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睿鍛煉完回來，就看見柳扶修抓著兩只兔子試衣服。熊皮做的斗篷厚厚的披在身上，斗篷的帽子蓋住耳朵。身上好像還穿著什么，崩睿走近了才分辨出來，像是裙子。

        “嘰。”

        原本亦步亦趨跟著崩睿的兔子丙忽然叫了一聲，朝兩只哥哥沖過去，一撲撲個滿懷。

        “哎呀！試衣服呢小肥！”花斑喊著兔子丙的昵稱，把叫做小肥的兔子丙從身上撕了下去。

        這一鬧騰，圍在身上試尺寸的熊皮果然掉了下來。小肥撿起掉下的裙子，頂著怕怕飛機耳遞回給花斑。花斑也不忍心罵它，伸出兔腳把它往前一踢對柳扶修說：“給它也量量尺寸。”

        量尺寸這句話是跟柳扶修學的，兔子們還沒有尺寸的概念。

        柳扶修笑它學得倒是快，伸出尾巴來將不明所以的小肥扒拉過來：“來吧，別害怕，站直一點。”

        小肥乖乖站直，羨慕地去看哥哥們身上已經做好的披風。柔軟又暖和。它們后背上都是刺，夏天還挺涼快但是冬天就難捱了，躲在地底下也不暖和。雪季實在太冷了，就算除了后背之外的地方都有毛，也還是好冷。

        小肥最害怕雪季了。

        因為冬天要把儲存的食物全給死肥熊，它們才能跟著熊們一起過冬。熊們不會分肉給它們吃，它們就只能吃雪啃枯黃的凍草。那么冷的天氣，它們為了避免凍死也不敢出去打獵，到最后都幾乎只能餓著。

        “抬起你的小前爪。”柳扶修的聲音在腦袋里響起，小肥乖乖抬手。

        柳扶修用尾巴圈幾下，大致估算出胸圍、臀圍。再豎起尾巴比量比量身高和肩寬。

        “好了。稍微等一下，我說完成之前都不要亂跑哦，不然做出來不合身可是不能退貨的。”

        小肥點點頭，黑豆豆眼看著柳扶修，覺得他可真是個好蛇。

        又做好吃的給它們，又給它們做衣服。真不懂花斑哥為什么那么防備？死肥熊對它們那么壞，花斑哥對死肥熊的態度也很好。

        它決定以后都不管柳扶修叫變臉蛇、恐怖蛇了，它不跟哥哥們一起。

        明明就是很好的一條蛇。它要幫好蛇做事情，表現好一點，好蛇以后就會也想帶著它和哥哥們了。以后一定就不用挨餓受凍。好蛇這么聰明強大被熊追都不害怕，哪怕是雪季他也一定會有辦法的。

        小肥這樣相信著，率先在柳扶修的賢惠攻勢下倒向了柳扶修。

        “來，試一下大小。”柳扶修粗略裁出一塊皮圍在小肥身上。

        小肥雖然是弟弟，但是體型上甚至比兩只哥哥還敦實一點。應該說兔如其名嗎，連毛下的手感都是實胖。

        柳扶修調整了尺寸，在比了又比之后才下手縫起來。

        只有一條尾巴做這種工作很難優雅得起來。柳扶修是用身體壓著，用嘴咬著另一頭，才能扯直了用尾巴尖卷著骨針來縫。

        崩睿在旁邊看著，真是從頭到尾巴尖都能感受到柳扶修的艱難，以及人妻絕不服輸的努力。

        “修，要不……我幫你拿吧？”

        柳扶修看看崩睿伸過來的手，突然好感動：“嗚，睿睿真好。”把熊皮遞過去。

        崩睿拿過熊皮，扯直：“這樣？”

        “嗯。”這樣就好縫多了。

        折騰了一陣子，給三只兔子做了熊皮披風，做了馬甲連衣裙。三只兔子穿著新衣服，哪怕是熱都死活不愿意脫下來。柳扶修是不知道它們冬天過得有多難，只是看這個模樣也大概可以想象有多慘。

