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番外05
轉眼又是一年春節。
郁南大年二十九晚上告訴郁姿姿宮丞要來。
郁姿姿本在廚房洗碗,要不是房子足夠小她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從廚房探出頭來:“寶貝, 你再說一遍?”
郁南盤腿坐在地毯上玩拼圖, 全神貫注的 :“我說,宮丞明天可能會來。”
郁姿姿有些慌亂了,橡膠手套還在滴水。
郁南轉頭,像是不知道他剛剛扔下了什么重磅炸彈, 想了想說:“他剛才打電話, 說想來看看,或許還會在這里住一兩天,問你同不同意。”
郁姿姿半晌才“啊”了一聲。
她其實有點搞不懂, 宮丞是兒子的男朋友,卻因為年紀身份的關系很難讓她產生類似于“兒婿”這樣的感覺,她當然不是反對他們,但……也沒想過對方會來。
“媽媽, 可以嗎?”
郁南的問話打斷了郁姿姿短暫的放空,她很快回神, 笑道:“可以啊。”
郁南便笑了:“謝謝, 我馬上打電話跟他說。”
說著郁南便起身去房間打電話了。
郁姿姿隱約聽見他愉悅的笑聲,在廚房里站了一會兒,也露出了笑意。她怎么會不知道這段感情對郁南意味著什么呢,甚至比起這個家來,宮丞能給郁南更好的歸宿感。孩子長大了就是這樣的,總會去屬于他們自己的地方。
她還記得小小的郁南有天起得很早, 天都還灰蒙蒙的,衛生間里就傳來些許聲響。
郁姿姿還以為進了老鼠去查看,卻見兒子蹲在地上用一個大盆子洗床單。
“郁寶貝,你在干什么?”郁姿姿驚訝了。
“……”郁南那時十四五歲,低著頭,耳朵和后頸通紅,像是羞得快要鉆進地縫里面去了,“我弄臟床單了。”
郁姿姿穿著睡衣站了好幾十秒才明白過來。
家里沒有男人,她便又當爹又當媽,也沒什么好羞恥的。
郁家人在這方面也不太講究傳統的那一套,他們的理念是,有些事實越是避忌越是適得其反。
“你這么早就爬起來洗干凈,是怕媽媽發現?”郁姿姿溫和地問,“媽媽又不會笑你,這太正常了。每個身體健康的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會yi精的。”
郁南上了生理衛生課,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以往他就會大方地回復郁姿姿幾句,這件事就過去了。
誰料這一次竟然沒有。
郁南紅著臉洗完了床單,早餐時也一言不發。
當天晚上他回來,在餐桌上告訴郁姿姿:“媽媽,我昨晚是做夢了。”
郁姿姿給他盛湯,因為郁南提心吊膽一整天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當下松了一口氣,淡定道:“做夢夢到女孩子也不奇怪,有時候你會帶入一些電視劇電影什么的,不是表示你對女孩子有不軌的想法,不要放在心上。”
郁南放下筷子,很直接地看著她:“我夢見的是男孩。”
郁姿姿剛盛的湯灑了一半,燙得手背生疼。
那個瞬間,她怔住了。
郁南說:“我夢見了學校里的一個男孩。他是打籃球的,我在操場上見過他。早上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昨晚我做了關于他的夢,今天我特地又去看了他打球,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喜歡他再回來告訴你。可是我發現對他沒有感覺。”
“那……”郁姿姿好像語言能力失調,“那你就不是……”
“只能說明我是個同性戀。”郁南仔細的思考了一下,“應該是這樣。”
過了好幾分鐘,郁姿姿才開口:“那寶貝以后如果喜歡上了哪個男孩子,一定要告訴我。”
郁南是直線思維的:“好。”
他并不知道那晚郁姿姿徹夜未眠。
郁南那時剛轉學。
在青春期越是耀眼的人,就越容易受傷。
他本來已經在市一中念了一學期,轉學的原因是因為他被高年級的女生告白了。對方也有人在追,突然被他這個低年級的截了胡,那高年級的男生便叫了人去教訓他。不知在哪里聽說郁南看上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實際上身上有一大塊疤,那些男生帶著那個女生,將郁南逼在后操場,讓他脫衣服。
郁南當然不肯,這些人一起上他都不會怕,雖然他肯定寡不敵眾。
正僵持著,老師路過打破了這場沒正式開始的校園霸凌。那些人其實什么也沒看見,流言蜚語卻傳說郁南被扒光了衣服讓他們參觀過身上的疤了,還說郁南哭著下跪求饒,再也不敢搶別人的女朋友。
郁南也是個男生,當然是要尊嚴的,他去找老師要求嚴肅處理,那個女生卻不知道什么原因污蔑他和她確實早戀。
當晚回家,郁南就要求轉學:“老師太昏庸了,氛圍也不好,我不想在那里度過接下來三年。”
霜山市最好的重點高中被他如此評價。
直到郁南轉去私立中學拿著獎學金專攻美術,郁姿姿才明白轉學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盡管郁南完全不在意那件事,但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她的無能。
不是她,郁南不會燙傷,郁南也不會轉學,甚至……郁姿姿覺得,不是她讓家庭中缺失父親角色,郁南也不會漸漸偏離正常性取向去喜歡同性。
喜歡上同性,注定一輩子都會情路坎坷。郁姿姿查了資料,許多同性戀者都在歧視中艱難生存,很難遇到真正能度過一生的人。
誰知不過快十年光景,郁南已經能告訴她,他的男朋友要來家里了。
這會是一次正式的拜訪。
郁南找到了那個即將攜手度過一生的人。
*
大年三十那天下起了大雪。
郁南這次回國后還來不及和宮丞見面,是直飛的霜山,對此宮丞頗有微詞。宮丞這兩年坐穩了位置,慢慢地從繁重事務中淡出,所以他們雖然分居兩國,見面卻也是見縫插針,屬于是常有的事。
宮丞現在將郁南在F國的公寓當成了另一個家,他的衣服鞋子、日用品,包括須后水,都能在郁南家中找到。
最瘋狂的一次是,宮丞不遠千里在出差途中轉機,就為了見他四個小時。
這個男人對他占有欲到了可怕的地步。
覃樂風說,宮丞是年紀越大就越害怕失去,如果郁南碩士畢業還要留在國外讀博,宮丞真的會提早退休的。
覃樂風:“老男人愛慘你了,呵,活該。”
郁南:“……”
說實在的,他一點也沒覺得宮丞老。
甚至……在他眼中,宮丞與他們初遇時的模樣看上去別無二致,時間仿佛在宮丞身上凝固了。
至少他每次見到宮丞的時候,都控制不住想要撲上去的心情。
比如現在。
大年夜,人們都在家里團聚,街上沒什么人,只掛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
望眼欲穿中,一輛黑色的車悄然從街角駛來。
郁南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已經在樓下站了十幾分鐘,鼻尖凍得發紅,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揮手道:“宮丞!”
