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進的方向
黑夜,月光暗淡,一點火光正行進在樹林中。轱轆壓在地面的響聲清晰可聞。
“我們要去哪里?”柳扶修問崩睿。
崩睿舉著火把,跨過地面上的障礙,看看天空:“誰知道……朝母神星的方向一直走吧,這樣想回來還能再走回來。”
“母神星?是指哪一顆?”柳扶修抬頭看天嘗試著找出崩睿說的可以指示方向的星子。
崩睿停住腳步仰頭指給柳扶修看:“看見那顆顏色有點發紅的星子了嗎?很亮的那個,那就是母神星。會在綠葉季中段出現,指示進入人們需要開始籌備過冬。然后一直到寒冷的雪季結束前它都會在那里。”
柳扶修順著崩睿的指引找到那顆獨特的星子。確認了半天,沒認出來。
他以為那會是某顆他已經知道的坐標星。例如北半球春夏能看到的北斗七星,秋冬能看到的“w”形天后座。
但是都不是。
果然是異世界,連星星長得都不一樣。
“還沒找到嗎?就是那個啊,你看我手的方向。”崩睿見柳扶修一直仰著頭,不由又指給柳扶修看。
柳扶修:“找到了。那顆對吧?顏色很特別。”
“嗯,就是它。”
“那走吧。”
“嗯。”
這么說著一人一蛇卻不約而同停在那里,凝望著那顆明亮獨特的母神星。眼睛似乎透過蒼涼靜謐的星空看見了什么,又好像沒有。夜晚微涼的風輕輕拂過,擦過鱗片,吹動辮子上的毛毛碎發。
星空遼闊。
拽著藤壺的三只兔子“嘿咻嘿咻”地喊著號子越過兩人走到前方去。
“快走快走,我們超過他們。”兔子們竊竊私語,開始單方面決定的競速賽。
柳扶修收回視線,笑看著崩睿道:“還真是一片陌生的星空呢,對吧?”
“是啊,畢竟沒什么機會悠閑到數星星。”
崩睿垂下眼睛,眼中似乎有某種深而重的情緒,又似乎沒有。
“走吧?看路。”
“嗯。”
柳扶修低頭跟在崩睿身后,崩睿揮動著石矛清開擋路的枝和藤。
“轱轆轱轆……”木輪子壓在地面上的聲音再度響起。火把的光只照亮一小片地面。今天是新月,夜晚的森林顯得額外漆黑。
但前路的未知并不能阻止人的腳步。
————
黑漆漆的夜晚,尚且不知柳扶修幾只連夜逃走的灰白熊正睡得分外香。
夢里,它叫今天早上過來給它上供奉的棕熊,去找它那死了孩子的不知道第幾個女兒,問怎么還沒見熊崽們過來集合的事情。結果那只棕熊竟然拒不執行,還想偷走供奉的食物。灰白熊氣得狠狠一掌拍向棕熊。
“砰!嘩啦!”
睡夢中的熊拍擊一下地面,一陣異常的震動傳來。地面的土竟然液體一般掀起,詭異地向外蔓延,仿佛一只鯊魚魚鰭切開海面的剪影,飛濺出危險的形狀。
隨后不成型的泥土又散落回地面。
灰白熊哼哼兩聲翻個身又睡了。
夜晚微涼的風拂動灰白熊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毛。它并不覺得冷,反倒展開肢體,睡得四仰八叉。時不時撓撓肚子,肚子上的肥肉沉沉的堆著,撓動的時候就會跟著狠狠顫悠。
作為一頭熊它胖的很隨意,而且它自己也并不在意。
————
山崩部落。
距離上一任酋長崩大石死亡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
就慣例而言,一個部落假如酋長死亡,酋長的位置通常會繼承給酋長最出色的兒子。當然,那個兒子必然要是出色的戰士,最好是戰士隊的隊長之一。但現在整個山崩部落內沒有人敢提起前酋長的兒子,那像是個詛咒的禁詞被人們用恐懼的目光抹去。
新的酋長的人選,在酋長弟弟崩二石跟戰士隊一隊隊長崩揚之間搖擺。
遲遲未決。
今夜沒有月亮,晦暗的部落壓抑著一股不詳。
營帳前支得高高的火盆里燒著木炭,大多人躲在自己家里,部落內只能見到巡邏隊和拎著武器的戰士走來走去。這些人有一些面色是凝重的,有一些則輕松而狂傲。
站隊不同,氣氛也截然不同。
部落中心最豪華的帳篷房前,照明火盆里的木炭時不時爆出火星,發出“噼啪”的脆響。
兩個戰士穿著皮甲果露著胸腹漂亮的肌肉塊,勾肩搭背的走過。
一個看看漆黑的天色忍不住哼笑一聲:“哈!一隊的還沒回來該不是沒抓到獵物沒臉回來吧?”
旁邊人擔憂地小聲道:“要是只是沒抓到獵物倒還好……說不定……”
“切,回不來才好。”
巡邏隊與他們擦肩而過。臉上有一道傷疤的男人聽到了那個戰士說的話,不由皺起了眉頭。他不明白作為同伴,一起生活在這個部落里,甚至一起狩獵戰斗,為什么能若無其事地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這就是崩二石隊里的人嗎?崩二石那家伙都不管嗎?
