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原本都是尋常的一天。
  就像是可控核聚變宣布實現那天，還未真正宣布之前的那段時間。
  有人正忙活著手里的工作，有人盤算著接下來的假期，或者當天的午飯。
  有人在街邊，在公園，散步，閑聊。
  也有人坐在某個角落里，擺弄著個人娛樂終端。
  從城鎮到鄉村，人們都以不同姿態度過著這一天自己的生活。
  不過，以更加宏大的視角俯瞰歷史中的這一天，
  就如同可控核聚變宣布實現的那天一樣，這一天也注定是特別的。
  ……
  這天早上到中午的時間。
  莫道和秦懷詩都如同往常一樣度過著。
  吃早飯時，兩人也未曾提及莫道的身體狀況，
  只是簡單說了些尋常的小事。
  雖然這時候，莫道已經感覺不到肚子里有什么饑餓的感覺，
  但還是同著秦懷詩一起，喝了半碗粥。
  早飯過后，
  兩人也并沒有出門。
  “要去什么地方嗎？”
  秦懷詩姑娘為莫道理了理衣服。
  “不用了。”
  莫道望著秦懷詩，笑著搖了搖頭。
  上面給莫道兩人安排的住處，
  是一個首都附近相對獨立的院子。
  兩人就在院子里的樹下，擺著的長椅上，互相扶持著坐了下來。
  也沒有一定要說些什么話，
  坐下來過后，只是此刻已經蒼老許多的兩只手互相搭在了一起，
  靜靜享受著此刻的寧靜。
  這一天，就似乎如同此前悄然度過的每一天一樣，
  讓人感覺不到太多時間流逝的同時，也從來不會厭倦。
  這一幕，對于莫道來說，
  是很熟悉的。
  抬起頭，目光穿過林蔭縫隙，看斑駁的陽光印在身上，
  莫道的目光也難得有些恍惚。
  清晰的記憶讓他能夠分清每一世而從來未曾混淆。
  但此刻的景象，依舊仿佛許多世的的景象接連在了一起。
  “懷詩。”
  在經過許久的安靜過后，
  有些出神的莫道，手不自覺再用力些握緊秦懷詩的手，
  而沒有多長時間，
  秦懷詩姑娘就給了莫道回應，
  “嗯？”
  “我一直在呢。”
  “嗯。”
  莫道望著他的秦懷詩姑娘，沒再說話。
  這一世，就人生目標而言，他并沒有太多遺憾。
  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雖然，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馬上就將在他眼前煙消云散。
  不過，
  即便是能夠不斷重來，
  也只能改變少部分死亡的本質，改變不了死亡的大部分本質。
  對于這一世來說，這事實上就是一次死亡。
  他再觸摸不到這個世界任何東西，也帶不走任何東西。
  包括他的秦懷詩姑娘。
  對于莫道來說，
  這將是一場漫長的分別，但對于這一世的秦懷詩姑娘來說，這是永別。
  “累的話，就閉上眼睛休息休息吧。”
  秦懷詩姑娘看著莫道，只是溫聲說道。
  “嗯。”
  莫道應了聲，合了合眼睛，不過還是很快就又睜開了。
  互相握著手，互相依靠扶持著，
  莫道與秦懷詩度過了這一世最后的一段時間。
  到中午時，
  即便只是坐著，但莫道額頭上還是開始沁出一些如同油脂的汗，
  秦懷詩姑娘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拿著張帕子，替莫道靜靜的，一遍遍擦拭著。
  到了午后，兩人依舊如同往常一般吃了午飯。
  只是，即便是想要尋常的度過這一天。
  但莫道眼前，孜孜不倦流淌著的，意味著這一世終點的數字，
  已經清晰表明了，莫道這一世的終點就在今天了。
  午后，
  依舊坐在樹下，
  莫道的胸口開始不自覺地起伏，
  人仿佛抽離，身體卻像是搖搖欲墜，即將垮塌，費力地維持著最后的生命體征。
  秦懷詩只是依舊陪著莫道，
  莫道還能坐穩時，就陪著莫道互相扶持著，
  身體已經無法支撐時，就與莫道相擁著。
  “懷詩。”
  身體機能的崩塌，讓莫道的目光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沒關系的。”
  秦懷詩只是應道。
  在這兒生命的最后時刻，莫道也沒有再提及這一世的人生目標，
  沒有提及其他事情。
  只是陪著懷詩姑娘，就這樣靜靜度過了。
  身體仿佛開始下沉。
  莫道的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當心跳最后一下奮力的搏動之后，就也像是莫道此刻整個身體一樣，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動力源泉。
  像是用盡了力氣。
  莫道閉上了眼睛。
  秦懷詩已經意識到了。
  她沒有再去說什么話，只是就這樣靜靜摟著莫道。
  就在這樣尋常的一天，尋常的一個午后。
  可控核聚變之父離世了。
  ……
  出于對莫道身體狀況的了解，
  這些天，華國從上到下，不少知情者心里都有些緊張。

  但莫道婉拒了更多人的探望，也不好再去打擾。
  當可能的有關電話打進來時，心里都免不了突突一下。
  只是，在經過幾次有驚無險過后，
  依舊還是沒有躲開，收到了這個消息。
  ——莫院士逝世了。
  莫道逝世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達到了上面。
  當那位老領導真正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第一時間，也有些發愣。
  他還比此刻的莫院士年輕一些，
  他可以說是，在可控核聚變計劃對華國，對這個時代帶來的巨變中，成長起來。
  他一代人，可以說是最能夠理解，可控核聚變技術，或者說莫道院士對于整個華國，整個世界意味著什么。
  而毋庸置疑的是，
  莫院士是這個世紀最偉大，而影響力最大的科學家。
  放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提起這個時代，最閃耀的名字，依舊是莫道院士。
  雖然早在一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莫道院士身體可能有些支撐不住了，
  但這一刻真得到來的時候，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就在早上的時候，他還在翻看先前記錄下來的，莫道院士對一些行業和領域的建議，
  而到這個時候，就必須要接受這樣一位時代偉人的離開。
  這位老領導都沉默了好一陣，
  才重新開始對這件事情的公布，做一些安排。
  ……
  于是，就在這平常一天的午后。
  許多原本還尋常過著各自生活的人們，都相繼看到了這條消息，
  然后對這同一件事情，產生類似的情緒。
  依舊是華新社，作為官方通訊社。
  對這件事情先發布了一篇簡短的報道。
  “前國家科學院院士，榮譽院長，可控核聚變之父，莫道院士因病于今日下午在首都離世。”
  “華新社之后將發布相關訃告。”
  不過也用不著發布正式的訃告了，
  僅僅是這一樣一條簡短的快訊，
  就在極短的時間里，讓整個世界范圍內網絡上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即便是莫道這些年不常在公共場合露面，
  但從華國到華國之外，就很難有太多人完全沒有聽過莫道這個名字。
  而看到這條新聞的第一時間，
  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是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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