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莫道漫長人生的視角下，秦懷詩姑娘像是在一世世重復。

但對于這一世的秦懷詩姑娘來說，在生物領域的研究依舊她這一世未曾踐行和完成的人生追求。

而對于莫道來說，同秦懷詩姑娘再走一遍這樣的人生也沒有關系。

就如同此前諸世一樣，

和他的秦懷詩姑娘度過的時間雖然平常，

但卻似乎從來不會覺得厭煩。

這一世，只會更是如此。

……

16年，莫道與秦懷詩結束本科階段的學習。

秦懷詩留校繼續生物領域研究生階段學習，

莫道自然也就一樣。

這一世，莫道并不需要在生物領域再做出什么成就，

更多的時間，莫道只是同秦懷詩姑娘一起。

秦懷詩姑娘會同莫道談及一些實驗室的趣事以及學習研究中的苦惱，

莫道也會同秦懷詩姑娘，提及一些有趣的事情。

研究生階段，難得有假期的時候，

莫道也會同秦懷詩一起，往更遠的地方走走，

雖然其中許多地方莫道漫長的人生中都去過不止一次，

但也沒有什么關系。

不過外出時，兩人似乎也是一樣，

不一定要看什么壯觀婉轉的景色，

兩人彼此就都在身側就好。

17年，18年……時間就如同潺潺溪水，沒有多么大的起伏，但也就這么一直涓涓細流。

21年，

秦懷詩與莫道結束研究生階段學習，

分別被授予博士學位，并且留校任職。

就秦懷詩姑娘的人生軌跡，和之前幾世似乎沒有太大區別。

而莫道這一世，也就這么依著秦懷詩姑娘的人生軌跡，同秦懷詩姑娘一同度過著。

同年，

莫道與秦懷詩結婚了。

首都大學的一些教授，生命科學院的一些同事，參加了兩人的婚禮。

婚禮上，

莫道望著身穿著嫁衣的秦懷詩姑娘，頓了一下神，再臉上露出一些笑容來。

……

再之后的幾十年時間，就更加平淡許多了。

清晨的時候，兩人基本先后從睡夢中醒來，

洗漱早餐過后，一同前往學校。

秦懷詩姑娘開始一整天的研究和學習工作，

莫道這一世倒是清閑許多，

雖然不是此前那懶散幾世的漫無目的，

但也的確沒有那么迫切的目標。

到了中午，兩人會一同在學校食堂吃頓午餐。

再說起此前未曾說完的話題，

飯后，或是散散步，或是就倚靠著，在某片林蔭下一起走走神。

到了晚上，秦懷詩姑娘還未結束當天的研究工作，

莫道也就帶些飯菜過去秦懷詩的實驗室等她，

或者反過來，秦懷詩姑娘早些結束實驗室的工作，就到莫道辦公室里來。

等到兩人都忙完，

就踩著夜色，兩人一同，并不著急的往住處走，

路途中，也再說起些簡單的話。

兩人彼此就在身邊，自然在哪兒都不著急。

這就是數十年間，

兩人尋常的一天，

大多數時候，兩人就是這樣一天天尋常的度過著。

就這么，一直到了七十歲。

……

七十歲時，秦懷詩姑娘拒絕了學校的再次返聘，

離開了為之奮斗一生的生物領域研究。

莫道也就從學校選擇退休離開了。

“莫大教授，剩下來的時間，就屬于我們自己咯？”

“嗯。”

秦懷詩姑娘對著莫道笑著說道，莫道也對著秦懷詩笑。

這一世的七十歲之后，

兩人也和前面幾世一樣，趁著還能走動，滿世界走了走。

一直到了八十歲，

兩人因為年邁，都已經有些走不動了。

更多，也就留在了首都的住處。

不過，對于兩人來說，也沒有什么關系。

只是，依舊尋常度過著這剩下的時間。

偶爾就互相攙扶著，沿著路走走。

不一定要走去什么地方，也不一定要看到什么風景，

對于兩人來說，哪怕累了，就再找個地方坐下，不再往前，

彼此都在，就不覺得厭煩枯燥。

時間，就像是能夠這么一直進行下去。

……

再然后，

這平淡，對于莫道來說已經算是尋常的一生，

就在兩人互相倚靠中，再走到了終點。

當八十八歲這一年，

初夏的陽光再透過窗戶，照進屋里。

這一天，兩人依舊很尋常的度過。

兩人都未提及生死的話題，

只是說起前一天，未曾結束的話題，一些瑣碎的事情，生活里有趣的小事。

當這一世的終點再將要到來之前，

當天吃過了午飯的兩人，

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靜相擁著。

“懷詩……”

“我可能有些累了。”

“累了就休息吧。沒關系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在這一世的倒計時結束前，

莫道望著他的懷詩姑娘，久久未曾說話。

只是最后，在喚了一聲秦懷詩姑娘的名字。

“懷詩。”

“嗯。我一直都在。”

秦懷詩姑娘溫聲應著。

莫道這一世走到了終點。

秦懷詩姑娘能夠察覺到莫道身體的變化，

不過，沒有更多動作，只是就這樣與莫道相擁著。

……

又一世，

熟悉的墜落感過后，

莫道再看到了熟悉的教室景象，

然后轉回頭，望了眼少女秦懷詩。

秦懷詩有些疑惑，又有些關心的回應著莫道的眼神，

莫道只是說，借一支鉛筆。

在當天提及未來人生目標，大學志愿的話題時，

莫道再給出了之前一世，一模一樣的回答。

然后，

這一世，又像是在重復，或者是延續。

依舊沒有更多的目標，只是更多的同秦懷詩姑娘一起走過這一世的時間。

接著，

是這樣人生的第三世，第四世……

看起來，

似乎有些先前因為徒勞感而瘋魔類似的模樣，

但實際上卻完全不同，

莫道度過著這一世世的過程中，并沒有什么情緒。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過……這一世世漫長時間累積起來的同樣人生。

