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航飛船上剩余的研究員們，一同為莫總師舉行了悼念儀式。

在遂古智能的基本計算單元中，

研究員共同留下了關于這一天的記錄。

“我們共同在莫總師周圍守了一夜，我們暫停了飛船上的生態模擬系統隨著時間繼續變化，讓這一天遠航飛船內未曾進入夜晚。”

“大家的情緒都很低沉，或者說難以抑制的悲痛以及迷茫，在這許久的時間里，都無人說話。”

“……我們共同一起將莫院的遺體送進了冬眠艙，在漫長的時間過后，我們也將隨莫總師一起，回到來時的故鄉。  ”

“……從久遠的過去，到此刻，莫總師的命運和人類命運極大程度的綁定在了一起，在莫總師的帶領下，求索研究院，人類文明。從可控核聚變和室溫超導時代，到智能時代，再到此刻的遠航時代。”

“我們曾經許多次潛意識的認為，莫總師將一直會存在，直到前不久，才驚覺莫總師也終將會離開。”

“在進入由莫總師帶領下，締造的第三個時代，遠航時代過后，我們失去了一位偉大的科學家，一位偉人。”

“我們，無可奈何。”

在悼念儀式和莫道去世后一系列事情處理完過后，

沒幾天，秦懷詩也就在睡夢中離世了。

飛船上，此時還剩余的研究員們，將秦懷詩女士的遺體，就安放在了莫院的旁邊。

“我們將秦懷詩女士同莫總師一同安放。秦懷詩女士是莫總師相伴一生的伴侶，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生物學家。”

“從遙遠的過去，一直到現在，秦懷詩女士一直陪同莫總師走過了百余年的時間，從前可控核聚變時代，一直到遠航時代。”

“我們希望，在更遙遠的將來，秦懷詩女士與莫總師也能夠始終相伴。”

在這兒兩場葬禮過后，

遠航飛船上悲傷壓抑的氣氛，很久都未曾散去。

唯一能夠讓一眾研究員得到一些安慰的是，

他們依舊在做著莫總師離世前，所主持的最后一件事情。

在數十年之后，他們的遺體也將隨同完成了歷史任務的求索號遠航飛船一同返回到太陽系，地球。

或許，那時候，人類將為莫總師，秦懷詩女士，以及他們所有人，舉行一場更加盛大的葬禮，

不過，那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

窗外的風有些燥熱，

還混著幾分太陽底下的塵土氣。

教室里吊扇吹出的風，又有幾分撫平心緒的涼爽。

‘噠噠’著的，是粉筆落在始終刷不干凈黑板上的聲音。

颯颯著的，是窗外樹上枝葉碰撞的聲音。

還有吊扇劃破空氣的簌簌，攤開著書頁被風撩動著邊角的細微聲響，

以及不時有人挪動著自己凳子的聲音。

聲音雖然多，但稀落小聲，依舊不影響教室里的安靜。

這是十八歲這年，

臨這年高考還有兩周時間不到的初夏，

也是這一年，高三教室的課堂。

莫道感受到熟悉的下墜感，然后恢復了意識，看到了已經很熟悉的景象。

講臺上，任課老師正背對著課堂做著板書，

底下，學生有人昏昏欲睡還強打著精神，有人目光追逐著黑板上的板書字跡，

也有人自顧自做著自己的復習。

旁邊，坐著的是高中時期的同桌傅會。

后排，就是少女秦懷詩。

不同于前面諸世，

此時此刻，莫道既沒有什么煩躁感，也沒有什么痛苦。

就像是一片石頭，落入水面，驚起一些漣漪，然后就沒入了水中。

莫道神情平靜，沒有握緊手里的筆，也沒有更多動作。

只是靜靜感受著，此刻年輕的身體里，心臟有力跳動著，

泵著血液的同時，也給已經度過漫長時間的莫道一些屬于年輕人的活力。

莫道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身前。

眼前，隨著注意力集中，那陪伴了莫道漫長人生的倒計時再次浮現。

“36,792,843”

在上一世終點發生的事情，

因為莫道未曾選擇在那時候越過邊界，

顯然，并沒有對這一世的重來造成任何影響。

依舊是熟悉的景象，熟悉的時間，以及指向七十年后的倒計時。

莫道望著這串依舊在跳動著的倒計時數字，

目光難得有些恍惚。

上一世的結束，

讓莫道漫長的人生中，多出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做出之后，或許他能夠在這個時間牢籠中往前踏出一步，

但也有許多事情，是未知的。

不過，正如那個未知文明所說。

莫道什么時候做這個選擇其實都沒有什么關系。

他可以在一世世輪回中，任意時候去邁出那一步。

‘依舊擁有漫長的時間，無盡的可能。’

大概意味著他眼前的倒計時還會在。

但他之外的東西呢，過往的一切都固定下來。

這個世界會是什么樣。

他此前，一直在12年到82年這個時間段里，

上一世也只是取巧。

做出選擇之后呢……他對這個世界真正牽掛的東西其實不多。

真正需要他在意的事情，其實也不多。

當然，

他可以在想要做出選擇之前，花費無數的時間，繼續做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

……

“……你們打算，之后讀什么專業，做什么工作？”

這一世，這類似的問題，是由莫道發問的。

莫道看向同桌傅會，最后再看向秦懷詩姑娘。

“莫哥，你說我去當兵咋樣？說不定還能夠當個軍官？”

傅會先給出了答案。

然后是秦懷詩姑娘。

少女秦懷詩望著莫道，想了想之后，對莫道說道，

“我挺想做一個老師。不過我更喜歡生物領域的研究工作，應該會選生物專業。”

“你呢？”

莫道聽著少女秦懷詩的反問，臉上露出些笑容，

“我應該也會選生物專業。”

……

“……莫道，你志愿填了哪兒啊？”

“首都大學，生命科學院。”

秦懷詩聽著莫道的回答，未曾懷疑莫道是否騙她，

只是望著莫道的眼睛，然后露出了些笑容。

“你呢？”

“我也是。”

這一世的秦懷詩姑娘依舊是一樣，

或許會羞澀，但絕不會因為羞澀而不給一些確定的回答。

……

莫道這一世，注定是平靜的。

這一世的莫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目標。

12年，高考結束之后，

以基本能夠滿足首都大學，生命科學院錄取分的分數，

莫道同秦懷詩一同考進了首都大學，

并不同于之前從事生命科學領域研究的那一世，

這一世，莫道選擇了和秦懷詩姑娘完全相同的專業。

兩人度過了平靜的本科四年時光。

四年里，

午餐和晚餐時，兩人會談及一些日常有趣的事情。

閑暇時，兩人會一同在學校的林蔭下漫步，想起說什么時候的就說些話，或者就看著樹木落葉，享受著當時的平靜。

傍晚時，秦懷詩姑娘也會說起一些學習上的苦惱，莫道大多數時候靜靜聽著，偶爾也會給予一些建議。

不過，莫道也并沒有打擾秦懷詩姑娘這一世對她自己人生目標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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