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天氣預報說下周一有極端的惡劣天氣，師院和警院商量后，把軍訓結束的日子提前了一天，這就意味著周日上午孟輕依和江擇言就會離開這里。

        為了完成訓練計劃，教官們不得已把訓練項目就做了合并，因此周四這天上午改為了學習手榴彈投擲。

        其實這項訓練并無意義，一方面訓練時并不會讓師院的學生碰觸到真正的作戰武器，另一方面是就算學會了這項任務對于他們一群學心理學的人好像并沒有什么實際的用途。

        就好比高中怎么學都學不透徹的三角函數，除了高考可以多得幾分，在現實生活里基本派不上用場，還不如九九乘法表能在買個菜時，可以幫忙算清楚帳目。

        這項訓練看似對于師院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們來說是無用的，但是沒有被取消是有原因的，主要是為了想讓他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些為了保家衛國卻不幸患上創傷后應激障礙的英雄，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心理歷程。

        或者說那些為了保護他人所謂的英雄們像警察，軍人和武警官兵他們每天都要面對什么樣的危險任務。

        在這里還只是演習，走出不遠處的那扇大門，外面的世界他們即將面臨的是真正的槍林彈雨。

        或是窮兇極惡的歹徒，或是刻不容緩的救援任務，亦或是硝煙彌漫的戰場，多得是普通人很難想象又鮮為人知的真實世界。

        這個世界總會有黑暗又見不得光的角落，可總有人會像光一樣出現，掀開蒙蔽真實的面紗，劈開包裹某種勢力的外殼，擋在無情無義的刀火面前，這些人會被大家稱作英雄。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

        孟輕依覺得她對對于江擇言的了解好像又更近了一步，以前她也會通過外界去了解他的一切。

        但她能夠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她記憶中的他與真實的他有出入，耳聽的虛，眼見的實，她目睹并體驗過他的部分生活，他要吃盡苦，受遍傷，穩住心，把時間和命都義無反顧地奉獻出來。

        他的未來充滿了危險和未知數。

        可他終究是站在黑暗里的英雄。

        孟輕依看著正在做演示的教官，心頭發緊，眼睛發澀，她的鼻尖發紅。

        遠處的江擇言還在做著格斗術練習，每個人都是卯足了力氣做著一招一式。

        教官的喊話響徹云霄，“在這里你對你的戰友少施力一分，走出去他身上有傷的肌膚就會多一寸，如果你想害他，就盡情仁慈，如果你想幫他，就用盡全力。”

        王雪注意到了孟輕依的異樣，拉了拉她的手臂，關切問道，“輕依，你不舒服嗎？又中暑了？”

        孟輕依輕輕地擺了擺頭，幅度不大，“沒有，沙子瞇眼睛了。”

        “那等一會兒我給你吹吹啊？”

        孟輕依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在無人注意之時，她低下了頭，淚珠瞬間墜落到地面，無聲又帶有重量。

        等她再次抬起頭時，江擇言正看向她，面露擔憂，她沖他微微搖了搖頭，隨后他的嘴角上揚。

        陽光透過樹梢，掠過葉片，投射到地面上，形成了影子，影子匯聚在一起，有了陰涼。

        警院的方陣到了陰涼處休息，庇蔭下沒有陽光，讓人忍不住想放松，江擇言臉上得汗水如雨下，滿眼疲憊。

        孟輕依好想抱抱他，給他一點能量，然后讓他繼續發光。

        站在黑暗里，發著光的，都算英雄。

        孟輕依其實不喜歡英雄，但如果江擇言被賦予英雄主義的人的話，她只能祈禱上蒼，世界可以少愛他一點，但讓她愛他久一點，不求他戰功赫赫，只要他身心無恙。

        午休時，孟輕依難得沒有睡覺，她拿著手機在網上查了好多問題，從警校生的日常最后查到了如何解決異地戀。

        某網站上有個帖子題目是：異地軍戀怎么談？

        孟輕依認真仔細地從頭讀到尾，對于字里行間交代清楚的做法，她并沒有留意很多，只是記住了最后那句話，“如果確定那個人會一心一意永遠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如果你覺得為他付出值得，很值得很值得很值得，那就放手去愛他，等待沒有失去難過，他負不得天下人，那你就做他一個人的后盾。”

        正午間，烈日灼心，天邊飛過南飛的雁，他們盡力揮動著翅膀，想要盡快達到溫暖的地方，卻恨不得甩掉身邊熾熱的驕陽，但云沒有躲避，無論太陽多么滾燙，它都愿意向它靠近一點，一點，再一點。

        對于孟輕依而言，她顧不上江擇言對她的愛到底有多深，但她知道為他付出可以做到心甘情愿。

        于是在這一天她把微信簽名改成了：我喜歡的人，很值得很值得很值得。

        下午的訓練項目與前一天的戰斗訓練沒什么兩樣，只是身體終于不用一遍又一遍地與地面發生摩擦，省去了動作，但要求做到一絲不茍的靜，訓練的姿勢依舊是趴伏在無法直立起腰身。