        崩睿第一次見動物穿衣服的樣子，眼中閃著新奇。兔子們轉圈他一臉開心地盯著看。

        柳扶修想，可能現代的孩子看海獅表演，看馬戲團，大概都是這種心情。

        “睿睿，別看它們了。讓他們自己玩會兒。”柳扶修叫崩睿，崩睿回過頭看他。柳扶修拎著剩下的料子往崩睿身上比：“天氣開始轉涼了，雖然最近還不那么明顯，不過你也得有一件衣服。”

        “啊，對吼，我沒衣服穿！”

        崩睿這時好像才想起來這件事。他都忘了自己已經不是原來在部落的時候，天冷抓著阿母給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得了。

        他現在連件衣服都沒有。

        崩睿扯扯脖子上掛著的麻布圍領，都破破爛爛了。他被抓去獻祭的時候，天氣正熱，大家都不穿什么。

        那幾天巫帶回父親去世的消息，什么也沒跟他說，只是不讓他參加狩獵，讓他休息一段時間。所以他連護手、護膝也都沒綁，就是平常在家休息的狀態。然后就被沖進來的人抓起來了。

        他的圍領是用來擋陽光，以防曬傷肩膀。褲子也只穿了麻布短褲，腰上圍了半塊鹿皮。他是戰士，去哪都要腰上別各種刀具，鹿皮是用來墊著以防磨破褲子。

        然后他還穿了雙草鞋，偷藏了把骨刀。

        沒了。

        就這么幾樣東西就敢進森林。崩睿抽了抽嘴角，自己當時怎么想的來著？

        哦，他什么也沒想。還覺得自己能行。

        能行個頭！什么都沒有，能活著還得多虧修是條不一般的蛇。

        天啊，突然覺得，他能活到現在真是母神星保佑了！

        現在也是，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但其實他這不是完全不知道生活的辛苦嗎？他連過冬的事情都還沒怎么考慮呢。怎么說呢，他是知道熊皮冬天很暖和，不過他也就只想到這里而已。

        他的頭腦簡單到，就只有遇上什么囤什么的思想。

        突然好羞愧是怎么回事，連一條蛇都比他會生活。

        他這樣、應該不太行吧？在家父母養，出門還要靠蛇養嗎？明明過了這個雪季就成年了，到底為什么他就沒有自然而然地長成成熟穩重的男人呢？大人們不是總說“等你成年了就好了”嗎？確定不是騙他的？

        柳扶修歪頭看看崩睿，一臉天然地問：“所以，連一條蛇都會生活有什么不好嗎？”說明我們的小團體很強大嘛。

        “！”又被讀心了！聽我解釋啊我沒有看不起你們蛇的意思！

        “咳咳。”崩睿掩飾地咳兩聲，捂住臉，不敢看人，“沒有別的意思……你很好。我就是反省一下我自己。”

        柳扶修努力分辨了一下，沒太聽懂。崩睿一不看他，他自動翻譯就被關了。

        “睿睿，看看我，你這樣我聽不懂啊……”無奈發出對翻譯機愛的呼喚。

        崩睿拿下手：“什么？聽不懂嗎？可我剛才不看你也聽到你說話了。”疑惑臉。

        “誒？是嗎？”

        輪到柳扶修驚訝。腦子里稍微轉了一圈，轉頭沖花斑兔的后背喊了一句：“衣服穿舒服了就拿回來吧——現在還不是季節呢！”

        花斑立刻轉身抗議：“嘰！不給你！我們自己會安排！你別想著拿回去！”

        “好吧好吧，那你們先穿著。”柳扶修安撫兔子們，轉頭對崩睿說，“看來是可以很容易聽到我說話。背對著喊都聽到了。”

        “嗯。”崩睿傻傻點頭，不知道這能有什么區別。

        這區別可大了。不過柳扶修也懶得細細解釋給崩睿聽。

        “睿睿，有空教我你們部落的語言吧？不然你說夢話我都聽不懂。”

