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太熟了，從頭發絲到腳踝，她身體的每一處都刻進自己骨血里。
  紀憲東瞬間紅了眼眶，拿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禍不及妻兒，你放了她，我隨你處置。”
  “你跪下來求我。”昂多甩開許仂的束縛，一副上位者小人得志的模樣。
  紀憲東的額間冒出密密麻麻的細汗，腹部的劇痛讓他面色近乎透明。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  ，骨節分明的手掌捂在傷口處，血液逐漸溢出手指縫，一下下滴在地上。
  “東哥！不要跪這孫子！”慕風攥緊了拳頭，恨得咬牙切齒。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紀憲東微微屈膝，沒有任何猶豫地跪了下去。
  那個從未下過跪、藐視一切，連法律都不曾忌憚的男人直直的雙膝跪在地上，虔誠又認真。
  別說現在是跪下，就算是剖心奉上，他都心甘情愿。
  許仂想過他會跪，但沒想到會這么干脆，心里仿佛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慕風及一眾黑宇幫的兄弟何時見過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卑微，強忍著沖上去暴揍昂多的沖動，憤恨的咬緊牙關，鐵錚錚的漢子們一個個都紅了眼眶。
  紀憲東的聲音又啞又沉，帶著極致的隱忍，渾身僵硬的像塊石頭，“昂多，我求你，放了她。”
  昂多戲謔，“大點聲，我聽不見。”
  “我...求...你！放了她！”紀憲東聲音拔高幾分，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口。
  昂多唇角笑意加深，滿是戲謔，“瞧瞧，我們的東哥連自己親妹妹的死都可以不管不顧，現在居然對一個女人甘愿下跪，你妹妹要是知道了估計九泉之下都會死不瞑目吧？”
  昂多話落，站在一旁的慕風直接動手，揮著鐵一般的拳頭沖了過來，揪著昂多就是一頓暴揍。
  “你他媽知道什么？東哥當年剛得到妹妹被抓的消息，小宇就死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成為東哥的拖累，早早托人給東哥留了信，小宇跟東哥的感情豈是你這等惡心玩意兒能意淫的？”
  慕風說著打紅了眼，昂多在他的拳頭下被打的滿臉都是血，一張臉血糊糊的臉比鬼還滲人。
  “阿風，別打了！”紀憲東站起身將快要失去理智的慕風拉開，“別把人打死了，攸攸還沒找到。”
  慕風理智收回幾分，狠狠踹了昂多一腳，“他娘的，死都太便宜你了！”
  昂多輕輕蠕動，吐出一口血水，仔細看里面混著兩顆掛滿血跡的牙齒，“你倒是提醒我了，死確實太便宜了，這樣吧紀憲東，你先廢了自己的雙手雙腳，最后再一槍崩了自己，我就放過你的小情人，我昂多說到做到。”
  此刻的昂多唇角依然掛著抹淺笑，他懦弱了十年，看著自己的兄弟至親慘死，也茍且偷生了十年，這次根本沒想活。
  “昂多，你他媽都死到臨頭了，不要太過分！”慕風強忍著心底的怒氣。
  “紀憲東，你不廢自己的也行，那就讓你的女人替你，她可是對你一往情深，做什么她都心甘...”
  昂多話還沒說完，紀憲東就已經用那是滿是鮮血的手撿起地上的手槍，緩緩對準自己的大腿...
  “不要！哥，我求你了！你會死的，你把槍放下，我求求你。”慕風心臟猛地抽動，絕望地大聲嘶吼，額間的銀發早已被汗水打濕，眉毛擰成一團，眼睛幾乎從眼眶中凸出來。
  ‘砰’地一聲。
  沉悶的槍聲響起，子彈穿過軟肉釘在腿骨上。
  霎那間，紀憲東左腿的大腿上方出現一個血窟窿，他痛的半跪在地上，血水迅速染濕了黑色的西褲。
  許仂的握著槍支的手早已經緊張地出了汗，心中一片駭然。
  昂多看熱鬧不嫌事大，輕輕吐口，“繼續。”
  紀憲東呼吸急促不穩，額頭上滲出冷汗，他咬緊牙關，強忍著身體的劇痛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兒聲。
  許仂終是忍不住開口，“紀憲東，別打了，我們想別的辦法。”
  紀憲東置若罔聞，滿目猩紅，他將槍口緩緩移動到自己的右腿，食指緩緩扣動扳機...
  用他自己的爛命換許攸母子兩人的命，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砰——’地一聲。
  第二槍打在紀憲東的右腿上，雙腿跪在地上，再也撐不起來。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勉強支撐著不倒下去，嘴角始終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因為他知道，為了所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或許是連上天都看不過去，本是繁星點點的夜空驟然烏云密布，天空沉悶的像一塊密不透風的墨布。
  慕風臉上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砸在他的手臂上，唯有將自己的拳頭塞進口中狠狠咬著，咬到鮮血溢出，鐵銹味彌漫整個口腔，卻絲毫不感覺疼。
  疼痛加上流血過多的原因，讓紀憲東舉著手槍的手都在顫抖。
  他緩緩對準自己腕骨處，食指輕輕扣動扳機...
  “不要！住手！”
  忽然間，人群外響起一道干凈如玉石般清冽的女聲。
  “紀憲東，不要！”
  紀憲東握著的手槍的那只手微微顫動，后脊背一僵，那聲音仿佛帶著穿透力，直擊他的心靈。
  隨之顫動的還有許仂，他不可思議地望過去。
  紀憲東食指松開扳機，尋聲轉頭，只見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那個他日思夜寐的小女人一襲白裙，毫發無傷的站在不遠處，身后跟著宋逾白和黎晚意。
  以及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保鏢。
  黎晚意沖他寬慰地笑了下，“哥，嫂子我們安全的給你救回來了。”
  許攸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聲音中帶著顫抖，字字錐心，“紀憲東，你是天底下那個最傻的大傻瓜，可是怎么辦呢，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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