……”。

        在現代，申輕淼是不怕閃電打雷的，外面下著大雨正好，她可以安心地待在床上，捧著手機或電腦快樂地追劇吃瓜。得病已經很苦，她也需要別的東西支撐她活下去。

        沒有手機電腦或者書分散申輕淼的注意力，又處于一間破房子里，申輕淼心底就懼怕起來。

        她不想怕的，可是心臟砰砰直響。

        “咚咚咚”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申輕淼差點尖叫，她屏住呼吸，不會吧，這個世界有妖了還要有鬼嗎？

        門外又敲了敲，月澗禮疑惑，剛不是聽到申輕淼在說話嗎？怎么這會沒了聲音？

        “輕淼，你睡了嗎？”

        聽到門外傳來月澗禮的聲音，申輕淼心口的石頭猛地放下，大大松了口氣，只是她很生氣，起床氣很重。

        她一把掀開被子，生氣地下床，拉開門，“你過來做什么？”不知道她剛才差點被嚇壞了嗎？

        月澗禮見申輕淼衣裳有些凌亂的樣子，垂下眼不敢亂看，“我是聽到你房間傳來說話聲，所以過來看看。”

        “現在看到了，我好好地在睡覺，你過來叫醒人家。”

        “對不起。”

        “下不為例。”“嘭”門被大力地關上。

        申輕淼的恐懼被月澗禮打岔，瞬間覺得不怕了，她也累了，很快睡了過去。

        下了幾天暴雨，空氣中的水汽很重，石縫上長了綠生生的青苔。

        稻花村雖然四面環山，但因山石較多，山體較為牢固，沒有發生滑坡泥石流這些。

        天剛放晴，村里的小孩子就跑了過來。

        申輕淼和月澗禮都在家，小孩子圍了上來，吱吱喳喳地說：“哥哥，姐姐，你們看，這副畫像畫得好像你們，我們在村口撿到的。”

        月澗禮伸手拿過畫像，上面確實畫著他和申輕淼，幾個大字寫著“偷丹之徒”“哪位英雄豪杰尋到此兩人，降妖家族重重有賞”。

        站在一旁的申輕淼看到“降妖家族”四個字，“不可能，我爹不可能派人抓我回去。”

        氣氛驟然濃重起來，小孩子們吱吱喳喳的說話聲靜了下來。

        月澗禮擰眉，沒想到過去了幾天，事情已經朝著不可預料的地方去。

        月澗禮道：“畫像已經傳到稻花村，說明此地已經危險，我們必須今晚就走，也免得傷害到稻花村的村民。”

        申輕淼鄭重地點點頭。

        一旁的小孩子問：“姐姐，你們要走了嗎？”

        他們雖然聽不懂月澗禮和申輕淼說的話，只聽清說要走的話。

        申輕淼一改方才的神色，溫柔地摸摸小孩子的腦袋，“對，我們今晚就要走了，日后再來看你們。”

        月澗禮已經動身告訴村長他們要走，村長挽留一下他。

        待在家中的申輕淼已經收拾好東西放進馬車里，傍晚，月澗禮回來。

        申輕淼已經鎖好屋門，與月澗禮坐上馬車，噠噠噠，馬拉著馬車走出小小的院子往村口去。

        “澗禮，我們這是要回去榮安城嗎？”

        月澗禮道：“榮安城不太平，我們要避開，先往北上。”

        申輕淼皺起一張臉，想不到畫魘燈的妖丹牽出這么多事。

        申輕淼不想離開榮安城，要不把覃云的位置告訴月澗禮？讓他回去榮安城。

        想著，申輕淼已經行動起來，開口前“嗯哼”一聲有些心虛，“……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月澗禮駕著馬車，分神道：“什么事？”

        “就是……我知道你的姐姐覃云在哪里？”

        月澗禮神色一頓。

        “她在榮安城北面靠近城郊一間門前栽有一棵桃花樹的宅院里。”剛說完，申輕淼喘了一口氣。

        馬車仍在繼續向前走，月澗禮沒吭聲。

        村口有小孩子聚在一起，看見他們的馬車來了，忙迎了上去，“哥哥，姐姐，這是我家種的番薯，我娘叫我拿來給你們吃。”

        “……這是我家種的玉米。”

        “……這是我家種的花生……”

        月澗禮將馬車停了下來，小孩子的熱情推脫不了，他俯下身用衣擺兜住小孩子給的番薯、玉米這些。

        申輕淼撩開窗帷，看到這一群可愛單純的孩子。

        這時候大人們還在地里干活，抽不出身來送他們離開，便派小孩子前去村口等他們。

        申輕淼揚起唇角微笑著，“謝謝你們。”

        馬車再次啟動，申輕淼對他們招了招手，小孩子們大喊：“哥哥姐姐，一定要回來看我們！”

        “好！”

        申輕淼放下窗帷淡淡失落，這個世外桃源的村子不能再住下去了。

        申輕淼發現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書中世界，不再患得患失，害怕恐懼，她很喜歡稻花村里的所有人。

        可是她終究得回去榮安城，這個時間線一天不破解，她一天都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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