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辰被禁足的第三日，林宵國太子慕容玉成已到達洛都驛館，并立即向磬和帝遞上了一份秘密國書和一幅絕色美人圖。

        磬和帝獨自思忖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毓宸宮一趟。

        “林宵國公主慕容嬋？”

        欣賞完絕色美人圖上的絕色美人，宛貴妃將美目停駐在畫像右上側的題字處，若有所思道，“陛下的意思是……”

        碧衣，慕容嬋，小蟬……

        宛貴妃面色平常，心下卻暗暗打著鼓：莫不是，他又有尋個替身的心思……

        “不是朕的意思。”

        磬和帝亦久久盯著畫中美人道，“是林宵國的意思。”

        “近年來太平關那邊天災不斷，林宵已然國運衰微，想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說著，磬和帝順手從袖中取出那份秘密國書遞給宛貴妃，并示意她打開看看。

        恭敬接過國書并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邊快速瀏覽著國書上的內容，一邊又聽磬和帝說道：

        “朕想了很久，覺得此事于我華舜而言亦有百利，不過，朕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原來是給辰兒的……

        國書之意已大致了解，再聽磬和帝如此說，宛貴妃少不得變了變臉色，最終還是不得不開口道：

        “陛下所想亦是妾身所想。只是……日前陛下已為太子和左相之女賜婚，而且婚期將近，只怕……”

        “哎，這倒不是什么難事。”

        磬和帝不以為然道，“太子嘛，除了太子妃之外，還是要有幾個良娣的，到時候一正一側也就是了。”

        宛貴妃略一思忖，又問道：“那陛下打算讓傅相之女為正，還是讓林宵公主為正呢？”

        “這個嘛……”

        磬和帝狐目狡黠，若有所思道，“他國書上既說，愿將愛女獻與我華舜，望能與辰兒做一侍妾，以長修兩國之好……”

        “那朕也沒必要為他區區小國，而失信于我華舜重臣吧。”

        “這……”

        磬和帝的話，令宛貴妃不覺花容失色，“林宵雖為衰微小國，可數年來也還算安分，陛下若是真要那林宵公主為側，豈不是會讓林宵覺得……覺得陛下有意欺辱他國……”

        “那你的意思，是要朕失信于傅相么？”

        磬和帝臉色微沉，略帶不滿地問道，“還是說，要朕直接拒絕林宵？”

        四周氣氛驟變，宛貴妃緩緩跪了下去，強自鎮定道：

        “陛下，此事牽涉朝政，妾身本無權干涉，只是陛下既問起妾身，妾身便略稟拙見，只愿能為陛下分憂一二。但妾身終究只是婦人之見，思慮難免不周，還請陛下圣明決斷。”

        俯視宛貴妃半晌，磬和帝終于轉過身去，負手正色道：

        “五日后接見林宵太子，朕自有決斷。你起來吧。”

        “多謝陛下。”

        宛貴妃小心翼翼地起身后退兩步，心中雖有不好的預感，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但見磬和帝又轉過身來，眸中竟帶了幾分深情與溫軟：

        “凝夏，無論朕作何決定，都是為了你和辰兒。到時候，辰兒不理解朕沒有關系，你不能不理解朕。”

        磬和帝的話令宛貴妃感到莫名其妙，但宛貴妃還是言不由衷地回道：“妾身理解陛下。辰兒……辰兒也終會理解陛下的。”

        宛貴妃不敢抬頭看，卻見磬和帝一步步向自己走了過來，溫柔而有力地將自己攬入了懷中。

        宛貴妃美目怔愣，似是在努力揣摩天子的心意，卻始終一無所獲。

        多年前，她以為她足夠了解這個男人，但相處越久越發現，這個男人太多變、太難測了。

        “傅廉位高權重，又老謀深算，辰兒斗不過他的。”

        磬和帝伏在宛貴妃耳邊，呢喃細語道，“只有娶了他的女兒，他才會與辰兒站在同一陣營，以保辰兒順利繼位。”

        宛貴妃怎么也沒想到，原來磬和帝一直都知道傅廉的為人，一時間眼圈酸澀難忍，宛貴妃掙脫磬和帝的懷抱，哽咽道：

        “陛下，他……他不會保辰兒的……陛下有所不知，當年因為崔太醫構陷之事，傅廉早已對妾身母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妾身與辰兒碎尸萬段啊！”

        見宛貴妃如此激動，磬和帝少不得抓緊她的雙臂，卻仍然保持著他的理智：

        “凝夏，只怕是你多慮了。”

        宛貴妃搖著頭，哽咽道：

        “陛下，這都是傅廉親口對妾身說的，怎么會是妾身多慮呢？”

        “竟有此事？”

        磬和帝難以置信又疑惑不解道：

        “可他若真的恨毒了你和辰兒，想害辰兒的話，又為何處心積慮地想將愛女嫁與辰兒？虎毒不食子啊，他再陰毒，也不至于將親生女兒往火坑里推吧？”

        “莫說那傅蓁蓁有可能并非傅廉親生，便確是他親生，也是個連生母都不知是誰的私生女啊！”

        宛貴妃道，“妾身就怕他的真正目的并非嫁女，而是利用女兒去謀害太子。”

        磬和帝聞言震驚不已，半晌才道：“這……若果真如此，那該怎么辦呢？事已至此，若是冒然退婚，非但難以服眾，傅廉也不定暗中搞出什么名堂來……”

        見宛貴妃低眉垂眼，久久無話，磬和帝眸中頓生愧色，說話便少不得帶了幾分乞求諒解的味道：

        “凝夏，是朕疏忽了。只是你也知道，那日瞳兒病重，朕也是太希望瞳兒能就此安康……”

        “妾身明白……”

        宛貴妃抹了抹眼淚，也不知道突然哪里來的勇氣，一雙美目極其深情地看向磬和帝，認真道：

        “妾身想問陛下一個問題。倘若瞳兒身強體健，陛下還會立辰兒為太子嗎？”

        這個問題著實問得突然，磬和帝怔愣半晌，方篤定又認真地答道：“會。”

        宛貴妃不再言語，眸中卻分明寫著“不信”二字。

        磬和帝輕嘆一口氣，再次將宛貴妃攬入懷中，深情道：“凝夏，終是朕對不住你，可你要相信，朕是真的喜歡辰兒……”

        毓宸殿內許久無聲，只有二人緊緊相擁，無語凝噎。

        宛貴妃閉上雙眼，任憑淚水不斷地流淌，濡濕天子寬厚溫暖卻又遙不可及的肩膀。

        夠了，有你這句話，我楚凝夏此生，也算得償所愿。

        而磬和帝卻出神地望著前方，思索著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如果瞳兒身強體健，如果辰兒沒有隱疾，如果小蟬還在身邊，若干年以后，辰兒繼承了他的天子之位，他是不是就可以帶著小蟬、瞳兒還有軒兒，去一個沒有外人知道的世外桃源，去過那不問世事、悠閑自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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