雖然從以前就知道作為弟弟的崩二石樣樣都比不上崩大石,但是好歹也是當上了戰士隊的隊長,就是這么管教年輕人的嗎?!
崩刀漸漸,那嚴肅的神情顯得這張本就兇惡的臉變得更加難以下咽。
他出聲叫住了兩個戰士:“你們給我等一下!”
勾肩搭背的兩人停住了腳步。個子高的戰士扔下同伴走回來,站直了居高臨下地瞧著矮了他能有一頭的崩刀,態度不馴:“哈?怎么?有事兒嗎老頭兒?”
“老頭兒?”崩刀陰桀的重復一句,然后便一拳揍了上去,“小子……我看你的嘴巴需要好好教育教育!”
又詛咒優秀戰士死在外面,又不尊重他罵他老!崩二石那個垃圾果然就只能教出跟他一樣的垃圾!!!
崩刀其實并不算太老,但是在這一輩兒人里他卻也是最老的。崩大石出生的時候他早就滿地跑了。
年輕時大出這些年紀讓他掌握更多知識擁有更強身體,可以擺著過來人的語氣教訓所有他看不慣的事情。但是年齡一大,這些多出的年齡就顯得分外的礙眼。
只要一想到再過一些年,他可能就跟以前冬季要被拋棄的老人一樣老,一樣的沒用,崩刀就恐懼得要瘋了。眼看著身體不濟,陳年舊傷也迫使他退出了戰士隊。
榮耀不再,連戰士的身份都被剝奪。
如今只是營內巡邏隊長的崩刀,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說他老。
他狠狠地揍了那個亂講話的年輕戰士。
“臭老頭!這么老了還不死!”高個子被打了自然不可能忍氣吞聲,擦掉嘴邊被打出來的血,罵著狠話反撲上來。
崩刀一度陷入了劣勢,被揍得站不穩。
“你們別打了……”
“隊長,我們幫你教訓這小子……”
“是啊,隊長你有舊傷別跟年輕人一般見識……”
一陣鬧鬧哄哄,巡邏隊的人圍上來想幫忙,被崩刀厲聲喝止。
“不許上來!這是戰士的爭斗!”
崩睿抓住破綻踹在年輕戰士身上,反手一個肘擊打中他的門面,將其逼退。他緩了口氣,獵鷹一般緊緊盯著他。
以前他教導年齡小的人,只要稍微展示自己的戰斗機巧孩子們往往心悅誠服。小時候的崩大石就總是像只雛鳥一樣追著他跑。
那時候崩刀甚至不是任何一個戰士隊的隊長,卻在教導崩大石中獲得了一份尊崇,還有了關懷幼崽的好名聲。
哪怕后面又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崩大石對他的那份尊崇數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變。哪怕身份的高度早就已經有了一個調轉,哪怕他其實早已經被崩大石超越,依然沒有受到過任何的頂撞和冷遇。
至少在崩大石或者作為山崩部落首領的時候,從未。
所以崩刀以為自己,被整個部落尊敬著。人們曾有多么愛戴崩大石,就應該同樣甚至更多地敬佩著他這個教導崩大石的恩人。
現在敢這樣對待他,是以為他老了?
不!他才沒有!
“既然你還敢手,就是說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很好,我會教給你挑釁是會付出代價的,小子。”
崩刀跛著腳沖了上去。那腳,是舊傷。
那個戰士雖然年輕健壯,但是要是比手黑、比手狠、比老練還是崩刀更強。崩刀曾是現在這個部落開荒的主力,經歷過部落的變遷,見過最殘忍的雪季,救過人也殺過人,跟這些后來才從大部落遷過來的人截然不同。
被打的戰士很快不敵。但哪怕被狠揍,被打倒在地,依舊不服氣,嘴里罵罵咧咧變本加厲。
他罵一句,崩刀就狠狠揍他的嘴。直打的牙齒都掉了。
年輕的同伴想上來幫忙,立刻被巡邏隊的男人們圍住。那個人只能隔著人墻徒勞大吼大叫:“來人啊!巡邏隊長瘋了!要打死人了!”
外面變得吵鬧,里面的巫不堪其擾。
“崩二石,你是個非常有才能的人。我看見了神的指示落在你的身上,所以不必急切。我沒有辦法立刻站出來幫助你,因為神還留給你考驗……”坐在寬大柔軟椅子上的男人一臉悲憫的搖頭,做出了總結發言只想趕緊結束話題。他身上的飾品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但是神巫……”崩二石臉上現出急切。
那個被叫做神巫的穿著華麗的男人再度用搖頭的動作打斷了他:“神的指示是不能違抗的。你已經見過無知的下場了不是嗎?”
崩二石知道神巫說的是誰。
崩大石死了。他的兒子半個月了都沒抓到。崩睿那個連數都沒認幾個的小崽子,現在一定也死了。
“是……神巫。我知道了。”崩二石憋屈地吞下了后面的話。在神巫不耐煩地擺手之后,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他走后,神巫的表情從慈悲變成了輕蔑。他輕啐了一口:“一群野蠻未開化的人,憑你們也想站在我頭上對我頤指氣使?呵,什么戰士才能成為酋長的傳統,傳統還不都是人訂的?”
