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自招
嗆出一口血后,煉獄般的苦痛瞬間好轉,只是濃烈的疲倦感依然揮之不去,許靜辰神志清明,精元卻似被什么東西吸食殆盡,整個人飄飄欲仙,虛浮無力到極致。
李南風哽咽的話語,許靜辰聽得字字真切,但因身體實在難受,一時也沒精力細想,只覺得心中酸楚,少不得掙扎著動了動手指,以試圖給師父一絲寬慰。
便是這稍稍一動,立時警醒了失控的李南風。
默然抬首堪堪看向許靜辰的手,李南風稍稍怔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坐到軟榻邊沿,伸手扯過枕邊常備著的白帕,小心拭去了許靜辰唇畔頸間的血漬。
還有一些濺到衣領處的,若白雪飄紅,已然無法擦拭,縱美過寒梅映雪,亦有些觸目驚心,叫李南風不忍細看。
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忽視許靜辰眼中的乞求,李南風不動聲色,暗暗將染血的白帕攥入右手掌心,而后抬起左手,三指輕輕搭上了許靜辰的手腕。
默默診了半晌,李南風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放松的感覺,小心翼翼地拔出了插在許靜辰胸腹部與頭部的六根長針。
針全部拔出之后,許靜辰總算有了些氣力,便立即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開口問道:“……師父,那碗,湯藥里,是不是,是不是加了……加了,師父的,心頭之血……”
攥著血帕的手暗暗緊了緊,李南風神色不改,底氣十足地笑笑,別有深意道:“傻孩子,胡說什么呢?我又不是你親爹,縱有心以血醫你,也沒那個血緣條件吶!
許靜辰將信將疑,弱弱道:“可是……那湯藥的味道……”
許靜辰欲言又止,李南風眉目舒緩,端的是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樣,柔聲接道:“味道奇怪,隱隱有些血腥味兒,香砂六君子湯不是這個味兒,是嗎?”
許靜辰桃目微斂,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若有所思道:“好像,還有……丁香?”
李南風聞言一僵,片刻后忽然睜大眼睛,似乎頗感詫異,有些吞吐地反問道:“丁,丁丁,丁香?”
李南風著實有些詫異,因為香砂六君子湯的配方乃是木香、砂仁、人參、白術、茯苓、半夏和陳皮,根本沒有丁香。
見李南風如此反應,本就不甚確定的許靜辰少不得又失了一分自信,但想了想,還是重拾自信道:“不是丁香那味藥,就是丁香花的花香,像是……像是……”
聽到這話,李南風猛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臉色頃刻就變了。
原來如此……不好!
“哦!我想起來了!”
眼見著許靜辰就要尋思出什么眉目來,李南風暗暗一驚,慌忙揚聲打斷,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面不改色地捏造道:“前幾日陛下龍體欠安,我給他配過一副藥來著,藥引正是丁香花蕊!
許靜辰聞言大愣,良久方不可置信道:“……師父此話何意?父皇他……難道那湯藥里,加的是……”
許是實在心虛,李南風刻意避開許靜辰的目光,神色莫名地嘆了口氣,繼續胡謅道:
“哎,辰兒,你果然太過聰慧了,什么都瞞不住你。你說得對,那碗香砂六君子湯里,確是加了陛下的心頭之血!
感覺到榻上愛徒呼吸紊亂,李南風心下擔憂,卻又不敢正眼去面對,只暗暗轉目一瞥,下意識地握住了許靜辰的左手。
絲絲清涼自左掌漫入全身,及時壓住了沸騰逆轉的氣血,許靜辰闔目奮力調息,只聽見李南風繼續說道:
“數年前,有貴人贈我《南湖醫經》,就中記載的以邪制邪之法,即為三生一夢奉辰訣!
“也就是說,三生執隱毒、一夢心血和云雪奉辰花,這三者相生相克,如春草遇火遇風,燃不盡,吹又生,此消彼長,不死不休!
“而其中,一夢心血是為邪中之正,因為它非但不會傷人,還可護人心脈,與云雪奉辰花相融并用,更能舒緩云雪奉辰花的邪性,同時壓制甚至于徹底攻破三生執隱毒!
“所以,奉辰訣與奉辰一夢,其實是異曲同工的,熏香或者心植,都是那兩樣東西!
話語堪堪停在此處,暖閣內突然安靜地有些過分,許靜辰怔愣半晌,兀自失聲問道:“所以,師父的意思是,我這么多年所用的奉辰訣,都是用云雪奉辰花,和父皇的一夢心血煉制的,是么?”
李南風良久無言,惶惶不安的神色已然說明這不是默認,而是心虛到不敢明確表態。
而他刻意回避著許靜辰的目光,在敏銳的許靜辰看來,多少有點欲蓋彌彰的嫌疑。
如此一來,許靜辰心下更有了幾分道理,于是便似有若無地扯了下嘴角,滿目酸楚道:“師父既說瞞不過我,又何苦再試探我呢……”
李南風臉色一白,心虛之色更甚,但還是極力掩去神色,強作鎮定地看向許靜辰,本欲“狡辯”兩句,卻在見到許靜辰的神色后,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許靜辰眼眸濕潤,點點淚光映出少年萬分篤定的神色,虛弱卻又堅定地說道:
“父皇的心頭之血,若真是一夢心血,當初我中七步散之時,莫說瞳兒不會白白受傷,只怕連軒兒,都不用受取血之苦了!
此話一出,李南風的神色瞬間崩不住了,一張臉變得十分難看,“……辰兒……”
一聲“辰兒”喚得格外蒼白,除此之外,李南風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萬萬沒想到,一場試探竟變成了不打自招,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許靜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大抵不過如此。
此時此刻,李南風甚至害怕,害怕自己多說一個字,都會再給許靜辰提供出什么驚人的信息來。
奈何縱使沉默不語,對許靜辰來說也是信息,關于一夢心血,許靜辰已然確定了一切。
見許靜辰拼著虛弱的身體,掙扎著從枕上起來,李南風慌忙扶住了他的身體,有心阻攔,卻更知阻攔不得,只有再一次輕喚:“辰兒……”
“師父,整整十三年了,師父。”
許靜辰氣息不穩,滿眼心痛道,“這十三年,師父要自取多次心頭血,才能煉制出,那么多……奉辰訣……”
許靜辰身體微顫,越說越中氣不足,李南風擔心不已,少不得啞聲安撫道:“辰兒,辰兒,你不要激動……”
可惜此時此刻,再多安撫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許靜辰緩緩搖著頭,桃花蘸雨般的眸子,深深沉沉地盯住李南風的臉,語帶哽咽道:“師父,徒兒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哪……”
許靜辰這話,聽得李南風揪心難耐,只得又柔聲道:“辰兒,你,你聽師父說,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師——”
不曾想話未說完,許靜辰竟出其不意,一把扯開了李南風的衣襟。
“辰兒,你……”
李南風面色如土,啞口無言。
“噗——”
傷痕累累的心口,真切清晰地暴露在眼前,許靜辰瞬間氣血大逆,木然僵硬片刻,隨即猛然偏頭,猝不及防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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