        訓練項目是瞄準和射擊，因為孟輕依他們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訓練，所以今天的訓練內容必須得在警校生的幫扶下共同完成。

        此時，她已經趴在地上維持這個姿勢將近半個小時了，沉重的器械把手指壓到變形，肩膀上也是陣陣地疼痛，干枯的細草，戳著鼻孔掃過臉頰都覺得奇癢無比，她無論怎么擠眉弄眼都緩解不了面部的不適。

        “別動！”清冽地男生在她耳側想起，身邊的位置傳導來熱氣。

        江擇言借著幫她調整器械的功夫，帶著煙草味粗糙的手掌輕撫過她的臉頰，幫她緩解了癢意。

        那張白嫩的小臉，紅潤又帶著笑意。

        他陪她一起趴伏在地面上，然后聽見她小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江擇言勾了勾嘴角，“說得像你不希望我來似的，我來你應該開心死了吧？”

        孟輕依佯裝蹬了他一眼，卻被他嚴厲地呵令，“別動！”那語氣像是那槍口對準的并不是靶心，而是她的腰間。

        江擇言正言道，“讓你瞄準，有偏差怎么可能打中靶子？”

        “我又不是專業的，打不中靶子又不會丟人。”孟輕依嘟囔著。

        江擇言又幫她正了正位置，沉言道，“你不打中，我丟人。”

        “跟你有什么關系？”

        江擇言挑眉看著她，“你說呢？”

        “別曖昧上頭，我還沒同意你的追求呢。”她的臉蛋染上了粉紅色。

        “你覺得被我瞄準的東西，跑的掉嗎？”他毫不講理地試探，讓她的臉變成了紅色，他又接著說道，“打個賭。”

        “賭什么？”

        “我正中靶心，你就歸我。”

        孟輕依瞪圓眼睛，“憑什么？”

        “那公平點，你只要打中靶子，我就再追你兩天。”

        “為什么只有兩天？”孟輕依撇嘴，她的腦子沒有江擇言轉的快，她一時沒有想到兩天后軍訓就結束了。

        江擇言耐心地對她解釋道，“孟輕依，軍訓結束，我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我不是不想繼續追你，而是迫不及待地想正大光明地對你好一點，懂嗎？”

        孟輕依沒有再想繼續瞄準的心思，她的目光閃躲，輕聲細語，“我不和你賭。”

        如果她和他賭，與她而言是一場allin的對局，他有一手好牌，不論公不公平，只是她沒有勇氣和底氣，可是她又迫切地希望得到他的好。

        教官的口令下達，訓練場響起沒有規則的響聲，每個三發，前兩發孟輕依槍槍脫靶。

        最后一槍發出前，她無助地看了一眼江擇言，他抵不過她變相的撒嬌，靠近她，手臂繞過她的肩膀，扶正她的手臂，溫熱的喘息在她耳畔圍繞。

        子彈飛出，后坐力讓震的渾身發麻，她的耳尖滑過江擇言的唇邊，倦怠的聲音里染上了從未有的性感，“追你不過也是用盡千方百計想要正中你心。”

        場地上的打靶聲，聲聲穿耳，震的頭皮發麻，熱血沸騰，皮膚上的每一個毛細孔都被打開，釋放著體內的燥意。

        孟輕依的渾身都在發燙，她的鼻翼上多了一層薄汗，旁邊的同學，打出的三發子彈，顆顆有力，如同江擇言的聲音。

        “砰。”

        “孟輕依”

        “砰。”

        “我”

        “砰。”

        “喜歡你。”

        聲聲不斷，耳膜像是被穿破了一般，蕩著回響。

        孟輕依的頭偏過，一顆眼淚還是從眼角溜到了她的嘴角，江擇言幫她拭去留在她臉頰上的水漬，笑著問她，“還要我追你嗎？”

        他說得漫不經心，像是一場篤定了會全勝的戰局，無論如何都是他贏。

        孟輕依搖了搖頭，因為刺耳的響聲，她將臉頰埋進了江擇言的肩頸處，輕柔地說道，“不要了，我想讓你抓緊時間對我好。”

        江擇言的身體滯空僵住一秒，良久后他的下頜抵在她的背骨上，骨骼相抵時感官上的痛意在提醒著他們此刻的真實。

        當初全世界都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我。

        可惜只有你不知。

        我們錯過了嗎？

        好像并沒有。

        只是這句喜歡，從來不及到說出口，真的過了好久。

        周遭終于沒有打靶聲，只有亂撞的心跳敲打著心門。

        “你要不要說一句喜歡我啊？”

        “我喜歡你啊，江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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