那車卻與他擦身而過,徑自開走了。
不是宮丞?
郁南感到了一絲尷尬:“……”
忽然,有人從背后抱住了他,熟悉的嗓音在耳旁輕聲道:“怎么對著別人亂喊你男人的名字?”
郁南又驚又喜,立刻轉身去看。
夜幕中,宮丞的五官深邃,眼中含著笑意,頭發與肩頭都綴著雪花。
郁南問:“你什么時候跑到我后面去的?!”
宮丞捏他鼻尖:“說了不用下來等我,怎么不聽?”
郁南說:“我想你嘛。”
這倒是實話。
家里人多,他才不好意思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第一時間訴衷腸,當然是要下來接人的。
宮丞親親他的額頭:“笨蛋,都凍成冰塊了,回去吧。”
郁南不滿,這里又沒別人,這男人怎么就親額頭了事?他稍微一踮腳,湊上去主動吻住了男人的唇。
對方的唇是溫熱的,帶著一點煙草氣息,身上還有他熟悉的淡香。
他有點激動,熱情地勾住對方的脖子,他現在吻技已經爐火純青了,當下就要來個深吻。
有人在咳嗽。
“舅舅……”
郁南看清宮丞身后的人,臉一下子就爆紅了。
舅舅也很尷尬,他只是陪宮丞下來找人,沒想過會有這樣火辣的一幕。他乖巧可愛的侄子竟然……作為一個亞洲版巨石強森的鋼鐵直男,舅舅快閃瞎眼了:“郁南啊,咳,我們那個,先上樓。啊?”
郁南明白為什么宮丞剛才就只親他的額頭了:“……”
舅舅為什么不早點出聲?!
宮丞倒是很淡定。
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他牽住郁南冰涼的手,從容對舅舅道:“郁先生請。”
舅舅比宮丞大不了幾歲,卻受寵若驚道:“宮、宮先生請。”
因為知道宮丞要來,這年郁家人的年夜飯就挪到了郁姿姿這邊,所以全家人都在家里等著。
郁南下樓后光顧著站在路口等,卻忽略了宮丞直接讓司機從停車場進的。
當時宮丞敲門后,全家人是什么反應郁南不敢想,總之舅舅帶宮丞下來找他了,想必是令人窒息的。郁南捂臉,早知道自己剛才應該聽宮丞的話,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就好。
“小地方,環境不好,您還多擔待。”舅舅在路上抱歉道,“郁南小時候就在這一片長大的,以前這附近還算得上高檔,現在城市發展快,規劃也不在我們這一片兒,看上去就破落了。”
這倒不是舅舅的客氣話。
小區修好快二十年了,日新月異的發展中,這一塊成了被遺忘的地方。除了平時比較安靜,沒有什么好處。街道地面有些顛簸不平,因為下雪的緣故,泥濘一片。
宮丞這樣的人出現在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老街有老街的味道。”宮丞道,“郁先生您不要客氣。”
郁南的手被宮丞牽著,不動聲色地揣進大衣口袋里。
舅舅走在前面,繼續給宮丞介紹。
郁南忽然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這情景太日常了,他都不敢信,腳步被小石子絆了一下。
宮丞低聲道:“緊張?”
郁南看到宮丞被泥弄臟的鞋子,確信這不是夢:“沒有。”
在舅舅干巴巴介紹的背景音里,宮丞竟然低下頭,迅速在他耳朵上輕輕地咬了一下:“那就是不滿了 。”
舅舅沒有回頭,郁南臉卻立刻紅了:“???什么?”
宮丞勾唇:“等著。”
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到了大家的說話聲,顯然方才宮丞的短暫露面足以讓他們慌亂一團,郁南本人又不在,郁家人大概手足無措了。
舅舅拉開門進去:“都回來了!準備開飯!”
談話聲戛然而止。
氣宇軒昂的男人牽著郁南的手,站在門口道:“抱歉,方才來不及好好打招呼。各位新年好,我是郁南的男朋友宮丞。”
郁南注意到,家里多了一大堆年貨禮物,都快堆成山了。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搬來的。
他終于明白做夢一樣的感覺是哪里來的了,大過年的宮丞來家里,這不就是和新女婿回娘家一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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