        崩睿：“不行！為什么要聽懂我說夢話！那種還是聽不懂為好吧！”

        “不行，我要學。不然睿睿要是瞎了，我就聽不懂睿睿說話了。”

        崩睿：“不行！我為什么會瞎啊！不要嚇唬我好嗎？”

        柳扶修：“……”（盯）

        崩睿：“……”

        柳扶修：“……”（盯）

        崩睿：“……”

        對視半晌，崩睿先敗下陣來：“好嘛！教你！真是服了你了……先說好，我可不會寫字，我也不會教人。我就只是擅長戰斗而已，教不好我也沒辦法。”

        柳扶修：“嗯嗯~”這樣就對了。

        “那先把衣服做完吧？”

        “圍一下胸口，我看看大小。”柳扶修將剩余的熊皮拽過來放崩睿手里。崩睿拿起來，按照柳扶修的要求往自己身上比劃。

        柳扶修繞著圈看，用尾巴比對來比對去，不經意滑過崩睿緊實的腰線。最后決定用這些材料給崩睿做個長馬甲。

        材料的長度大約能到腿彎下一寸。邊角的皮料裁下來也不浪費，可以給馬甲縫一排內口袋。

        馬甲的扣子做的一般大衣上常見的牛角繩扣。不過這里用的就不是牛角，是碎骨頭。

        搬家的時候什么都沒扔真是太好了！

        用皮繩在一側縫圈，在另一側則系好碎骨頭縫上。兩側的縫制位置都距離邊緣兩指距離，這樣扣上扣子后皮料互相交疊，天冷不漏風。

        兔子們的披風也是這樣的扣子，這樣就不用為難系繩的問題。

        柳扶修這邊縫皮料，那邊又安排玩瘋了的兔子們去把圈在破瓦鍋下面的松鼠喂一喂。

        三只穿著厚重的兔子蹦蹦跳跳的就去了。

        等柳扶修為崩睿做好皮毛馬甲，天色已晚。

        崩睿也把新馬甲套在身上，大大的帽子后面墜著半張熊臉。多余的骨頭都處理掉了，只剩下面骨，維持著熊臉的形狀。要是戴在頭上，幾乎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只熊蹲在草里。

        崩睿將帽子戴在頭上，然后往下拽，將熊面具遮在臉前。接著跳出去嚇唬幾只兔子，兔子們嘰嘰喳喳一人一兔腳將崩睿踹翻在地。

        “啊！熊！”

        “不對，不是，是兩腳獸。”

        “敢嚇我們，打他！”

        “哈哈哈哈哈！”崩睿摘了面具躺在地上笑得起不來。兔子們圍著他跳著腳譴責他嚇唬兔子的惡行。

        “好多個口袋。”崩睿爬起來翻到馬甲里面，把骨刀往上比了比，“可以放進去欸！”

        這把骨刀是父親送他的。是用很多肉跟路過的商隊換的。據說不是一般動物的骨頭，是某種巫術動物的骨頭做的刀，所以比一般的骨刀更容易磨刃，更鋒利。

        是慶祝他成為戰士的禮物。

        他一直很喜歡，總要帶在身上。

        那時候被抓去獻祭要不是隨身帶著這份禮物，他現在應該早就橫尸荒野，做了什么動物的口糧了。

        他把骨刀插進內兜里，捂好馬甲，安心地拍了拍。

        他知道父親是會在某處守護他的。

        他與修與這三只有意思的小兔子的相遇，說不定也是父親冥冥之中給他的指引。

        “走吧！天又黑了！”崩睿一轱轆爬起來。

        柳扶修走過來趕著兔子們幫他收拾東西，對崩睿說：“睿睿，那些熊有動向了，今天咱們不亂走。我聽說這附近有懸崖平臺，我們去看看那邊能不能做根據地。”

        被熊圍攻的日子不會太遠，他們需要更多獲取勝利的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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