神巫搓了搓手在原地打著轉。然后他趴下去推開椅子,掀開椅子下面的木板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華麗的箱子,嘴里念念有詞地打開了。
“神諭之晶啊,長神到底在哪里呢?快點告訴我吧,我在這破地方呆了五年了,馬上……馬上我就能驅使這些野蠻的蠢貨去尋找長神。快點給我更明確的指示吧,找到長神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它的。”
神巫的眼中閃過貪婪的神色,原本讓人覺得親和的五官被野望扭曲得丑陋。
崩二石出了門就是一肚子氣。該死的狡猾的巫!明明是他告訴自己,自己才該是部落首領,他才幫著巫做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崩大石都死了,他又推三阻四不肯組織儀式讓自己成為酋長!
哼,神的指示?
崩大石是不是死于神的指示他會不知道嗎?就算有神的指示,那也是崩大石那個蠢蛋首先自己送死!
他跟那個蠢蛋可不一樣。
就算沒有神的指示,酋長的那個位置也本來就該落在他手上。哼,他不過是動了手還沒成功,還被那個狡猾的巫發覺了而已。什么巫,一個外來人而已,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錯被原本部落拋棄,竟然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他自己想辦法,用不著那個巫。
等他成功當上酋長,他連這個巫也給他送到山崩之神面前,變成祭品。不是自稱“神的巫”嗎,那要是獻祭給神,神該多高興,那多虔誠啊!哈!還能討好神帶來好運,他崩二石真是太聰明了!
想象著那樣的畫面,崩二石不由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這一刻崩二石仿佛已經感覺到自己成為酋長后的威風,瞧著外面打架的兩人不由露出倨傲的神情。
“來人啊,人呢?給他倆拉開。”
崩二石看著兩人打得血淋淋的也不著急,只是站在那里看,然后隨口喊人。像是一個居高臨下的掌權者,但其實到目前為止還不過是戰士隊的隊長而已。
在場并沒有人理會崩二石的命令。
崩二石感覺有些沒臉,沖上去狠狠踹在地上扭打的兩人:“放開!放開!你們兩個可別打了!都是一個部落的有什么事非得動手?有那個力氣跟著狩獵隊出去打獵不好嗎?!”
嘴里說著勸架的話,腳上的力道卻是不輕。
都怪這兩個人不聽他的話,讓他現在看起來這么沒有權威!他踢他們都是輕的!不知道他是馬上就要成為酋長的人嗎?看見他來了就應該立馬停手才對。都是一群榆木腦袋,等我當上酋長要你們好看!
“嗯哼!”有誰被踢得發出一聲痛哼。
崩二石抬腳還想再踢,崩刀帶著血的臉猛然轉向崩二石,那猶如惡鬼的視線竟嚇得崩二石一個趔趄。
崩二石連忙站穩,瞄著周圍人的視線掩飾道:“咳……你終于看我了,我都還以為你已經瘋了。真是的……讓我看看,崩刀?崩刀你這么大歲數了怎么還做這種瘋小子的事情?快點放開人,人都快被你打死了。”
崩刀滿臉血崩二石一時之間都沒有認出來。也是個討人厭的,以前就跟著崩大石耀武揚威。崩二石這一刻都有點后悔叫停了。
打才好,打死他才高興。
“走開!”崩刀厭惡地看崩二石一眼,“這是戰士的決斗!”
崩二石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出口的聲音都變尖了:“什么?你說戰士的決斗?哈哈哈崩刀你不是早就不是戰士了嗎,難道我記錯了?你身體又不好,可別再說這些瘋話了吧?”
那一瞬間崩刀幾乎要沖上去揍在崩二石的臉上。
“你想干什么?你不會看見誰都要打吧?”崩二石面露怯意稍稍后退。他才不想被瘋狗咬。
還好這邊的騷動已經引來了各隊的戰士,崩二石逃過一劫。人們很快上前來將打架的人分開。崩刀確實也已經到極限了,不掙扎地被拖開。地上躺著的戰士嗚嗚哀叫起來,不住地用漏風的嘴罵崩刀是個瘋子。
這時神巫也終于肯從帳篷里出來了。
他剛剛在這些人吵鬧的時候,用血試過了神諭之晶,并在確定目前還是不能使用之后又把神諭之晶放了回去。神諭之晶是巫城的寶貝,每年只能使用一次。他每年都用,現在正在等待今年這次。
目前看來距離今年能使用還差一些日子。
他也是從巫城逃亡到這種荒郊野嶺,有很多日子記錄得并不清楚。這里的野蠻人又根本不知道各城池使用的歷法,這才導致他每到接近的日子都要滴點血上去試一試。
真是厭惡這群野蠻人啊。
神巫瞧瞧滿臉血的兩人,不由更加鄙夷,但卻收斂得很好露出擔憂關懷的神色:“神啊……這是發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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