終究還是有盡頭。

……

又一世。

莫道八十八歲。

距離一世的終點，只剩下幾天的時間。

即將因為年邁而崩潰的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一天大多數時間莫道都在昏睡中度過。

這一天，莫道再在深夜從昏睡中醒來，

秦懷詩姑娘原本就安睡在莫道的身側。

但當莫道從昏睡中睜開眼睛時，秦懷詩還是就第一時間醒來了。

“有哪里難受嗎？要我開窗透透氣嗎？”

秦懷詩溫聲對莫道問道，

莫道望著秦懷詩姑娘，搖了搖頭。

醒來過后，秦懷詩姑娘也沒有再睡，

只是同莫道兩人互相扶持著，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也沒有去開電視，只是再說起莫道昏睡前沒有進行完的一些話題，簡單說著一些話。

一直到夜深，秦懷詩似乎有些困了，

莫道對著秦懷詩笑著再說道，

“困了就睡吧。”

秦懷詩卻搖了搖頭，

看著莫道，想了一會兒，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你看過許久之前的一個科幻故事嗎？”

這個時候，莫道也頓了下動作，目光似乎有些恍惚。

前些天的體檢，這些天莫道身體的變化，

對于將要發生的事情，秦懷詩姑娘顯然已經有了些預感。

雖然莫道從未說過什么，但與莫道朝夕相伴的秦懷詩姑娘，似乎依舊能夠感受到莫道的一些很細微的情緒。

“里邊說，當我們的宇宙膨脹到極點，她會重新開始收縮。一切遠離的物質又會再循著原來的軌跡回來。”

“時間也會重新開始倒流，倒流到這一刻。”

“不管我們分別的多遠……當你有一天累了閉上眼睛的時候，再睜開眼睛，就會再看到我了。”

“當宇宙走到盡頭的時候，我們總會再見的。”

秦懷詩與莫道說著這些話。

莫道陷入了有些漫長的沉默，

“懷詩……”

“嗯？”

“謝謝。”

“嗯。沒有關系的。”

……

又一世。

12年，求索研究院橫空出世，將人類文明的命運轉向了另一條軌道。

在已經有一世成功經驗的基礎上，

在將同樣的事情復刻一遍，對于莫道來說和簡單的重復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一世，甚至在之前的基礎上，莫道做得更加游刃有余。

此前可能壓縮不了的時間，在更高的信息優勢下，依舊被很大程度上縮短了。

最終，

這一世，

求索號遠航飛船起航的時間，被提前到了99年整。

而抵達比鄰星花費的時間，也縮短了不少，

最終，

在150年前，求索號遠航飛船就載著莫道等人抵達了比鄰星系。

在比鄰星星系的遠航飛船上，度過這一世人生的最后十年時間過后，

莫道在求索號遠航飛船上，再次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已經經歷的場景，

在這一世人生終點到來時，重新呈現。

倒計時凝固，

而人直面星空，與那條分界線。

“……人類文明的先驅者，引領者，您要在此刻跨過文明誕生前最后的分界線嗎？”

熟悉的信息傳遞方式。

莫道望了眼這片星空，朝著面前這頗具象征意義的分界線邁出了一步。

分界線瞬間消失。

眼前的星空也消失，

那凝固的倒計時重新恢復變動。

這變化，

似乎與先前莫道沒有邁出分界線時類似。

不過，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

……

“36,792,843”

“……怎么了？”

熟悉的下墜感出現，

莫道眼前看到了熟悉的倒計時。

然后，聽到了熟悉的，來自于秦懷詩的聲音。

只是，

眼前的景象卻沒有那么熟悉。

不再是那十八歲那年的高中課堂。

而是另一個，莫道并不陌生的場景。

一世世不斷增強的記憶力，

讓莫道能夠很快分辨出，此刻，

他正處于求索研究院內，他和秦懷詩姑娘住處的書房里，

秦懷詩姑娘此刻正拿著手上一本期刊翻看著，

莫道手里也有一份資料。

此刻他的年紀，準確說是身體年紀，大概是36歲。

剛結束第二次冬眠不久，

人類文明剛進入到智能時代不久。

面對著此刻身前，秦懷詩姑娘有些緊張的關心，

莫道停頓了下動作，望著秦懷詩姑娘，臉上漸流露出一些笑容，

“沒有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

“嗯。”

秦懷詩再望了望莫道，見莫道的確沒事，才重新放心下來。

而緊跟著沒多久，

莫道也明白了，

先前那未知文明提到的，

過往的一切都將固定下來，是什么意思，

在這兒一世里。

曾經有一位克爾納的精神領袖在克爾納那片土地上出現過，

曾經有一位旅行家，走遍過五湖四海，冰川大山。

曾經有一位戰地記者，被授予了時代記者的贊美。

華國也曾經有一位戰無不勝的將軍……不過這些都是這一世莫道二次冬眠醒來之前的事情了。

是不是該慶幸，

在他諸世之中，沒有真得想要實施將整個世界帶向末日看看。

而與此同時，

在宇宙的尺度下，

一個名為人類文明的星際文明，在宇宙中真正誕生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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