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鎮暫時被克爾納交戰雙方劃為了媒體觀察區。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一定信守承諾，但一定程度上應該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你待在這里，應該能夠活下來。”
  “謝謝。”
  莫道的話，似乎給少年再多了些信心。
  只是莫道看著少年的神情，卻有些沉默。
  采訪車里，客串攝像的呂鴻雖然沒有再朝著這邊拍攝，但通過莫道的隨身麥，其實還是能夠聽到莫道這邊的對話。
  聽得呂鴻有些五味雜陳，來回側身，想要找一下煙抽一根，反復幾次才想起來抽完了沒買，最后只是薅了薅自己頭發，嘆息了一聲。
  這邊，莫道停頓了下，重新從棚子里退了出來。
  “等我一下吧，為了感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我們還有個小禮物送給你。”
  莫道轉身，回到了巷子外的采訪車邊，
  “呂老哥，把車里的備用手電給我一個吧。”
  采訪車里是有備手電筒的，只是大多數時候都用不上。
  “給。”
  呂鴻已經聽到莫道對那少年說得話，大概知道莫道想干嘛，
  “車上還有點吃的，也給他吧。咱們也吃不了多少。”
  順便，呂鴻再從車里翻了幾袋面包和零食，一道塞了出來。
  莫道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么，接過之后，重新走到了那少年待著的棚子跟前。
  不過，就像是最初一樣，少年沒有伸手接，只是沉默地望著莫道，
  “這算是謝謝你同意出鏡的酬勞。”
  莫道同時給了一點小額的鈔票，數額很少，換算成人民幣加起來也不到一百。
  “你剛才已經給過了。”
  少年對著莫道手機的翻譯軟件，同時盯著莫道說道，
  “或者，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作為一個朋友的見面禮。”
  莫道對少年笑了笑。
  聽到翻譯過后的話，少年從棚子里鉆了出來，伸手接了過去，
  然后沉默了下后，說道，
  “謝謝。”
  “你還會來這里嗎？”
  “應該會。希望你能夠在這里修起一座漂亮的屋子。”
  “當然，記者。你再來到這里的時候，一定會看到的。在‘美麗的綠洲’中，最漂亮的那座房子一定就是我的。”
  聽著莫道最后的話，少年也露出了笑容。
  他定下了一個目標。
  不過，直到最后，兩人都沒有互相告知姓名。
  莫道再望了望少年，然后伸出手和少年握了握。
  少年也認真地學著莫道的樣子，和莫道握手。
  ……
  莫道重新出了這個巷子，少年朝著巷子望了望過后，重新回了棚子里，
  他要修一下那個泥鏟和泥箱。
  哪怕外邊還在戰爭，但他也要準備起來了。
  哪怕蓋洛普叔叔死了，但他也要將他們的屋子繼續修起來。
  ……
  “莫老弟，我們接著去哪兒？”
  “接著采訪下鎮子上的居民吧。”
  “行。”
  莫道也沒再回到采訪車上，
  呂鴻就開著車，緩緩跟在莫道身側。
  而莫道，雖然這次來就是為了報道這場戰爭，但也沒有執著于一定要追逐那些炮火轟鳴的地方。
  沿著街，
  莫道又再采訪到了幾個小鎮上的居民。
  有一位靠窗倚靠著的克爾納老者，遠遠地望到莫道這個記者，就大聲將莫道招呼了過去，
  然后靠著窗和莫道聊天。
  對于戰爭，他似乎沒有太多恐懼，只是和莫道聊，因為戰爭，他今天在鎮上的集市沒買到明天的食物。
  “……或許我昨天的時候，就應該買上明天的食物……現在想想真是愚蠢。”
  “你知道我為什么沒那么做嗎？我昨天想，我可能今天就會死去……那我為什么還需要考慮明天的事情……”
  “這些該死的混蛋，為什么要在這里交火……”
  老人只是有些抱怨，抱怨克爾納反對派與政府軍交戰帶來的各種麻煩。
  但不像是在說一場戰爭，就像是在描述清晨時鄰居家在大聲吵架的煩惱事情。
  “先生你為什么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離開鎮子？”
  莫道做著采訪。
  “離開？去哪兒呢。孩子，我知道你或許有些疑惑，我為什么沒有那么害怕戰爭……因為在我的人生中，克爾納的大半時間都在發生戰爭……噢……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呢，孩子……”
  先前還絮絮叨叨，抱怨著戰爭給他帶來各種不便的老人，突然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臉，傷心地痛哭了起來，
  淚水掩蓋不住地，從他因年邁而松弛的臉上滑落，
  “孩子，我已經老了……就讓我死在這里吧。”
  最后，老人只是這樣說道。
  ……
  在這位老人之后，還遇到了一對還算年輕的中年夫婦。
  “……我們沒有別得地方可以去，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如果有誰要闖進來，那就讓他來吧。”
  “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祈禱，是的，就只有這樣。”
  夫婦兩人臉上都帶著化不開的焦慮與恐懼，但就像是他們說的，他們沒有別得選擇。

  以及采訪到一個和先前少年類似的，從克爾納南部逃來的難民。
  “我從克爾納南部逃到這里，一路已經走了很遠了，我不想再往前走了……那里就是克爾納的首都了吧？”
  “如果他們要殺死我，就讓他們殺死我吧……”
  而除了這些零星還能在一些緊閉屋子里，或者狹窄巷子里看到的人外，
  整個鎮子上，主要都是蕭瑟而壓抑的。
  整個鎮子上，唯一能夠一直聽到的聲音，似乎就是那鎮子外的炮彈聲，槍聲。
  “艸……他么的……”
  不遠處，又有一顆航彈落地，落在距離莫道兩人不太遠的小鎮外圍，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讓司機呂鴻忍不住罵了句。
  “莫老弟，咱們是不是得過去了？那邊交戰聲音好像不小？”
  呂鴻轉過頭，再朝著莫道問道。
  莫道看向呂鴻，點了點頭，正要重新回到采訪車，
  他和呂鴻都在收到了消息。
  是通訊社發來的。
  可能是怕莫道不方便看消息，于是給呂鴻也發了條。
  消息的內容很簡單。
  就是先前主編跟莫道提過的，總社那邊準備在社交媒體的官方賬號上直播這次報道。
  總社那邊已經準備好，詢問莫道這邊是否方便，方便的話，就要將直播信號接過去。
  呂鴻看了眼之后，望向莫道，等待著莫道做決定。
  莫道點了點頭。
  “呂哥，把轉播信號接過去吧。”
  莫道上了采訪車，將攝像機對準了自己。
  呂鴻操作了下采訪車上的設備，然后給莫道示意了一下行了。
  然后，就開著車，緩緩朝著兩人定好的方向移動。
  莫道看到呂鴻示意過后，點了點頭，然后對準攝像機，開始了這次直播報道，
  “各位觀眾晚上好，我是華新社記者莫道，正在克爾納前線為您帶來報道。”
  因為克爾納與華國的時差，這會兒國內應該是在深夜。
  而這直播，其實是有五分鐘的緩沖時間，
  避免直播事故，以及拍到一些過于血腥的畫面能夠及時剪掉。
  于是，
  國內，五六分鐘之后。
  一條‘華新社直擊克爾納戰爭’的熱搜直接空降到了各社交媒體熱搜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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